第37章 各执一词

厢房的门大开着，但因为光线的原因看不清里面的模样。只是，从周围人的神情和只言片语中，宛言大概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一颗心也跟着越来越凉。

        据她们说，早些时候，安国公府的夫人来这里歇息，却听得此处厢房之中有些不太合时宜的声音。这安国公夫人是个对佛家极其虔诚的人，自然容不下有人在寺中行苟且之事，加上她性子直爽，处事果决，当下便直接推门进去，将在床上翻云覆雨的两人抓了个正着。

        只是，待看清榻上衣衫不整的男子时，令人不由一惊，那人竟是端王谢珉！而那女子，因一直用衣袖掩着容貌，所以并不知是哪家小姐。

        饶是如此，那夫人也没有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草草了事，而是命人在门口看着，自己则亲自去请寺中住持，定要好好理论理论此事。

        此刻安国公夫人迟迟未来，看着守在门口的这两个壮汉，宛言心下着急，可又看不清里面的情形，一时也无计可施。她先前派去跟着李飘然的李寻此刻不知身在何处，宰相府的那些侍卫也不见踪影，若里面的那个女子真是李飘然，那……

        她不敢再想下去，心里的担忧渐渐弥漫开来。难道前世发生的事，无论如何都还是改变不了它应有的轨迹吗？那谢珏呢？他当真会放过这个绝佳的对付谢珉的机会吗？

        就在她心下焦灼的时候，良妃适时出现在众人面前，她看着乱糟糟的人群以及屋内不明的情况，虽是微微皱眉，眼中却无半点惊讶之色。

        其实宛言并没有猜错，今日谢珉的这个局，良妃的确参与其中。可因为对宫中诸事不太熟悉，加上关心则乱，是以她忽略了一点，那就是良妃的要做的不是将李飘然引去与谢珉相见，而是在事情发生之后，想办法让两人今后牢牢绑在一起，让宰相府的力量为他们所用。

        良妃行事利落，她命令带来的侍卫将周围看热闹的人往后挡了挡，这才看向门口守着的两个大汉，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一扫，语气也不自觉威严起来：“里面的人是什么身份你们想必也知道，今日本宫不想为难你们，只要将人带出来，本宫定会给个交代。”

        那两个大汉看起来早就知道她的身份，赶忙行了一礼，只是虽然有些犹豫，却仍旧没有让开的意思。见状，良妃眼中的不悦一闪而过，耐着性子道：“你们国公夫人无非就是怕到时寻不着人，可现在本宫在此，你们还在担心什么？”

        她这话说得也没错，何况面前站着的可是宫中的娘娘，两人也不好阻拦，只能稍稍往一旁侧了侧身，堪堪将门口给让了出来。

        见他们还算乖觉，良妃使了个眼色，身后的人便赶紧将屋内的两人带了出来，宛言也趁着机会探首望了望，只见被带出来的那个男子衣衫凌乱，甚至连眼神都有些迷离。

        之前她未曾见过谢珉，如今乍一看，只觉他长相虽与谢珏有那么一两分相似，可周身的气度却相差甚远。

        还有，谢珉现下这样子，似乎有些不大对劲。为何看起来，好像神智有些不大清明似的？

        宛言心里微微疑惑，良妃见谢珉这模样面露不悦之色，却没有多说什么，她一心想促成先前商议好的事情，是以忽略了谢珉的不对劲，转而去看那用衣衫遮面的女子。

        宛言在那女子一出现时就紧紧盯着她看，这女子身上的衣服与挽着的发髻与李飘然今日的很像，且她身量修长，也与李飘然一般无二。

        只是，有一点却不像李飘然。

        李飘然贵为宰相千金，素来趾高气昂，而这女子却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即便是在如今这般情景下，也实在与李飘然平日里的做派不大一样。

        这或许不是李飘然。可若如此，那真正的李飘然又在何处呢？

        不似宛言这般观察细致，也因为对李飘然不够熟悉，良妃此时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她只是有些不满地看了一眼一手扶额且由人搀着的谢珉，转而换上了一副温柔的笑脸，虚情假意地拉起那女子的手：

        “这位姑娘，此番是我儿对不住你，他早先曾与我说过有一位与他两心相悦的姑娘，只是我却没想到他竟这么沉不住气，唐突了你。你放心，有本宫做主，定会叫你进了端王府的门，你且不必再害羞，把手拿下来吧。”

        她先入为主地认为面前的女子便是李飘然，是以话里话外，便是这女子与谢珉早已情定，此番做出这样的事也不过你情我愿罢了。

        此话一出，众人了然，可即便如此，在这佛门清静之地，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衣衫不整，无论如何也不成体统。

