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好荒诞。
明明想要抛下这边的一切，回到原本的位置。
让错位的人生，回到原点。
可……
沈盼睇毁了一切。
沈盼睇切断了她的选择。
回家、也要有家可回。
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能将父母送进监狱，只是知道自己不是父母亲生的，就要将所有的错都归在父母身上。
华国人都要害她？
在成长的过程中，谁不会遇到一点点委屈。
母女关系，不是单方面的付出，仅仅因为一点点委屈，就推倒父母一切的付出，还钻着法律的漏子，将父母送进监狱。
这辈子的沈盼睇，比她认识的柳嘉亿可怕许多。
是不是因为上辈子的柳嘉亿太早被人回来，她还来不及做这一切。
回忆着那张脸，真是人不可貌相。
柳如玉心中有气愤。
却知道自己不能够表露半分。
柳杨问顾敏怎么将这件事告诉茹茹，不是说好了不说的。
“不忍心。”
三个字堵住了柳杨的话。
这三个字就足够。
“之后怎么跟她说。”
不用特意提“她”是谁，顾敏知道爱人说的是沈盼睇。
柳杨认为茹茹会留在柳家，最起码跟这个家还是有来往的，不能是一下子就断了联系。没想到茹茹的亲生父母竟然是那样的人：“他们不一定是茹茹的亲生父母。”
知道沈家夫妻是劳改犯，他们就打算瞒着茹茹，没打算让茹茹知道这回事：“最起码要做个鉴定再说，不能再弄错。”
“是我考虑不周到。”话是这样说，顾敏也知道这件事八九不离十，不过确实应该确认柳如玉跟沈好稻的关系后再说，她打起精神，“带茹茹去南林后，做个亲子鉴定。”
柳杨说：“这件事不能让茹茹冲动做决定，要是她说了什么话，也是打击太大了。你别因为孩子要看亲生父母，心生芥蒂。到时候真的关系远了，就近不了。亲子鉴定的事，不如就不做了。”
“要是盼睇知道茹茹是他们的孩子，得多难受。”
顾敏陪着柳如玉去南林，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足这片黄土地。
人会美化记忆，将苦难包装成一种美好的品格，但难得梦见一回的南林也不是以美梦的形式出现的。
而今，往后的许多年，南林都会成为顾敏的噩梦。
在这里，她丢掉了自己的女儿，将女儿落在这穷苦地方。
柳如玉对南林更是没有印象，沈盼睇生活十多年的平叶村，她更是两辈子都没有踏足。
平叶村是南林县最富裕的村子，蘑菇房、编织厂为村集体增加了收益，也为村民提供工作。最让人羡慕的是那一条平坦的水泥路，这下雨天的也不担心出不了门，一里的路就要花几万，平叶村的路听说是花了十万块钱。
这村子富裕得令人向往。
平叶村的富裕，在城里人看起来依然是不起眼的。
看过繁华的都市，平叶村在柳如玉眼中是灰扑扑的，非要说一句就是风景秀丽。
树木更多些。
她们甚至路过一片果园，树枝上挂着红彤彤的石榴。
水泥路方便了今年石榴的运输，一部分的石榴树上嫁接的石榴卖出了一个五块钱的价格，这时候也有两块钱一斤，这果园也为一些人提供了收入，平日里的看管，成果期的采摘都需要人。
人越勤快越富裕，越富裕越有挣钱的路子。
越穷就越多的懒汉，这外村的人这些年都想嫁到平叶村。
村里人被问起沈家的事，是语焉不详，平叶村这样多的好事情，怎么偏偏问起这桩丢人的事来。她们这样的外乡人，更是问不出什么来，石榴成熟以来平叶村的人见识过不少的外乡人倒没有多少的怀疑她们的身份，她们一看就是城里人。两人从村民口中得知沈好稻的家在哪里，也知道了沈奶奶的家在哪里。
两人没有去沈家，顾敏带着柳如玉去见沈家夫妻。
盛丽沈好稻都是被沈盼睇送进监狱的。
柳如玉并不感受到意外。
这跟她的猜测是一致的。
会不会沈盼睇也是重来一次，所以这一次才有这样大的改变。她在等一个机会告诉柳家自己不是亲生女儿，沈盼睇何尝不是在等一个机会。
如果是这样，她想要相安无事，沈盼睇也是不允许的吧。
沈盼睇将养父母送进监狱，其实就是想毁了她的未来。
柳如玉清晰感受到沈盼睇的恶意，她想要不争不抢、远离沈盼睇，都成了幻想。
明槿拿着法院的判决书，盛丽的刑事判决书。
