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南恒.过往
第十章南恒过往
《史记—南恒本纪》有载:“南恒七年春,帝颁布封后诏令,封女官白卿平为皇后。朝野大震,百官于殿前请命抗旨。帝怒,欲降罪。懿贤皇后现,彰身份于殿上,乃扶风公主后裔……”
自那日皇宫归来,已过了数日。几日前封后诏书已下,我自被魏王奉为上宾。我曾想过圣旨下来后会激起怎样大的风浪,可如今这风平浪静的生活到有些让我意想不到。直到那一日——
“听说了吗?大臣们闹得越来越大了,今日群臣都已聚到殿前跪求陛下收回成命了。陛下分毫不让,执意封卿平姑娘为后。”
“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也不知道卿平哪来的福气,竟能让陛下为她如此?”
“嘘。贵人的事岂是我们能妄论的,咱们快去干活吧。”
两人急匆匆地离开了,却不知我躲在暗处将她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原来竟是这样吗?我安稳的缘故,是因为他替我挡住了一切不堪?
“姑娘……”身后的丫鬟欲开口安慰,却被我抬手制止,“备轿,入宫。”
身后的桃花开得正盛,花香氤氲,我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十年前,少年在桃花树下笑得灿烂。一个面对宫中尔虞我诈仍面不改色的人,却在见我被欺辱时气急败坏。
少年时一朝偶遇,便换十年初心不改。苏桓,我见过前一秒相爱非常,下一瞬便将爱人狠心伤害;我见过山河远廓,年月仓惶;我见过聚散离合,也见过花开陌上。
苏桓啊,我便轻狂这一次,就这一次。
这人世,我想和你一同走下去。
“好呀,让他们跪!不是要以死明志吗?好,好,跪死大家都如愿!”苏桓愤怒地推翻面前的桌子,成摞的奏折簌簌撒了一地,碧玉雕的茶盏摔成碎片溅落在太监和侍女的脚下。
“陛下息怒。”内侍们连忙下跪,噤若寒蝉。
“陛下,陛下!”福安忽然匆匆地跑进来,“卿平姑娘来了。”
方才还震怒的帝王一瞬间僵住,继而颓废地坐到龙椅上,
“朕真没用,竟还是让她知晓了,就连这种事朕都不能让她安心。”
“不,陛下已经做的很好了。”话音刚落,却见一曼妙身姿立于殿前,一席红衣耀眼夺目。
我缓步向他走去,
“此事怪我,太过匆忙。”
苏桓一向心思缜密,若给他一些时间,封后这事他必会做得很好,只是我们都不想等下去。
“封后这事我已有妙计,请陛下让群臣进殿,剩下的事就交给我吧。”
苏桓叹了口气,沉默半晌,挥手让福安去召集大臣。
“卿平,那群人都是老匹夫,你……”
“阿桓,”我笑着打断他,“你还记得扶风公主吗?”
他愣住。
“你看我这一身可还像她?”
那群大臣们熙熙攘攘走进大殿,大有慷慨赴死的志气,见到我一瞬间转为气急败坏,
“你这妖女,谁准你上殿的?!”
“妖女,滚下去!”
“诸位请先冷静”最前方的老太傅轻咳一声,站了出来。朝苏桓行了一礼,道,
“陛下,皇后乃国母,非家境高贵、品行端方之人所不能胜任也。卿平姑娘容貌俊秀,然皇后之位更看重身份,若不能辅佐陛下,又怎担的起后位?”
他继而朝我施了一礼,
“我观姑娘举止乃识大体之人,老夫所说之言,想必姑娘也能理解。”
我未回答,只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那玉佩通体呈乳白色,里面有点状的红色痕迹,正面用金箔刻着“扶风”二字。
我将玉佩递给太傅,
“这是小女家中所传,家父临终时交与我,叫我不要轻易示人,今日情况特殊,故而拿给太傅一观。”
太傅狐疑接过,只一眼便猛地一震,颤着声问道,
“令尊,是何人?你又是哪里人?”
“回太傅,家父姓白,单名一个椿字,我们一族来自扶风,扶风郡。”
“你姓白,又来自扶风……”太傅眼神一凛,“我且问你,你和扶风公主是什么关系?”
“我以为那枚玉佩已替我回答一切,”我笑着看了太傅一眼,继而提高声音望向群臣,“我是扶风白氏的嫡系传人,扶风公主,正是我的亲曾祖母。”
本国建立已有百余年,苏桓作为第四任皇帝,他的曾祖父就是开国帝王。
本国建立不久后便有一要求,凡皇族自五岁起必须欣赏一副画—《公主擒贼图》。
那图上的主角便是我这身体的曾祖母扶风公主。
扶风作为开国帝王的亲姐姐,戎马半生替他打下大片江山。建国后,皇帝亲封其为扶风公主,赐扶风郡。几年后,公主和驸马镇国公前往扶风郡定居。临行时,帝王亲自相送数十里,并颁布御令,“镇国公爵位世袭,凡扶风公主后裔,男子承国公爵位,嫡女封扶风郡主,世代如此。”
二十几年后,公主去世,皇帝大恸,将其以帝王之礼下葬。再后来,老镇国公去世,扶风公主独子继位。世子不善武,却文采斐然,可惜天妒英才,早早离世,第三任镇国公年少继位,文不成武不就,白氏一族又远在扶风郡,不久便没落了。今日若不是白卿平突然提起,大家也不会突然发现白氏已没落至此。
朝堂一片寂静,就连苏桓也怔在原地,半晌有人问道,
“既然姑娘是镇国公府的贵女,又怎会成为魏郡主的女官?”
“此事说来话长,”我微微低头,“家母生我时难产离世,父母伉俪情深,父亲在母亲去世后一病不起,在我四岁那年便去了。父亲情深,只有我母亲一人,两个叔叔还早已亡故,我在扶风郡与目无亲只得被舅父收养。”
“舅父是商人,还算富裕,可待我却不算好,只盯着镇国公府的财产。我八岁那年,偶遇魏王爷携郡主出游,为逃离舅父我便隐瞒身份跟着郡主离开,这一走便是十七年。我本无意透露身份,但我与陛下是两情合意,今日暴露身份实属无奈,还望诸位成全,莫要伤了君臣情谊。”
老太傅沉默良久,缓缓说道,
“姑娘所言是真是假,老夫会派皇家暗卫专门查探,如果您所言为真,便提前祝贺您和陛下大喜了。”
此言一出,我便知他是松了口。于他来说,扶风白氏没落,我是不是白氏的后裔其实并不重要,但是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揭示身份,白氏是望族,他不能否认也不敢作假。
众臣见老太傅都已经表态,自然也就没在继续纠缠,在一众“臣等告退”的喝声中,大臣们鱼贯而出。我转过身看向苏桓,他面无表情,眼中却有着让人溺毙的温柔,我被这温柔晃了神,一时间竟分不出自己是为了什么做出这些事,是单单为了红妆,还是为了满足自己想嫁给他的私心呢?
不重要了,都不重要呀,我突然笑出了声,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哪怕是片刻,我也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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