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破土而出
小镇其实并不大,只是车站在小镇的最东边,而南笙爷爷奶奶家却是在小镇靠近西边的位置,所以也有个十几分钟的路程。南笙带着何佩君他们几个人一行人穿过几条马路和街道,走进了一条左右延伸可以四通八达的巷子里。
巷子的小路都是青石板做的,路上湿滑,估计是前几天积雪融化的缘故,暗绿色的青苔沿着青石板靠墙的位置一路延伸,宣示着它顽强的生命力。
小镇有一条穿堂过巷的小溪流,绵密的房屋错落有致在其中,青灰色的瓦楞,斑驳的白墙,偶尔从墙院中伸出些细枝末叶,安静美好得恍如一副静谧的水墨画。
潺潺的流水声,偶尔风吹过的竹叶沙沙声,还有在屋前小溪旁浣衣和洗菜的老太太、阿姨们闲话家常的唠叨声,声声入耳,仿佛乐章般能将你灰蒙蒙的心情洗涤得纤尘不染。
“南笙,你以前都没说过你老家这里竟然这么美的。”何佩君一边感叹,一边“啧啧”地埋怨南笙不够意思,现在才带她来。
南笙无语地白了何佩君一眼,不知道刚才谁一下车就在那哭爹喊娘地抱怨太冷了,说宁愿窝在家里看书写作业,也不要这样出来享受这凛冽寒风。
陆政也陪着何佩君一路像个好奇宝宝似的,简直是十万个为什么,直把南笙问得哑口无言。南笙觉得出来玩找这两个人聒噪的人一起的话,是需要勇气的,哦,对,还需要棉花,把耳朵堵起来。
南笙在奉献嘴巴的时候,眼睛也没闲着,偶尔回头瞄了瞄眼悠闲自在跟在后面拍照的苏轶。一身黑白相间的运动休闲服,浅棕色的围巾松松地系在脖子上,拿着相机的手白皙纤长,骨节分明,阳光斜斜地打在身上,仿佛氤氲着一层光圈,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越发觉得眼前的人气质出尘。
或者是频频的回头,终于惊动了正在专心拍照的人。苏轶回头转身的时候,相机也没有放下,从镜头看过去刚好看到了正在回眸笑靥如花的南笙,鸦青色的长发在微风中轻舞,美得摄人心神,快门迅速一按,画面就此定格在这一幕。
南笙感觉自己仿佛正好被抓包一样,有些羞涩,立马回过头继续接着何佩君和陆政扔出的话题闲聊,而正聊得入神的两人也没有发现有丝毫异样,依然乐呵着。
十几分钟的路程在风景如画的巷子里显得十分短暂,大家都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不过时间充裕,可以慢慢再逛。南笙在院子外面敲门大声喊着:“爷爷,奶奶,我们到了。”
住在院子里的老人闻声而动,三步并两步地小跑过来开门,人还没看见,就听见奶奶爽朗的笑声:“哟,我的乖孙女到了。”
奶奶开门后,连忙要接过几个小朋友手里的书包,只是大伙都有些不好意思,忙忙欠身自己把书包抱紧。南笙连忙道:“奶奶,不用客气,让他们自己来就好,背得动。”
奶奶嗔了南笙一眼,连忙笑着招呼大家进院子里来。一进院门就闻到一股很特别的淡淡的清草味,地上晒着各种各样的藤类、根茎类的药草。
苏轶有些好奇,蹲在地上拿起一把药草细细地看着,还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南笙笑着上前也顺势蹲下说道:“这是蒲公英,晒干了可以入药,有清热解毒,消肿散结,利尿通淋的功效。”
苏轶闻言放下手中的药草,眯着眼睛打量着南笙,回了一句:“哟,看不出来啊。”
南笙笑着说道:“别小看这些草药,功效可神奇着呢,这可是我爷爷的宝贝,自己从各种山沟旮旯採来的。”
苏轶见南笙误会了,有些好笑,微弯着唇解释道:“我说的是看不出来你还懂这些。”
南笙瞪了苏轶一眼回道:“别小瞧人,我懂得可多了。”
南笙的奶奶从屋子里端了几杯茶水和小点心出来:“快过来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午饭还要一会呢。”
何佩君端起了杯子闻了闻有股淡淡的清香气息,颜色微深细细抿了一口惊呼道:“奶奶,这是什么茶好好喝哦,甜甜的还带着点辛辣,喝下去整个人都觉得暖暖的,好舒服哦。”
南笙闻言笑嘻嘻地抢答道:“这可是我奶奶独门秘方的姜茶,仅此一家,绝无仅有哦。”
南笙拿起碟子的山药小米糕递过去给何佩君说道:“你吃吃看,这个也好好吃的哦。”
何佩君笑眯眯地从南笙手里接过米糕,一块一块地接着吃,表情里写着满足,躺在躺椅上深深地呼了口气道:“这样晒着太阳,喝着茶,吃着点心,再看看风景,没有比这更惬意的生活了。”
南笙扬起一脸自豪的笑容道:“那是。”
吃完点心没多久,南笙的爷爷奶奶就出来喊吃饭了。大家都饿了,迫不及待地大快朵颐。南笙奶奶的厨艺非常好,特别是红烧肉和熏鱼,为了最后一块红烧肉,何佩君和陆政都快打起来了,逗得爷爷奶奶乐得不行。本来清冷平淡的院子就像突然间注入了活力,变得温馨和热闹起来。
饭后南笙领着小伙伴沿着巷子往镇上的街道逛了一圈。小镇的房子都是一派的徽式建筑,青瓦白墙的,充满着古朴的文艺气息。
除了超市、杂货店等生活用品店外,还有当地的特色商品店。此地盛产竹子,所以衍生了很多的竹艺制品,例如折扇和毛笔。
