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那天下午,岑韵亲眼见到他们一齐骑马回来。
她听说水墨布庄新来一批精美的布料,邀请了几位夫人一起过来购买。正挑选,外面有些骚动,有人出去看,她没有去。然后看热闹的人回来拉拉她的衣袖,说:“外面不是你家赛将军吗?”
她走出去,果然是他,但他怀里还有一个女子。他们共乘一骑,赵雪青纤瘦婀娜的身子窝在他宽厚的怀里,那样赏心悦目,路人纷纷为之侧目,发出艳羡之声。
她无法再挑选衣料了,找了个借口灰头土脸的回家了。
城里人多,进城后他们走的很忙,似乎专门要给她看一样,她坐马车回家的时候,正好看到他们下马。
他先下马,然后回身接她下来,他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她笑了一下。局外人一眼能看出她笑的有多勉强多敷衍,但他丝毫没有察觉,继续卖力讨她开心。
岑韵被这一幕刺激到心口发疼,却无计可施。更糟糕的是,这段时间齐萍萍似乎已经完全偏向了赵雪青,经常带着赛英过去陪她解闷。她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这日下午,她到风栖阁,果然看到她们正在廊下喝茶,赛英在院子里跑来跑去追蝴蝶蜻蜓,憨态可掬的模样引得两人不停发笑。
岑韵走进去,笑着说:“好巧,两位妹妹都在。”
赵雪青站起来,让燕红给她上茶,说:“韵姐姐请坐。”
岑韵坐下,说:“我听人说水墨布庄最近新来了一批布料,质优量少,昨天去看了一下,果然漂亮,预定了两批。想多买几批存着,他们说没有那么多。今天让他们送了点样布过来,两位妹妹看一下喜欢什么样的花色。”
丫头把样布拿过来给她们挑选,两人客气一番,各自选了自己喜欢的样式花纹,道谢:“多谢韵姐姐费心。”
“两位妹妹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一起去布庄量尺寸,选样式,好让他们尽快做。”岑韵问,“这布料轻薄透气,据说做成衣服,走起路来随风摇曳,波光粼粼的呢。”
三人商量一阵,约好第二日下午去店里。
“这几天我也听说这批布好,好多人想买都买不到,真是托姐姐的福,才能穿上。”齐萍萍说。
“是有好多生意人家有钱买不到。”岑韵笑着说,“别的府上只一匹呢,好在我平日在他们店里买的多,看面子给了我两匹。”
“我还听说水墨布庄的大当家最近过来查账,店铺整天人来人往。”齐萍萍说,“水墨布庄那么多店铺,卖的又好,这一年得赚多少银子呀。”
“所以朝内有人说夏国的银子都让大都赚去了,提议不许大都的商家进来了。”岑韵笑着说。
“夏国又织不出那样好的布。不让大都的进来,我们就没有好衣服穿了。”齐萍萍皱眉。
岑韵笑一笑,说:“我大哥今日还说这是大都的策略,让我不要上当呢。”
“什么策略?”
“大哥说水墨布庄这一次故意只运少量的好布过来,又摆在店里人人可以看,好多王公贵族的夫人想买买不到。那些夫人就会回家和自己的夫君提议放开关卡,准许他们多运一些进来。”
齐萍萍不懂这些,问:“真的是这样吗?”
“谁知道呢。这是他们男人的事,我们不用操心,有好的布料我们就买来穿一穿,没有就算了。”岑韵说。
齐萍萍点头。
第二日下午,赵雪青一行人到水墨布庄。果然如所说的那样,这里的人非常多,需要排队等候。店员招呼他们坐,说师傅很忙,前面还有几位夫人等着量尺寸,请他们稍等。
齐萍萍看人太多了,提议先回去,下次再来。
岑韵也有此意,正要走,听一个女人大声说:“那不是还有几匹吗?不卖给我们,是看不起我们吗?”
“那几匹早上已经被客人定下了。”宋河解释,“还没来得及撤下,是我们的疏忽,我这就叫人撤下来。”
宋河给伙计使眼色,伙计忙上来把布匹拿下来。
“那我问你,为何她们很早就知道有这批布,而我们到现在才知道。”那位夫人继续说,“是不是他们给的钱多?”
“这……我们的布就放在大堂,公开售卖,先到先得。”宋河为难道,随即又给出解决办法,“夫人不要急,可以先登记,下一批布若是过来,一定第一时间到府上通知夫人过来挑选。”
“谁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夫人还是不满意。
这时候又有几位没有买到布匹的人加入讨伐,宋河陪着笑脸道歉,承诺下一批布很快就到了。
岑韵听他们吵架,害怕自己预定的布匹被人抢走,说:“来都来了,等一会吧。”
大堂里继续闹哄哄的,不久,一个威严的女声响起,说:“宋掌柜,你们在吵什么?”
