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破绽
跑是肯定来不及了。
林惊澜大脑飞速运转，推断出周家两位兄长八成不是刚到。该看的不该看的恐怕都看见了，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大哥，二哥。”林惊澜依次见礼，“你们怎么来了？”
周琅双眸微眯，笑容温和：“路过，顺路接你回家。”而后上前半步，压低嗓音，“上车，周家的家事，不在外人面前说。”
周琅将“外人”二字咬得极重，语音平和却充满压迫感。林惊澜素来处变不惊，没被周琅的气势压住，却隐约有种不详的预感。
周琰又给林惊澜使眼色，示意她乖乖听话，别试图反抗。
两位兄长不由分说地将林惊澜带上马车，马车朝文国公府启程。
周琅摇着扇子，意有所指地淡淡开口：“什么时候学的骑射？”
林惊澜搪塞：“之前。”
“废话。”周琅嗔她一眼，“昨天也叫之前，具体时间。”
林惊澜思量一瞬：“三年前。”
她箭法练到现在的水平，大概用了三年。
周琅忽然笑了下：“三年，蓄谋已久啊！”
林惊澜不太明白，周琅明显话里有话，可是身体互换这事，也能蓄谋吗？
届时，周琰拐了周琅一下：“大哥，你别逗长风了。”
林惊澜更困惑了，逗她？
周琅收起折扇，朝后一靠：“你最近一反常态，不作不闹，天天摆出一副谦恭守礼的样子，老实交代，是不是因为林小将军回来了？”
林惊澜微微一愣，察觉不对：“大哥，你好像误会了。”
话音未落，一记扇柄敲在头上。
周琅再次展开折扇，朝林惊澜投来一个看透的目光：“还装？自林小将军回京，从前那些乐坊、赌馆、酒楼，你一次也没去过。这么快改邪归正，给谁看的？”
林惊澜进退两难，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解释，下意识摆弄腰间的玉佩。
周琅又道：“林小将军自幼习武，最擅刀法与骑射。而你从三年前开始背着家里人偷偷习武，却时至今日林小将军回京才崭露头角，敢说不是投其所好？”
明明没有一件属实，偏偏能自圆其说。林惊澜干脆不解释了，总比被发现身体互换强。
周琅见林惊澜终于不反驳，满意一笑，盖棺定论：“所以，承认吧，你就是喜欢她！”
咚咙一声，林惊澜不慎扯断了腰间的玉佩。
玉佩坠地，林惊澜顾不上捡，忙解释：“大哥，你真的误会了。我不喜欢她，我和她都不熟，我怎么可能喜欢她？”
周琅笑意从容，连连点头，分明在说：编，可劲编，看你能编出什么花来。
周琰见状，帮忙打圆场：“行了，大哥，长风又不是小孩子，他的心意，他明白的。你别逗他了。”
什么心意，明白什么了？
“二哥，不是你想的那样。”林惊澜简直不理解，周家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周琰不再多言，弯腰帮忙捡玉佩，一低头，玉佩下压着一张字条。
林惊澜余光一扫，恰好也看见了字条，是周珉传来的，她还没来得及看。
“二哥！”
林惊澜下意识阻拦，然而周琰手快一步，已经将字条展开。
字条上画着一个病怏怏的小人，瘫在床上灵魂出窍。
画下附着一排歪歪扭扭的字：“危，速来定远侯府！！！”
定远侯府四个字实在太过显眼，林惊澜和周琰同时顿住动作。
周琰当即折起字条，还给林惊澜：“抱歉，二哥不知道是你的。”
周琅狐疑地看过来：“写的什么？”
林惊澜把字条揉进掌心：“没什么。”
