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不行不行，我真的不行
黑暗降临，在残破大门上的饕餮铺首被夜风吹得沙沙作响，隐隐约约间，里面好像还有幽光散发出来。
饕餮是四凶之一不错，却也正是因为其凶狠，故而也象征着镇宅祈福，出入平安。
其实，里面的散发出的幽光乃是沐轻衣所不知在里面的符。
如果有染妖接近，既能提醒他们，也能够帮助他们御敌。
此时。
宅院里的苏幕也大致了解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良成镇被黑水入侵，是因为不久前他们村子收留了一个从海边来的渔民。
那名渔民自称海边太过危险，朝廷对他们管控极严，已经没有办法出海捕鱼，没了收入来源，他无奈之下便准备去荆州投靠亲戚。
结果他还没有离开，朝廷就下达了所有沿海居民不得离开的政策。
但凡私自离开者，都会被处以徒刑，至少三年。
之所以有这样的政策，是因为染妖出现后，他们自身所带的害气虽不如黑水，但只要害气凝结到一定程度，同样会发生浸染。
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害气如慢性毒药一般，会潜伏在体内一段时日，于潜移默化之间改变人的身体状况。
直至能够控制改变，或者说占据一个人后，害气才会发作显现。
而在此潜伏期间，害气还会向周围扩散，影响到身边的一切。
那名渔民，实际上在海上打渔时就已经中招。
他听说被朝廷抓住后，只有死路一条，于是装作没事人潜逃了出来。
不过在潜逃过程中，他被发现了。
为了躲避官兵的搜捕，他来到良成镇，便编造谎言欺骗良成镇百姓。
良成百姓信以为真，也十分可怜他的遭遇，不但给他安排了住处，还请了大夫给他治伤。
灾难，因善而来。
一天夜里。
渔民突然发作，并夺走了救治他的大夫的生命。
一夜之间，良成镇遭难的便有五十多人。
及至第三天，官兵方才抵达良成镇，将渔民及被浸染的其余人诛杀。
可惜身虽死，良成镇的空气乃至土地都已经变得不干净。
树木开始枯萎，庄稼开始惨死，土壤丧失生机。
这种情况之下，当地县衙却还在等待朝廷的指示，以至于良成镇错过了最佳的救治时机。
也正是县衙的不作为，让从未见识过黑水危害的普通百姓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当他们想要离开良成镇的时候，为时已晚。
及至当地县衙接到朝廷指示后。
好不容易在镇中活下来的人却需要交付大笔费用方才能够被护送离开。
如今留在这里的，都是穷苦人家。
得知此事之后，沐轻衣空灵的眸子里升起了大大的疑惑。
“会不会有别的原因呢？”她不敢相信大周的官员会是如此。
或许是因为大周收留了她的原因？
对蜀山，对蜀山所在的大周，她始终觉得这是一个美好的国度。
团结的人族不会像大玄洲上的部落一样，经常因为一些不轻不重的小事而爆发冲突和战争。
数不清的家园被战火所吞灭，她便是其中之一。
“是不是这样，去县衙看看什么都知道了，”苏幕站起身来。
当此之时。
有一道微弱的火光忽然从旁边的角落里升起。
“老李，你干什么，快把火吹灭，”
一汉子见状无比慌张地冲了过去，道：“会被发现的。”
被他称为老李的男人抱着一个孩子，他悲戚道：“天黑了，气温降得厉害，你看我的孩子的手...都...都已经发紫了，求求你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
外边就传来了猛烈的撞击声。
紧接着两道强烈的青色符光冲天而起，刹那间在宅院上空形成结界。
有染妖跃起，用他们的身体撞击着符意结界。
这些染妖中，除了人以外，还有一些家禽家畜。
不过都已经因黑水而发生变异。
院子中有人埋怨的看向刚才打开火折子的老李，但也有人表示理解他，并未责怪。
苏幕异常的平静。
对于眼前这一幕，他其实早有心理准备，毕竟在这个被染妖包围的地方，被发现是迟早的事。
他也确信这些染妖暂时不可能攻破沐轻衣的符。
这些染妖原本都是些没有修为的普通凡人，变成如今这般模样，虽然掌控了力量，却根本不会使用。
而这时沐轻衣向他走了过来，问道：“师弟，若我将他们控制住，你是不是将能够将他们恢复过来？”
这显然是下午时分给沐轻衣带来的误会。
“不能，”
苏幕解释道：“其一是魏从生尚存些许人性，还有挽救的可能，其二则是我消耗很大，现在没有办法继续施展。”