所有人都看向门口,原来是宫里的德妃娘娘来了,大家都起来见礼,宋河过去说明情况。
李德林看向几位不依不饶的夫人,认识其中一位,说:“这不是颜司会的夫人吗?”
颜夫人见礼。
“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李德林笑着说,“宋掌柜,我预留的布还有几匹?”
“还有三匹。”宋河回答。
“那刚好,给这几位夫人一人一匹吧。”
“多谢娘娘割爱。”宋掌柜道谢。
几位夫人却不敢收,说:“不敢横刀夺爱,我们等下一批布料就好。”
“没事,夫人喜们欢我们大都的布料,我开心得很,少穿几件衣服不算什么。”李德林说,“再说我已经做了一身衣服了,留着也没多大作用,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夫人们就收下吧。”
几位夫人听她这样说,不再推辞,不断道谢。
“我听宋掌柜说他们也想把布料多运些进来,无奈关卡严格,数量有限。颜夫人是司会长的夫人,应该知道这个规定。”
“这是朝廷的事,臣妇很少打听。”
“若是多一些,不但所有人都能买到,价格还底。但是关卡规定,宋掌柜也无能无力,希望大家多体谅。”李德林继续说,“宋掌柜,安排人给颜夫人量尺寸吧。”
“可是……赛将军府上的几位夫人还在等着呢。”宋河指着一旁赵雪青几人,为难道。
李德林这才注意到角落里的赵雪青,一下变了脸色。
“你也来了?”李德林丢下众人,走向赵雪青。
赵雪青起身行礼。
李德林念头一转,冷着脸说:“赵雪青,你跟我来,我有话对你说。”
说完,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自己往后堂走。
岑韵和齐萍萍知道他们之间的过节,都说:“去吧。”
赵雪青没有选择,只得跟上去。
李德林走的飞快,把她远远甩在身后,不像真的要和她说话的样子,赵雪青快步跟上她,问道:“不知公主有何话和我说?”
李德林不答,来到后院一间有人看守的房间前,侍卫认识她,没有阻拦。她轻轻敲了敲门,不等里面人回答,推开了门。
一刻钟之前,李逾明就听人报李德林来了,知道是她,所以没有抬头,继续研究那本夏国官员名册,说:“大堂那些事你不要插手,随他们闹去,只让宋掌柜看着不要打起来伤到人就行。”
赵雪青在她身后,没有进屋,听到他的声音愣在原地,没有继续往前。
“逾明哥,你看谁来了。”李德林献宝似地说。
李逾明疑惑的抬头往外看,看到是赵雪青,连忙放下书本起身,说:“雪青,你怎么过来了?”
赵雪青心里的谜团解开,说:“原来他们说的大掌柜是你。”
“你们在这里聊,我想办法去应付其他人。”李德林抓住赵雪青,不由分说把她推进屋,随后从外面关上了门。
太阳已偏西,屋里的几扇窗关的严严实实,再关上门,屋里瞬间暗了下来。
李逾明之前待在里面不觉得暗,她进来了,才发现有些看不清她的脸,说:“你坐,我去把窗户打开。”
窗户被打开,光线照射进来,赵雪青一眼看到他刚刚坐的书桌上放着乱七八糟的书本笔墨,还有酒壶酒杯。
李逾明回身,发现她盯着书桌看,这才意识到要把酒瓶收起来,急忙心虚地往书桌走。她不许人在书房吃喝东西,而且现在才下午,他已经开始喝酒。
“不用收,我很快就走了。”赵雪青轻声说。
李逾明闻言停下手里的动作,满脸失落地转头看她,问:“你是来做衣服吗?等了很久吗?她们吵架有没有波及到你?”
这一次,可能是不打算出门,他没有易容,穿一身大都的宽袍,或许是没有刮胡子的原因,看起来非常憔悴和疲惫。
他这个样子,赵雪青有些不忍,决定和他谈一谈。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问道:“你为何要管两国通商的事?”
“不完全是通商的事。”李逾明答,“归根到底是军务上的事情。陛下觉得这些商家既然需要朝廷来为他们畅通渠道赚钱,就应该为朝廷做些事。”
赵雪青没有继续问,他虽说是李宜鸣的意思,但不用想也知道是他的想法。李宜鸣刚刚登基,哪有心思面面俱到考虑这些事。
“就算是军务的事,你也没必要亲自过来,把自己弄得这样疲惫不堪。”
“你是在关心我吗?雪青。”李逾明抬头问,直直地看着她,目光灼热。
赵雪青偏头躲避他的视线,却看到桌上翻开的书本上写着夏国朝廷的几个官员名字,旁边做了密密麻麻的标记,忙转头不看了,说:“现在我已没有立场劝你什么,但你来找我,想来还是愿意听我说话的……”
赵雪青没有说完,停下来等他反应。她有自知之明,绝不多话,这种分开的时候话说得太多太满,容易显得自作多情,自以为是。
“雪青,不要对我这样生疏。”李逾明痛心道,“我是为了你来的,当然愿意听你说话。”
“上次别后,我回去想了想,虽然我们的开始源于各种阴差阳错的误会,但六七年的夫妻情分,不告而别是我做的不妥。”赵雪青说,“你这次过来也好,我们把话说清楚,过后就把这件事放下,各自过各自的人生。”
李逾明听她想说的话是这些,心如刀绞,问:“你说夫妻情分,你爱过我是吗?雪青。”
“到这个时候了,还谈爱不爱已没有意义。”
“不,这对我意义重大。”李逾明激动道,“雪青,我已经知道你为我做的一切,你心里有我,你是爱我的。”
“你知道了什么?”赵雪青不解。
“是你让润明把那件事告诉我的。”李逾明和盘托出,“你为了救我,才让润明把那件事情告诉我,是不是?”