周琰突然吩咐车夫：“停车。”又看向林惊澜，“今天出门前娘特意吩咐我带些糕点回府，差点忘了这事，长风，你帮二哥走一趟。”
林惊澜会意，下意识看向周琅。
周琅似乎没看穿：“看我做什么，还想让大哥跑腿啊？赶紧去。”
林惊澜颔首示意，下了马车。
马车走远，周琅摇起折扇，看向周琰：“你说谎的本事，丝毫不见长。周珉那小子，又去定远侯府了？”
周琰没打算隐瞒：“嗯，林小将军找他。”
周琅故作伤感地叹气：“孩子大了，不中留咯！”
周琰却蹙眉望向窗外，没应声。方才无意误看了字条，周琰只顾着惭愧，一时没多想，眼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字条分明是从定远候府送来的。
怎么会是周珉的字迹？
……
周珉回到定远侯府已经有一个时辰了，自从回来一直趴在床上，一下也不敢动。
他觉得自己快死了。
下腹撕裂般的绞痛，后腰酸软，浑身无力，最可怕的是，还他娘的淌血！
这如果不是绝症，周珉把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话本果然不可靠。那么多身体互换的话本，没有一本提及互换可能导致绝症。难怪每本话本的第一页都标“本故事纯属虚构”，这么严重的问题都不写，实在太不写实了！
不行，他还这么年轻，他不能死。
如果他死了，他爹娘和大哥保准高兴得连夜放鞭炮。那玩意不好，味大，还扰民。
还有梁子谦，如果他死了，梁子谦一定会画一大沓遗照拿到灵堂甩卖。届时来悼念的姑娘们一两银子买一张，全都得成冤大头。
为了京城的安宁，为了姑娘们的钱袋，周珉必须努力活下去。
活下去的第一步，从喝药开始。
床边一步远的矮桌上放着汤药，周珉一手捂紧小腹，朝药碗颤颤巍巍伸出手，微一挪动，身下一热……
“啊！”周珉再次瘫倒在床，“我一定快死了，大出血，血崩，失血而亡！”
“别嚎了。”
林惊澜恰好推门而入，大步走到床边，递来一个汤婆子：“抱着暖一暖，可能是白天受凉了。放心吧，死不了。”
林惊澜是半个时辰前的到的。周珉神神秘秘不说具体情况，林惊澜还以为他出事了。
结果一进寝殿，只见周珉生无可恋地瘫在床上，颤颤巍巍朝她伸手：“救……救命，我好像要替你英勇就义了！”
林惊澜赶忙走过去，周珉羞怯地指了指身下。林惊澜掀开被子一看……
“只是女子正常的身体现象，每个月都会有。”林惊澜端来药碗，“把药喝了，会好一些。”
周珉将热乎乎的汤婆子塞进被窝，整个人一起缩进被子，只露出圆圆的脑袋：“既然死不了，可不可以不喝药？”
闻着都苦。
林惊澜立刻放下药碗：“可以，又不是我疼。”作势起身。
周珉当即扯住林惊澜的袖子：“我喝。”
大丈夫，卧薪尝胆，能屈能伸。
周珉喝药是需要搭配蜜饯的，可惜定远侯府没有。林惊澜去灌汤婆子的时候顺道在小厨房转了一圈，只找到一罐蜂蜜，还有一串之前从文国公府带来的葡萄。
林惊澜剥开葡萄皮，淋上少许蜂蜜，递给周珉：“没有蜜饯，将就一下。”
周珉忽然笑了一下，双手紧紧缩在被子里：“我没有手。”随即张嘴，“啊……”
“周珉！”林惊澜简直无语，“你几岁了！”
周珉弯眉浅笑：“和你一样，刚好十八。”又张嘴，“啊！”
幼不幼稚？
林惊澜将葡萄怼进周珉嘴里，没等他咽下去，立马连灌两勺汤药。
汤药顺着周珉的嘴角流出一滴，周珉又偏头，把脸凑过来：“擦擦。”
他没有脸皮的吗？
林惊澜伸出大拇指，在周珉的脸颊上重重搓了一把。
