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题金榜
“什么啊?我怎么看不到?”洛祥璧把书翻过来倒过去,拎着书的封皮和封底抖一抖,什么都没出现,书本还是原本的样子,白纸一堆。
“你要是想看的话……”
“我想看啊!”洛祥璧想要知道内情的心非常迫切,在两个小辈面前,他可不希望自己是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
竹青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轻轻挥了挥衣袖,一出大戏在众人眼前铺开。
画面出现的时候,包括竹青在内,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后来他们在一起回忆的时候,觉得是文晞的魔法,洛一悟的道具,加上竹青所施的妖术同时作用,才会把众人一起拉近多年以前的时光。
原本竹青只是想让这段故事以小人书的形式,出现在洛祥璧手中的书页上。
不过这样也好,身临其境的话,更能让人体会当年那些人那些事的荒唐与恶毒,他们就能理解竹青的所作所为了。
这里是一百一十年前的俞拾国,布局陈设都与县衙很像的大院里,一个书生公子模样的人正在伏案读书。
他手里的书册半卷着,封面被遮挡了,看不出是什么书,但看他读的那般津津有味,定然是本好书。
一个眯着笑眼的书童来敲他的门:“少爷,今日就放榜了,您不去看看?”
读书的公子笑声清脆爽朗,浑然不介意:“是我的自是我的,不会因为我晚知晓,就改了我的排名。”
书童搬了把椅子在书房门口坐下,没再劝。他家少爷就喜欢读书,他不行,他还是更喜欢晒太阳。
不到晌午时分,门外敲锣打鼓的声音传来,书童听着热闹,不住地张望。少爷见他这副模样,干脆赶了他出门去瞧个痛快,他也乐得清静。
可这书童出去没有半刻钟,又跑了回来,跑得气喘吁吁:“少,少爷!”
“好好说话,怎的如此急躁?”
“不是啊少爷,”书童喘匀了气,“那热闹奔着咱们这儿来了,说,您是头名!”
少爷恍惚间似是身形微晃,随即轻咳了一声,仍旧摆出刚才那副样子教训自己的小书童:“那便更不能慌张,让人瞧了笑话。”
书童光记着高兴了,哪还听得进少爷说什么,他只管称“是”。
既然人已经到了门口,少爷便不能再窝在书房读书了。他放下书本,撩袍迈过门槛,脚步匆匆奔着大门方向走去。还没走到,就听门外有人在大声喊:“方少爷在不在?”
小书童紧跑了两步,赶着去应:“在,在,我家少爷在。”
少爷跟在书童身后姗姗来迟,待看清来人时,脸上有一闪而过的不悦。
来者是客,他还是尽可能地摆出了笑脸来迎接:“魏叔叔,”方少爷望了一眼甚至望不到边的舞龙舞狮锣鼓队,嗔怪道,“您真是破费了,为了我不值当。”
“哎,”魏员外并不认同他的说法,“我侄儿青研金榜题名,还高中榜首,我这做叔叔的,这点表示算什么?”
方少爷迎着这位叔叔,入了自家的前厅,吩咐书童赶紧把家中最好的茶叶拿出来招待。
不是他想摆阔,而是他知道,这魏叔叔豪奢惯了,寻常的茶是不入口的。
这方少爷名叫方青研,是这一年俞拾国科考的榜首。
姓魏的这个人是灵玉县有名的豪绅,家里非常有钱,家中所有的器具无一不是用黄金打造的。若不是工匠们都劝他黄金造的屋子不够结实,他还想盖一座黄金屋呢。庆祝高中这点阵仗对方青研来说花费不小,但对魏员外来说,还不够他一顿茶钱。
两家的穷富对比过于明显,现在哪怕方青研已经吩咐书童拿出了最上等的茶叶,魏员外还是觉得苦涩得不行,只抿了一下就推到了一边,不肯再喝了。
他难得没有数落方家的待客不周,只因他今日来,是有所求的。
俞拾国有个不成文且不怎么讲理的规矩。
但凡科举高中状元,如若此前没有娶妻,就会被公主召为驸马。
这在很多人看来是莫大的幸运,但对心有报复的读书人来说,却并非如此。
他们十年寒窗苦读,无不为了能为国出一份力,而俞拾国规定,驸马不得担任任何官职,这就绝了他们入朝堂的这条路。
为了避免如此,很多有希望高中的学子都会早早为自己定下一门亲事。只要说自己已有婚配,皇家也不可能委屈自家女儿与其他女人共侍一夫。
魏员外膝下子女众多,但唯有嫡女备受宠爱。这些年上门提亲的不少,但都入不了她的眼。
她还曾在家里大吵大闹,说非状元公不嫁。
这话当年还差点给魏员外惹了大麻烦,因为世人都知道,非要嫁状元的,那是公主。她这句话,若是被有心之人传扬到宫中,都能给魏员外安一个谋反的帽子了。
这不一听说方青研高中榜首,将来殿试,是很有可能中状元的,他今日来,是为女儿提亲的。
说起方青研这孩子,也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
