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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无从下手


  这案子,到此之止,应该算是尸源清晰,作案手段一目了然,按理来说,寻找凶手不算难事。
  可事实恰恰相反。时下刑名案件,查案方式就那么几种。
  问询受害者家属,查一查死者与谁结怨,将这些人带回来审一审;
  家中有无财产丢失,看看谁家花费远超平日,变成个暴发户,特异性的财物,是不是被卖到了当铺金银铺子;
  找找目击证人,他们指认谁,就把谁也带回去审审。
  手法单一,基本上是围绕死者的社会关系开展的。
  然而本案却不适用于以上任何一条。
  许观哲失踪前,告知仆从想要回家探望父母,从私宅离开时,身上只带了点散碎银子,并未携带贵重物品,属于杀人越货低风险人员。
  从他的住所到父母家中,需得从东城出城,再行十余里路,到达通县县城。这是条繁华的官道,不说摩肩接踵,也至少是人来人往,凶手得多脑残,才能在人员如此众多的地界上动手。
  陆跃乔更是几乎不出府,他因要做学问温书,已经许久未出府了,此次还是学得烦了,才邀了好友出去吃吃饭聊聊天,他是自己步行出府的,只带了个随从一起,随从至今下落不明。
  良觉的活动范围可能会更大一些,没人知道他那天离开了花楼之后去往何方,但他身无长物,没有钱财。
  所以第一个被排除的,就是因财杀人。
  凶手选他们三个下手,肯定事先知道他们的生辰八字,试问生辰八字这么重要的东西,非亲近之人不会透露,凶手如何得知呢?居然还能寻到三个。
  还有,就是凶手的弃尸方式。
  三名死者所着里衣价值不菲,不是南城那帮吃了上顿下顿都不知道往哪寻去的贫民穿得起的,凶手却毫不在意地给死者穿上了。
  他能做到跳墙进入荒宅弃尸,甚至还能现场给死者收拾遗容,身体素质肯定杠杠的,而且心里素质不是一般地过硬。
  自己亲手杀死的人,再次看到原本还鲜活,现在死气沉沉的脸,不怕他们心有不甘,化为厉鬼索命吗?要知道大周朝的国教是佛教,讲究因果轮果,报应不爽的。
  京兆府尹整日忙得焦头烂额,南城被他折腾得鸡飞狗跳,连带着成衣店都被他给挑了,这三件质地上乘,款式却一般的里衣,最终被证实并非出自任何一家成衣店,单纯的就是做衣服的人绣功很一般,甚至称得上一句潦草。
  顾四郎更是倒霉,三番两次被京兆府的捕快提溜到堂,问了一遍又一遍,以期他能多想起点什么。
  他当时腹痛得要命,满脑子都是找个地方出恭,哪里注意到周围的动向。
  老子还要学徒呢,你们有完没完?他只是个小人物,京兆府里任何一个人拎出来都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他只得满腹委屈藏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以后绝不多管闲事,就是拉到裤兜子里,也绝不往荒宅里去了!
  忙忙碌碌的光景过得很快,三个月之后,京兆府又接到了新的灭门案,这三尸案因没有丝毫线索可供追查,无可奈何地被放弃了。
  每一个干刑名的人都知道,不是所有的案子,都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的,不然京兆府的后罩房里就不会堆满积了不知多少年灰的卷宗了。
  每一份卷宗里,都有冤屈的灵魂在哭泣,但那又如何呢?年深日久,便是自己的亲人都会逐渐遗忘,更别提不相关的外人了。
  陈棣缓缓睁开眼,此时外面的天还黑着,将将打了三更的更,自许观哲死后,他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午夜梦回,他从哭泣中醒来,泪犹湿,榻边空。
  那个会在每日清晨对他说早安的人,已经不在了。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回忆:“世子爷,世子妃发动了,您快过去看看吧!”
  怎么会?陈棣心下一惊,蓁蓁有孕才不足八月,按理孩子得两个月后才会出生啊!
  他连忙翻身起来,披了件外套,步履匆匆向内院赶去。
  “出了什么事?”他的声线颤抖,很是担心。
  “世子妃半夜想要喝水,值夜的丫头却不在屋内,她起身倒水时,一个不小心,踩空摔倒了。”越说仆从声音越小,暗道无论世子妃如何,这丫头是死定了。
  “父王母妃那里可去叫了?”
  “是,世子妃身旁的嬷嬷已经安排人去了。”
  陈棣不再多问,飞奔进主院。
  夜半三更,主院灯火通明,女使们一盆盆热水端进去,一盆盆血水端出来,陈棣闻着那浓郁的血腥味,心不断往下沉。
  “蓁蓁!蓁蓁!”隔着窗,听不到内里产妇的动静,陈棣心里的不安更甚,不住呼唤她。
  两人之间虽无爱情,但是多年相处,亲情犹在,他不想她有事。
  母妃比他来得早,此时已经进了内室,她冲着外面道:“棣儿莫慌,蓁蓁还好,孩子不大,会母子平安的!”
  这话说的谁都不信,早产本就凶险,毛蓁蓁又是因为摔了一跤见红的。
  毛家人来得也很快,平王迎着他们一同前来。毛蓁蓁的母亲,毛家当家大娘子与四婶姜思睿一块儿来的。
  “那贱婢呢?”毛家大娘子沉着脸问。
  “岳母大人息怒,此时最重要的是蓁蓁的安危,那等贱婢,小婿过后会亲自处置。”
  看到女婿一家均在此,毛大娘子脸色缓和一些,还算他们平王府有点良心。毛蓁蓁嫁进来多年没生养,个中缘由她作为亲娘,是了解得很清楚的。
  怕就怕平王府当蓁蓁是生育工具,为了孩子不管她死活。毕竟陈棣不爱她。
  “我进去看看。”毛大娘子到底不放心,也顾不得血房不吉利,执意要进去,姜思睿没有阻止,她来时便穿得简洁,就是为了进去助一臂之力的。
  剩下平王与儿子大眼瞪小眼在外干着急。
  房里一直没有毛蓁蓁喊叫的动静,陈棣一颗心不住往下沉,他并不想失去这个各方面都合格的妻子,诚心诚意地开始在心里念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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