何佩君对这些竹制折扇爱不惜手,买了好几把准备回去收藏和送人。陆政和苏轶则买了几只毛笔,其实又称湖笔。湖笔,与徽墨、宣纸、端砚并称为中华“文房四宝“,产地其实是在善琏镇,不过离此处也并不算远。
下午的时候南笙爷爷准备去山上挖些野白术,因为是冬天出产的,其实也可以叫作“冬术”。南笙她们听说了也想去帮忙,其实帮忙估计帮不上什么的,因为大家毕竟不认识什么中草药,估计只有南笙在爷爷的耳濡目染下略知一二。
山其实并不算太高,一眼望去山脚至半山腰几乎都是郁郁葱葱的翠竹,青碧色的竹叶随风飘摇,并伴随着一阵一阵沙沙的竹叶摩擦的声音,回荡在寂寥阴冷的山间。
幸好同行着四五个人,不然行走在这略显荒芜的山间小路上,总觉得太渗人了些。行至半山腰处,竹子似乎渐渐变得稀疏起来,反而是多了许多其他各种不常见的植被。
各种不认识的野藤杂草,在南笙爷爷的指认讲述中反而变得生动可爱起来,有毒的、没毒的、有清热解毒的、有止血促凝的,这么不起眼的一朵小花、绿叶甚至根藤都有着它的用途,真是令人眼界大开。
只是随着爬行的高度越高之后,路也变得不那么好走了。荒草丛生掩埋着原本就窄小的山路,还要小心着一些带着尖刺的植物,以免不小心被划伤。幸好的是现在正直冬季,各种蛇虫鼠蚁都在冬眠,不会轻易露面,南笙从小最怕这些东西了。
野白术最后还是没找着,反而是挖了一些别的草药。而且行至山顶位置,植被已经很稀少,枯黄的杂草在山顶上形成一片斑驳稀疏的草坪。
南笙和何佩君累得席地而坐,山顶上风很大,呼啸的冬风带着寒意,把身上微微的汗意压了下去,幸好今天阳光很好,虽然夕阳西下,但是照在身上还是能感觉到它温润的热感。
苏轶和陆政还在山顶间四处游走拍照,南笙真佩服他们的体力。不过从山顶俯瞰整个小镇的景色,确实很美。山脚下青翠的竹叶如绿浪翻涌,奏着“沙沙”的乐章,不远处鳞次栉比的青砖小屋,飘着袅袅炊烟,氤氲在夕照中,显得静谧恬淡。
不禁令人回想起一句古诗“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面对大自然的浩瀚缥缈,个人的喜怒哀乐似乎真的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天色已经渐暗,爷爷发话差不多要回去了,不然天黑了路不好走,而且本来冬天天黑得就早。南笙和何佩君已经休息好了,积攒的力气总能勉强撑到回家了吧,毕竟下山其实真的比爬山要轻松很多。
昏暗的天色,令得原本就静谧的山林多了一丝阴森,而时不时传来的鸟鸣声更是令南笙汗毛都竖起来了。山路狭窄,大家都是一个跟着一个地走,爷爷走在前面带路,而南笙垫后,说是怕他们万一掉队找不到回去的路,她自己倒没关系,这座山以前常来。
只是阴森恐怖的气氛让南笙开始有些后悔自己的逞强了,于是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紧跟上走在前面的苏轶。
苏轶感觉到南笙略显慌乱和急促的脚步声,不由在心里偷笑,明明这么胆小的人,还非要逞强,苏轶虽然觉得好笑,但是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慢下来,悄悄地等着南笙。
而南笙只顾着看着脚下的路,没注意到前面慢下来的苏轶,整个人直接扑了上去,害的苏轶不由往前踉跄了几步才堪堪挺住,等停下之后又立马转过身把跌落半跪在地上的南笙扶了起来,轻声问道:“没事吧?”
呼啸一过的鸟鸣声吓得南笙心里忍不住一颤,连忙就着苏轶的手站了起来。微冷的手指遇上温暖的柔软触感令南笙不禁心旗摇曳,仿佛遇上救命稻草般不由自主地把苏轶的手紧紧缠住了。
温热的感觉不断从手心里传过来,驱散了不少寒意,南笙逐渐回过神来,然后呆愣地看着被自己紧紧握住的那只骨节分明又透着温暖干燥的手,脸上不禁一热,红着耳尖不知所措地轻声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有点害怕”说完后带着一丝眷恋却又十分干脆地把手松开了。
只是刚松开的手却又被人紧紧给回握住了,苏轶似笑非笑地看着南笙说道:“不是说害怕吗?”然后也不等南笙做出反应就自顾自地拉着那只细细软软的小手快步地往前走,不时还回头轻声说“小心脚下”。
这番细心体贴的举动,令南笙不禁受宠若惊也有些不敢置信,这还是那清冷傲慢毒舌又特立独行的苏轶吗?但是当南笙从震惊中回味过来后,心里就像是被灌满了气泡水,不停地翻腾着,虽然依旧是懵懵懂懂糊里糊涂的,但这并不妨碍喜悦的心情喷涌而出,连脚下的步伐都变得轻快活泼起来,哪里还有什么害怕之类的情绪。
南笙看着苏轶沐浴在斜阳中的修长背影眼神愈发地温柔起来,被丢到角落里那颗早已冒芽的种子,已经在悄无声息地破土而出,也许等哪天不经意间回过神来,它已经稳稳扎根心底长成一棵无法轻易撼动的参天大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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