他爹方仲书与自己是结拜过的兄弟。两人同乡出身,一同来到这灵玉县打拼,互为扶持,都攒下了偌大的家业。
可怜方仲书英年早逝,撇下孤儿寡母。好在他留下了些积蓄,还够方青研这孩子长大成人,读书习字。但想再重现当年的辉煌,是不能了。
不过方青研头脑聪慧,从小书读的就好,这十年寒窗终于熬出了头,也算是给他爹一个交代了。
魏员外越看他越是欢喜,已然已经把他当作了自己女婿,张口就夸个不停,夸得方青研直心虚。
“魏叔叔,我还未参加殿试,这状元的头衔,未必就是我。”方青研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委婉地打断了他。
“无妨无妨,你这么出色,其他人怎么比得过你?状元还不是囊中之物?”魏员外笑着说道。
方青研不喜欢魏员外,他觉得这位叔叔富起来之后,没养成什么扶危济困的好习惯,那些有钱人的坏毛病却一点都没落下。本质上瞧不起读书人,偏还有个当官的梦。他来找自己的意图不难猜,方青研琢磨着,得在他开口之前让他知难而退,断绝那个想法。
“魏叔叔……”
“哎,你别说话,”魏员外又拦住了他的话头,“我这次来,是为了念儿。”
方青研再想说什么已经来不及了。
“念儿也不小了,你们小时候玩的不错,她现在还会说起方哥哥。我们不用你下聘礼,嫁妆肯定也会给的丰厚。我知道你一心入仕,定然是不愿意去做驸马的,所以你看,这桩两全其美的婚事你会同意吧。”
魏员外这么问,就是拿定了方青研不会拒绝他。他已经满心准备嫁女儿,当个状元的岳丈,却听方青研说:“婚姻大事,须得父母之命。家父虽然过世了,但家母仍在。此时还须得问过我母亲的意思,才能给叔叔答复。”
这话一出,魏员外的脸当时就拉得老长。他这位方家大嫂是还活着,可谁不知道她体弱多病缠绵病榻数年,方家的大事小情都是方青研自己拿主意?他这么说不过是找个借口把自己打发了,嫁女儿这事儿,八成是没戏了。
他心中老大不乐意,直抱怨这方青研不识好歹。要说这灵玉县里,能与他家比一比肩的,也就是皇家贵族了。方青研还真想拿个状元,去当驸马不成?
魏员外甩甩袖子走了,方青研一个人枯坐了片刻,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于墨,”方青研喊来了自己的小书童,“把大门关了,称病不见客。”
“好。”于墨没想那么多,只当是少爷想专心准备殿试,不愿总被闲杂人等打扰,也没多问。
几日后的殿试中,方青研不负众望,仍旧拔得头筹,真如魏员外随口说的那样,成为了这一届的状元。
门外来拜访的人比之前更多,而这次方青研是真的病了,连爬起来都费力。
他跟于墨玩笑说,不应该随便扯谎,要遭报应的。
那之后,方青研的身体像是落了病根,三不五时就小病一场,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精气神。
魏念在家里对着自己爹爹怨念颇深,责怪他没有再坚持坚持,把这份亲事给自己说下来。殊不知,魏员外后来还舔着一张老脸去了方家几次,根本连方家人都没见到。
人家就是不想结这份亲。
在高中状元之后,方青研还做了件比成为状元更出名的事。
他拒绝了公主的婚事。
这可是俞拾国开国以来头一遭。
公主许是惜才,也并未与之计较,还放出话说,给方青研一年的时间考虑,这一年里他随时可以反悔,回来娶自己。
然而方青研是非常坚定不愿娶妻的。他觉得自己这一身才学就应该投身朝堂,在公主身后碌碌一生又算什么?
他是读书人,想法简单,就这么坚定着从一个小小的县丞做起。
因着公主的关系,皇帝不允许他到其他的县域去,便留在了皇宫的所在地,灵玉县。
在他任职后的第二个月,他那久病不愈的母亲也终于撒手人寰。至亲去世需要守孝,他更有了拒不娶妻的理由。
那之后,方青研连家都很少回,偶尔回去也是呆在书房,研读那些灵玉县的资料民册,将自己的所有精力都花在了政务上。
一年后灵玉县的知县致仕还乡,他被提拔为知县,从此更为卖力。
可怜老天不开眼,方青研付出了这许多的努力,却并没有取得应有的回报。
那年五月,一道圣旨下到县衙,从县衙到方家,被翻了个底朝天,他们硬是不知从哪里翻出了一封封里通外国的书信,判了他一个通敌叛国之罪,将他收入监牢。
方青研身体本就不好,狱中条件又是那般差。除了于墨,他身边再无亲近之人,而于墨也与他一同被关押,没有人能照拂他,为他打点一二。
他甚至没熬到升堂审判,就死在了狱中。
一代状元豪杰落了这么个下场,一时间街谈巷议,无人不为之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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