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争吵
林惊澜被连推带拽拥上马车,听见车夫朝梁子谦唤了一声小侯爷。
京中姓梁的侯爷只有永安侯一位。林惊澜听过永安侯的大名,还是因为林老将军曾骂永安侯胸无点墨,是个注定一辈子吃祖宗老本的草包。
梁子谦行事招摇浪荡,八成和他爹一脉相承,难怪能和周珉成为朋友。
林惊澜无奈叹了口气,刚好听见梁子谦问:“你怎么还拎双靴子?”
林惊澜这才想起来,周珉还在春风茶楼等她。
“给一位朋友准备的。”林惊澜将靴子递过去,“能麻烦你托人将靴子送去春风茶楼,顺便帮我带句话吗?”
“你还有其他朋友?”梁子谦狐疑地看过来。
林惊澜随口搪塞:“嗯,一位姑娘。”
梁子谦诧异地眨了两下眼,突然放声大笑:“少装!京城的姑娘们只稀罕你的脸,根本不可能和你交朋友。除非,是那种朋友。”
梁子谦挤眉弄眼,林惊澜想不懂都难。周珉交的什么狐朋狗友?林惊澜听得不适,当即一记眼刀飞过去。
梁子谦骤然止住笑声,呆愣片刻,犹疑地问:“周珉,你今天怎么变了个人似的,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若是往日,周珉八成笑里藏刀地损他几句,不会凶得那么直白。
林惊澜侧头看向窗外,没理梁子谦。
梁子谦撇撇嘴,不大情愿地道歉:“知道了知道了,你是有婚约的人,你多深情多专一啊,是我小人之心度你君子之腹,我道歉,行了吧!”
林惊澜有点无语。什么叫“你是有婚约的人”,合着他们俩的婚约还限制周珉发挥了呗?深情专一俩词是这么用的吗?阴阳怪气。
碍于梁子谦是周珉的朋友,林惊澜也懒得没反驳,便没接茬,默默转向窗口吹风。
五年没见,周珉似乎变了很多。从前周珉的身边别说狐朋狗友,连普通相熟的朋友都找不出半个。林惊澜与周珉结识,还是因为曾一同在国子监求学。
国子监有位老先生喜欢让学生们两两研讨课业,每堂课会给每名学生安排一位固定的搭档。因为脸盲,周珉分不清同窗的名字,闹出过不少笑话,也因此得罪了许多心高气傲的同窗。
后来林惊澜受皇帝特许进入国子监,周珉才终于有了固定搭档。毕竟再脸盲,也不会分不清男女。
国子学的学生都是京中的凤毛麟角,走到哪都是万众瞩目的存在。周珉却连他们的名字都分不清。所以在国子监那几年,几乎没有任何人与周珉有私下的来往。
当然,周珉本人是毫不在意的。
在其他少年忙着读书、忙着辩论、忙着以诗会友的青葱岁月里,周珉有一半的时间躺在书院的老槐树上偷闲,另一半的时间坐在与林惊澜相邻的位置上,时而逗蛐蛐、时而画小人,总不经意闹出些声响,让原本专心听课的林惊澜忍不住分心看他一眼。
国子监每年大小考核不断,从旬考到年考,周珉次次坐稳倒数第一的宝座。
后来,林惊澜远赴漠北的第二年,皇帝来信说周珉已经自愿从国子监退学,林惊澜丝毫不觉得意外。
周珉的心思好像从来不在学习上。
马车抵达东郊,林惊澜与梁子谦先后下车。
梁子谦拈起两根手指,一脸嫌弃地掐走林惊澜手里的靴子,回身吩咐永安侯府的家丁去春风茶楼传话。而后一手提着鸟笼,故意挺直身板,带林惊澜走进赛马场。
紧跟而来的,还有周家的两位兄长。
今日是首辅次子沈禹的生辰。沈禹去年一直在北方游历,前几日刚回京城。沈家大夫人为了给远道而归的小儿子庆生,特意在东郊举办了这场赛马会。据说京中各家公子千金都在宴请的名单里。
不过显然,其中并不包括周珉。
林惊澜属于不请自来,不太希望被人注意到。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跑马场外的席位上有许多前些日子在京郊驿站见过的熟悉面孔,没等林惊澜入座,席间的姑娘们一个接一个地起身。
“周公子!”
“是周小公子!”
“周小公子也来啦!”
姑娘们纷纷起身离席,一眨眼的功夫,林惊澜被围得水泄不通。
没办法,林惊澜只好凭借在驿站的回忆,依次向姑娘们打招呼。
“你好,陈姑娘。”
陈姑娘:他居然没认错?
“你好,赵姑娘。”
赵姑娘:我还真是赵姑娘!
“你好,李姑娘。”
李姑娘:老天爷啊,我应该是李姑娘吗?
林惊澜深吸一口气,努力回想上次周珉最后的收尾词。
“诸位见一次比一次比一次比”
算了,她说不出口。
林惊澜长长叹出一口气,微微颔首:“见过诸位。”
梁子谦终于从人群外挤进来,挥起大臂赶人:“去去去,回自己位置待着去!每次都一窝蜂涌上来,烦不烦啊?”
姑娘们不乐意了。
“梁子谦,你有脸说别人吗?天天赖在周公子身边蹭吃蹭喝的人不是你吗?”
“就是,没有周公子,谁认识你梁子谦啊?”
林惊澜没想到居然会吵起来。她没应付这种场面的经验,一时间不知从何下手,只能先阻拦梁子谦:“走吧,别吵了。”
“别拦我!”梁子谦一把甩开林惊澜的手,“你们这些人不就是拿周珉当素材吗?今天画张画像,明天绣个刺绣,也不管周珉是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只要能显摆你们那拙劣的手艺,周珉是李珉、还是孙珉,对你们来说重要吗?”