净灵珠根本无法将害气转化成他所需的真元。
当然，最严重的不是这个，是驾驭净灵珠净除染妖，对苏幕精神上的消耗才是最大的。
沐轻衣当然有所预料，可还是感到些许的失望。
这份失望不是对苏幕，是看见曙光湮灭后在心灵上的空寂。
“师姐，仅凭我们两人很难将他们转移出去，”
苏幕正色道：“我的意思是，我去县衙，师姐在此护住他们。”
他不知道沐轻衣在何等境界，但可以肯定沐轻衣必然在洞虚之上，她在这里，不可能有染妖能冲进来，即便是染妖集体围攻。
“其实...也不用，”沐轻衣说。
“师姐有什么别的办法吗？”苏幕观察过这些人的身体状况，他们在这里被困太久，法术传送的方式绝对不行。
即便是将这些凡人送进某处空间，如苏幕的建木或者神冥鼎，这些凡人的身体也必然承受不住。
“真的没有办法救这些染妖了吗？”沐轻衣却是奇怪的问出这么一个问题。
苏幕道：“他们已经被浸染许久，可能性几乎等于零。”
其实苏幕根本看不到希望，但任何事他都不喜欢说得太过绝对。
“好吧，”沐轻衣失望地闭上了眼睛。
苏幕心想你闭眼干嘛，办法还没说呢。
正想着。
正在撞击着符意结界的染妖，脸色诡异的痛苦起来，身体也紧跟着扭曲起来。
下一刻。
外面就传来了骨节错位断裂的声音，噼里啪啦，此起彼伏。
苏幕震惊的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他甚至没有感受到天地间的灵气有半点波动。
好在，他了解过洞虚境修士。
洞虚虽分初中上三境，但也被分为魂虚境、神虚境和洞虚境。
魂虚境者，魂灵不灭，神魂成婴，或者准确的说难以灭杀，到达此境，便已经彻底脱去凡胎，便是肉身被千刀万剐，焚烧成虚无，也无法做到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只要神魂不息，便能够重塑肉身。
神虚境者，神魂入虚，缥缈难寻，元神出窍，神游天外，行踪捉摸不定，道法千变万化，一法可成万法。
洞虚境者，万法遁虚，神意至便可施万法，真正的法术通玄，低境界修士完全看不见术法之迹，甚至哪怕中境修士面对上境修士，也很可能落入连对方施展何等术法，从何处攻来都不知晓。
显然。
此刻的沐轻衣至少也是洞虚上境。
术法神通之诀，她们已经不需要在表象上通过掐诀或调动天地灵气来施展。
苏幕仅仅片刻的猜想时间内，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表现出对沐轻衣境界上的强大做出震惊神态。
外面围攻而来的诸多染妖，便仿佛是枯树之上，秋风扫来，飘落到地面上的一片片枯叶。
是的。
上百名染妖在须臾间尽皆死绝。
“我们去县衙吧，”
沐轻衣睁开眸子，看向苏幕，有些担心的说道：“师弟，如果真如魏从生他们所说，我们过去那个县令会不会死不承认？会不会恼羞成怒？然后将我们都抓起来？”
后面的村民听见沐轻衣这话，一个个目定神呆，已然不知道自己身处在什么地方。
“他何德何能敢抓您啊，”苏幕眉梢都不受控制的跳动了两下。
“可是我听说县令都是百里至尊，在他的地界上没有人敢不听从他的，”
沐轻衣谨慎道：“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小心一点。”
苏幕不知道这小姑娘...不...应该是师叔，究竟有没有听懂他刚才那句话。
从辈分上准确上讲，沐轻衣确实是苏幕的师叔。
因为他的师尊是蜀山掌门，乃是和十样红同一辈的存在。
“有轻衣师叔在，还怕什么啊，”苏幕觉得自己现在完全可以横着走。
沐轻衣脸色微变，由于太平真人收徒很晚，且沐轻衣也和莫千与苏幕等年轻一辈中的弟子年龄相差不多，所以都习惯性的同辈相称。
听见苏幕突然这么正式称呼自己，沐轻衣感到很是奇怪。
但她也不好说什么，反而觉得苏幕这般相信自己，不好。
“我...我不行的，”
沐轻衣甚至向外面退了两步，道：“如果我们有证据就好了，比如县令收取费用的证据。”
苏幕没好气道：“有轻衣师叔在，还要什么证据啊。”
沐轻衣听他对自己突然有这么强烈的信心，顿时有些心慌，忙道：“不行不行，苏师弟，我真的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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