柳如玉的存在，是盛丽调换孩子最好的证明，拿着两个人的亲子鉴定报告，盛丽被重新判刑。沈好稻因为作伪证，也被加了三年的刑。
明槿不出现的这段日子，就是为了这件事奔波。
先是确定柳如玉是盛丽的女儿，再后来又将这份证据提供，等到法院给盛丽重新判刑。
柳如玉留在沈家，沈盼睇没有多少意见。
人的感情本来就是处出来的，人都有自己的立场，站在他们的角度，他们的做法没有错。
什么天生属于自己的念头，沈盼睇都不能够升起，柳家人的做法让沈盼睇不能升起这样的念头。
先是未知的等待，后来是已知的等待。
明槿说权衡利弊后的亲情，没有那样重要。
他不是在安慰沈盼睇，只是在说自己的判断，沈盼睇听了颇有同感，明槿说出了她未说出口的心里感受。
那时候她答：“可我也没有冲动跑进他们家里。”
不去怪柳家人的冷静、不怪他们不够爱她。
而是说，我也一样。
明槿记得沈盼睇的茫然、犹豫，与最后的坚定。
想知道亲生父母是谁，或许不仅仅是好奇。
明槿去南林去平叶村实在是将沈盼睇的过往打听了一遍。
他人口中描绘出的，沈盼睇是好的。
学业优秀、乐于助人、孝顺体贴……
透过这些，明槿看到的是一个不被爱着的小孩，一个被忽视的小孩。
有的事不是沈盼睇不说就不存在，有的事也不仅仅只有光鲜的一面。有好的口碑很好，纵然没有发现自己不是盛丽的亲生的，沈盼睇也能走出平叶村。无论是有心插花、还是无心栽柳，都是件好事。
这背后，是沈盼睇的付出。
明槿说：“你是将选择权给了他们。”
沈盼睇并没有十分的感伤，拿到了判决书，更不会为了这些事忧愁。知道柳家人对柳如玉的好，在不知道柳如玉的身份前，沈盼睇就听林婷说过柳如玉的生活。成为首都不多的移动手机用户，在需要排队的旋转餐厅预定了半天，过生日。
钢琴上颇有造诣，不久前还拿了奖，是学校里当之无愧的风云人物。
林婷还说大院里年龄相近的人里头，柳如玉也是受欢迎的那个，更是被羡慕的那个。
其实不用林婷说，沈盼睇也不是第一次见柳如玉。
那么多次林婷提起柳如玉，沈盼睇都没有想起她们是见过的。可见到顾敏，沈盼睇想起了四年前的夏天，她们的一面之缘。
十三岁的沈盼睇，是羡慕过的。
完全割裂的两个世界，原来也有碰撞的一天。
看到顾敏，沈盼睇记起了那天更多的细节，原来她完全没有忘记。
记得女人对女儿的温柔，更记得世界上是有人被爱着的，那个人不是她。
明槿：“可惜，晚了一年。”
在去年就弄到这份证明，盛丽能判死刑。
现在却不再风口上，延长了十五年的刑期。
依然是有期徒刑。
虽然很少有有期徒刑超过十五年，但是明槿个人对结果不是很满意。
当沈盼睇露出疑惑时，明槿却是说：“没有早点让她绝望。”
“八年的刑期也算有希望？”
你在她身边不止八年，更何况她没法跟你比较。
就是这样一个没法比较的人，造成了沈盼睇人生里无法填补的遗憾，完完全全改变了沈盼睇的人生。
盛丽一个不想女儿死的念头，沈盼睇成了那个替罪羊。
她还真是十全的倒霉鬼。
“才八年，大有盼头。”明槿一本正经分析，“八年后出来，最小的孩子都二十一，什么也不用做孩子就自己长大。她能盼着子女孝顺，想着以后的好日子，在里头就不算难熬。”
“现在重新定罪判刑，她的孩子也不能够自欺欺人。即使他们跟你有很远的距离，但假装不知道真相的他们能把你当成不要钱的出气筒，靠着仇恨你站在一条线上。”
“不把真相摆出来，太便宜他们。”
自欺欺人，还不是为了颜面。
直接将这层皮扯下来，还要再说，只能是没脸没皮。
真相一出，自欺欺人便没有任何意义。
明槿说的话也太有道理了！
沈盼睇豁然开朗。
她升华了！
内心奔涌迟来的喜悦：“现在有点幸灾乐祸了，怎么办？”
明槿的眼中带着笑意，他可真是个不会冷场的好人。
盛丽还得在里面待二十二年，出来的时候是2010年。
越过千禧年，跨过二十世纪，如果她能活到那个时候的话。
“月月，二十一世纪会是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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