        因着此时良妃在场，所以众人私语的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目光不由地投到那女子用来遮住面容的袖子上。比起什么规矩体统，大家更是好奇，与谢珉在此处厮混的，到底是哪家姑娘。

        宛言此时虽觉得那女子不是李飘然，但为了以防万一，也因为好奇，所以她并未离开，而是同众人一起，等着那女子露面，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

        在良妃的一席话和众人好奇的目光中，那女子似乎也知道今日不可能就此作罢。她双手轻颤了一下，犹犹豫豫地将袖子稍稍往下移了移，可到底还是什么都看不清。

        见状，良妃只以为她碍于身份，加之羞赧，是以，她伸手略使了些力气将她的袖子轻轻拽了下来，片刻间，那女子的容貌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袖子下掩着一副极佳的容貌，女子脸上犹带着些许红晕，此时更添几分姿色。只是见着她的样貌，良妃的脸色却立时难看到了极点。

        这女子根本就不是李飘然！

        “你是谁？”良妃失声问道，声音也不觉有些尖锐，气氛陡然变了一变。

        那女子脸上惊惶之色一闪而过，忙急急跪下，将头埋得低低的，声音中略带了一丝颤抖：“回良妃娘娘，民女，民女烟雨楼玉玲。”

        此话一出，周围刚刚安静了一会儿的人一下子又嘈杂了起来。

        这烟雨楼可是永安最大的欢场啊！虽然这烟雨楼的女子也不尽是些做皮肉生意的，更有好些如苏湘湘一般是靠各样才艺在这其中博得一席之地的，可到底不是什么正经地方。谢珉一个皇子，和这样的一个女子牵扯到一起，岂是“荒唐”二字可言！

        良妃听得“烟雨楼”三字后略愣了一愣，她虽居深宫，可这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地方！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她措手不及，她怎么也没想与谢珉在一起的不是李飘然而是一名烟花女子！

        可她此时没有时间去想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因为当下的情况还要她拿个主意。

        她恼怒地看了一眼谢珉，却见他还似先前那般眸光迷离。心里暗骂一声，此刻也觉出谢珉的不对劲来！

        只是现在不是探究原因的时候。先前已经将话撂下了，只是因为她以为这女子是李飘然，可现在，难道真要让谢珉迎娶一个风尘女子吗？这成何体统！可若反口，又该如何收场？

        脑中立时电光火石般的闪过了许多念头，待重新看向谢珉的时候，良妃心中已有了主意。

        略沉了沉心，她冷着脸看着跪在地上的玉玲，厉声道：“大胆！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以你的身份如何能来得此处！本宫看端王这副模样，莫不是你动了什么手脚，这才让他一时失了神智？”

        她态度前后变化之大，厉声质问更是让玉玲害怕，可玉玲也知道此事不能就这么认下了，否则她恐怕连命都保不住了！

        想到这里，她忙反驳道：“良妃娘娘明察，民女虽流落风尘，可一直卖艺为生，也是个清白女儿，此番因为来这灵安寺上香，不甚迷了路，也不知怎的，顺着一条小路，竟误闯不该进的地方，却没想到，被端王他，他……”

        玉玲话未说完，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似是委屈极了。

        她寥寥数语，加上长相清纯可人，如今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任谁看都是谢珉强迫了她去。

        双方各执一词，竟又是一笔糊涂账！

        良妃气急，没想到这女子竟敢在她面前反咬谢珉一口，又见谢珉一副晕晕乎乎的模样，于是便冷着脸命人去弄了一盆水来，二话不说就让人朝谢珉泼了过去。

        谢珉被水一激，此时也醒了醒神，他看着眼前的一切，眼中带着一丝困惑。待看清面前的女子以及周围的一切时，也不免错愕。他眼带疑惑地看向良妃，却见后者双眉紧蹙，神情气愤。

        宛言此时也被这混乱的场面弄得有些头疼，既然李飘然不在此处，那会在哪儿呢？她现在又是否安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会是谢珏的安排吗？

        她心中满是疑惑，看着脸色铁青的良妃和看着有些不大寻常的谢珉，她正琢磨着要想如何是好，就听得一阵颇有底气的中年女声凭空越了进来：“良妃娘娘好大的气派，方才不是还说要将人家迎进端王府吗？怎么如今脸变得这么快啊！”

        闻声，众人纷纷转头看去，只见一位看起来与良妃年纪相仿的妇人从一侧的圆门内走出。这妇人眉目分明、凌厉，身着华贵锦衣，看起来极有气势。在她身边，还跟着一位眉毛有些花白的年长僧人并几个随从和年轻僧人，正一同往厢房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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