周珉一口汤药一口葡萄地喝完药，懒洋洋地躺平，侧眸看向林惊澜：“你们女人每个月都这么疼吗？”
林惊澜将碗碟摞在一起，端着热茶坐回到床边：“每个月都有，但不是每次都疼。”
周珉伸手要水：“给我喝口，蜂蜜齁死了。”
茶的确是给周珉倒的，但周珉伸手要水……林惊澜将茶一饮而尽，淡淡问：“你说什么？”
周珉：“……你演技真差。”
周珉揉了揉肚子，将汤婆子放在小腹上，一脸愁苦地问：“这么疼，不耽误你领兵吗？”
林惊澜道：“不耽误。”
随军的医师是女医，给林惊澜准备了很多缓解疼痛和调理身体的药。即使偶尔赶上战事吃紧，来不及吃药，战场上瞬息万变，全力厮杀时断胳膊断腿都没有知觉，林惊澜也无暇顾及这些。
周珉默默盯着林惊澜，片刻，微微叹气：“你身上是不是有很多伤？”
林惊澜警惕抬眸：“你看见了？”
“没，绝对没有！”周珉狠狠摇头，“我就是觉得身上哪哪都疼，一开始以为是床不舒服，结果换了床还是不舒服。”
林惊澜根本不信，看了就看了，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反正她也看了周珉的，很公平。
“都是旧伤，不打紧。”林惊澜抿了口茶，掩饰尴尬，又道，“我今天被梁子谦拉去参加沈禹的生辰宴了。”
周珉侧过身，枕着胳膊笑问：“怎么样，好玩吗？”
好玩是重点吗？
林惊澜放下茶盏：“沈禹拿云水河的事情要挟，让我跟他比试骑射。我和他比完，你大”
“比赢了吧？”
“大哥”俩字还没说完，周珉兴冲冲打断：“比武艺，你还不乱杀？”
林惊澜无语：“你能不能关注重点？”
“哦。”周珉乖乖躺平，“你说。”
林惊澜道：“我和沈禹的比试被你大哥和二哥看见了。你大哥责问我何时开始习武，我编了句谎，说三年前。”
周珉摸着下巴：“三年，是不是太久了，我觉得我一年就能完败沈禹。”
“别打岔。”林惊澜一记眼刀飞过去，周珉立刻做了个封口的手势。
“你大哥可能开始怀疑我了，我们得尽快换回来。我听人说，西郊佛岭山上有座古寺，寺中高僧最擅解决灵异怪诞之事。明早我来接你，我们去西郊走一趟。”
林惊澜领兵五年，处事雷厉风行，习惯了独自做决定而后下命令，根本没给周珉拒绝的机会，说完即刻起身：“不早了，我先走了。”
走出两步，又回眸。
周珉被看的一愣：“怎么了？”
林惊澜走开，片刻，又折回来，端来一盏热茶，撂在床头：“自己喝。”
……
深夜，文国公府。
管家六叔捧着一摞古籍，脚步匆匆地赶到周家二公子的院子，叩响书房的门：“二公子，老奴将书借来了。”
随之，书房内传来沉稳温和的话音：“有劳六叔，拿进来吧！”
周琰的书房内挂满各式兵刃图纸，一进门，火油味扑面而来。周琰坐在堆满金属零件的书案后，朝六叔微微颔首：“书房杂乱，劳您先放门口。”
这些古籍是向一位老道借的，大多记录驱邪除鬼之事。周琰平日只对兵甲弓箭感兴趣，从不信奉怪力乱神之说，今日忽然转性，六叔心里犯嘀咕：“二公子，您遇上怪事了吗？”
周琰摩挲着指尖的锉刀，皱了下眉：“是有件怪事。”
六叔不免担忧：“二公子，老奴明个一早正好要去西郊古寺给老爷夫人祈福，您若是不介意，不妨和老奴讲讲出了什么怪事，等明个到了寺里，老奴正好向寺里的高僧讨个法子。”
周琰思量一瞬，放下锉刀：“不劳烦了，明日我和您一起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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