林惊澜怔了一下。
姑娘们也恼了:“是,就你梁子谦仗义,天天哈巴狗一样赖在周公子的身边,就差把永安侯想巴结文国公的心思刻在脸上了。周公子是周珉还是李珉,对你来说当然重要。因为周公子如果不姓周,你梁子谦早不知道去爬哪家的墙头了!”
两方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
林惊澜有些茫然,为什么会这样?她们不是喜欢周珉吗?梁子谦不是周珉的朋友吗?
为什么他们会把周珉当作攻击彼此的尖刺,全然不考虑如果周珉在场,会是什么感受呢?
林惊澜微微攥拳:“够了。”
两边还在大吵,没人在意林惊澜的声音。
“够了!”林惊澜怒斥,“你们说够了吗?”
场面霎时安静下来。
林惊澜深吸一口气,冷声道:“躬自身而薄责于人,则远怨矣。你们既然无法容忍他人揣度自己,为何偏偏不惜以最恶劣的想法揣度他人?”
林惊澜看向梁子谦:“梁子谦,我问你,你与我结交,单单只是因为我生于文国公府吗?”
梁子谦面红耳赤,小声嘀咕:“怎么可能?”
虽然一开始的确有这方面的原因。但如果不是周珉从来不会因为他没文化瞧不起他,他堂堂永安侯府小侯爷,也不可能天天找一个连自己名字都记不住的人。
林惊澜转而看向姑娘们:“那你们呢?你们收藏我的画像,为了迎我回京不辞辛苦地赶去京郊驿站,只是为了攀比吗?”
姑娘们面面相觑,羞愧道:“自然不是。”
虽然每次展示自己珍藏的画像,的确有攀比的私心。但收集那些画像和绣品的初心,肯定是因为喜欢。毕竟放眼整座京城,再也找不出半个比周珉好看的人了。
林惊澜微微叹气:“所以,别再吵了。我也不想听你们吵了。”
周家两位兄长躲在人群后方的高台上,将方才的闹剧尽收眼底。
周琅啧了一声:“躬自身而薄责于人,挺好一句话,从周珉那小子的嘴里说起来,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周琰笑了笑:“长风懂事了,比往日沉稳明事理,是好事。”
周琅觉得不对:“你家长风什么脾气,你不清楚?这种场合,他有一成的概率当场发火走人,另外九成,不,十成,他会原地拍手叫好,说吵得不错,再吵一场。”
周琰笑着摇头:“你对他有偏见。”
“不是我有偏见。”周琅一直拿两个弟弟没办法,“是那臭小子看人下菜碟,在你面前最会装。”
二人相谈间,梁子谦和姑娘们消了火气,反思完自己,纷纷上前给林惊澜道歉。
梁子谦率先鞠躬:“周珉,我说话不过脑子,我不是故意气你的,你打我吧!”
姑娘们也纷纷道歉:“周公子,是我们冒犯了,以后不会再说那些难听的话了。”
场面冷静下来,林惊澜反而不知道如何收尾。蹙眉思量间,身后忽然有人朗笑:“我说怎么这么热闹,原来是周小世子不请自来了。”
一名十五六岁左右的少年翻身下马,大步走来,左肩挂着一把玄铁长弓。
“沈小公子。”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
林惊澜回身,认出来人,颔首见礼:“沈公子。”
原来他是沈阁老的儿子,那晚在云水桥畔草草见过一面。那时天色昏暗,不知道沈禹认没认出周珉的脸。
沈禹明显来者不善,皮笑肉不笑道:“待会场上有骑射比试,周小世子难得来一趟,不妨和我比一场?”
林惊澜不想多事,淡淡拒绝:“不敢献丑。”
沈禹大笑:“你还知道是献丑!也对,谁不知道你周珉是绣花枕头,除了一张招蜂引蝶的脸,什么本事也没有。”
梁子谦当即冲上来:“沈禹,你找揍是不是?”
姑娘们也纷纷不悦:“什么叫招蜂引蝶,说话真难听。”
场外,周家两位兄长看热闹不嫌事大,不仅不出面制止,反而开始打赌。
“我赌一两,周珉会插科打诨,把这事糊弄过去。他那三脚猫的功夫,绝对赢不了沈禹。注定丢脸的事,他绝对不会做。”周琅连用两个绝对,胸有成竹地摇扇子。
周琰却道:“未必,即使不能赢,长风也会输得漂亮。所以,我赌你输。”
话音未落,只见沈禹凑到林惊澜身边低声说了什么。
林惊澜忽然蹙眉,沉声开口:“我跟你比。”
短短四字,掷地有声。
周琅摇扇子的手骤然一顿。
周琰忍笑伸手:“一两,别赖账。”
周琅盯紧场内身姿笔挺的“周珉”。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这还是他家的小兔崽子吗?护城河里泡一遭,换了个人似的。
“你有没有觉得,周珉这小子最近很反常?”周琅合起折扇,垂眸沉思,“话越来越少,吃穿用度不再挑三拣四,逢人必颔首,整天把多谢挂在嘴边。如此谦恭有礼,可一点不像他。”
周琰没多想,随口笑道:“沉默寡言,谦恭有礼,倒像林小将军。”
话音未落,兄弟的俩动作同时一顿,相视一眼,双双会意。
周琅握紧折扇,意味深长道:“近来周珉每次离府,都是去见林小将军吧?”
(https://www.uuubqg.cc/30688_30688605/41824477.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uuubqg.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uubq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