“润明告诉你了?”赵雪青退后两步,不可置信地问道。
“不不,润明没有说,是我自己发现的。”
“你怎么发现的?”赵雪青不敢相信。
“我怎么发现的不重要,雪青,我知道你爱我。只要你爱我,我就不想放手,你跟我一起回去好吗?”李逾明靠近,想拉她的手。
“我不和你回去。”赵雪青发现事情走向脱离了她的计划,侧身躲避他的碰触,“是我让润明说的又怎样呢,我也不是为了你,我不会和你回去的。”
“那你是为了谁?”
“我是大都的子民,是我父亲的女儿。”赵雪青说,“我眼见父亲多年来为了风雨飘摇的大都殚精竭虑,为了大都,为了我父亲,我没有别的选择,只能那样做。”
“为了大都?”李逾明吃惊地重复道。
他没有这样想过。发现真相后,他觉得她在雅月云和他之间选择了他,推断她是爱自己的,所以他要找到她,告诉她自己不在乎上一辈的仇恨,求她原谅,带她回去。但她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大都,终究是他太狭隘,她远比他想的要旷达的多。这让他更为痛苦,因为在某一时刻,他确实怀疑过她,怀疑她和雅月云一起通敌卖国。
“对不起,雪青。”李逾明道歉,“我不该怀疑你。”
“都过去了。”赵雪青凄惨一笑,“既然话说开了,我们之间互不亏欠,清清楚楚,再无纠葛了。如果再私下见面,多少有些不妥,所以你尽快回去,不要再来了。”
她这话算是诀别了,李逾明心如刀割,却想不到什么话来挽留。他巴不得两人之间还有纠葛,但确实没有了,夫妻几年,她没有任何对不起他的地方。现在她要走,他没有挽留的理由。
“雪青,这一次我过来,赵将军也是知道的,他托我把你带回去。”李逾明终于想到一个理由,“现在两国关系紧张,你在这里,赵将军不放心。”
赵雪青脸色一变,咬了咬嘴唇,说:“你帮我转告父亲,我在这里很安全,他做事不必有顾忌,高擎不在意我,我没有危险。”
“你在这里,赵将军不可能没有顾忌。”李逾明继续劝说,“雪青,你为何非要待在这里呢?我不信你是为了赛维达,你看不上他。”
“我是不是为他留在这里重要吗?”赵雪青突然生气了,“你明明知道我回不去,却跑过来一遍遍的逼我,你就那么想让我死吗?”
“为何回不去?”李逾明不解。
“你们现在在重审旧案,陆岚入狱,你还指望他替你保守秘密吗?牵扯出她,自然会查到我头上来,我怎么回去?”
“陆岚已经死了,没有机会再说话了,没有人会知道你的身世。”李逾明轻轻地说。
赵雪青吃惊地看向他,问:“怎么死的?”
“在狱中畏罪自杀。”
“你杀了他?”语气虽是疑问,赵雪青明白是他干的。
李逾明转头看向窗外,承认:“是。”
“重新调查当年那场战败的前因后果,还赵家、还我祖父父亲一个清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我们赵家光明磊落,经得起调查。你在狱中杀了他,别人只会认为是我们赵家参与党争,处心积虑地报复。李逾明,你这一手遮天的做派,和当年陆岚有什么区别?!”赵雪青质问道。
李逾明闻言浑身一抖,久久没有说话,再开口声音无比沉重:“我承认我做不到你那样凡事光明磊落,问心无愧。我从来不追求公平正义,我只想保护我在意的人,雪青。”
“保护你在意的人?”赵雪青问,“所以你父亲当年和陆岚一起陷害我祖父和我父亲的事情,你打算当作没有发生吗?”
在云城时,他不敢在她面前提这些事,害怕她知道。但其实她什么都知道,只是从来不说,她把事情放在心里,最后一起算账。
“对不起,雪青。”李逾明转过身来看她,眼圈发红,声音沉痛。
他这样痛苦,赵雪青意识到自己话语太过。上一辈的事情,怎能全怪在他头上。突然迫切地想要上前告诉他,不要那么自责。走了一步,最终还是忍住了,只说:“我走了,你自己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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