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马上快到夏天了，窗外太阳热烈，普照整个世间，空气中弥漫着的都是太阳温暖的味道。
屋外人间烟火气，温暖人心；屋内冷冷清清，没人说话。空气是寂静的，流动着躁动的不安。
这种不安感源自于张知景，他也不知道自己在不安什么，兴许是旧事重提，而这件旧事是李娉娉不怎么想回忆的。
五月的阳光斜斜地射进来，闪在李娉娉身上。她一言不发，专注着手里的针线活。
张知景看着李娉娉，李娉娉早就没有了18岁那年的青春活力，也早就没有了23岁那年的时髦漂亮。
李娉娉早就变成了一个家庭主妇，有了一个孩子。张知景摸不透她的想法，一如当年他不知道李娉娉要和自己形婚。
“李娉娉……”张知景讪讪开口，将水杯放置于茶几之上，心里还有些担心，“其实，你想离婚的话是可以离……”
“我离婚了去哪？”李娉娉的情绪有些激动，她把毛衣扔在一旁的沙发上，“去找黎祈吗？”
“张知景，黎祈早就结婚了，宋余南也早就领养了个孩子。”李娉娉的眼眶有点红，泪水在里面打转，“放不下的只有我们。”
张知景勉强地扯出一个笑，想为自己辩解：“其实……其实我也早就放下了。”他有些心虚地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李娉娉显然不相信。她盯着张知景，看张知景从沙发上起来，慢吞吞地走到电视机前。
张知景走到电视机前，想摆弄一下电视机，来压下心中的心虚感，却听见身后李娉娉的声音：“如果你放下了，那你为什么会梦见他？”
“你还是放不下，你又愧疚，所以你在梦里让他跟别人在一起。”李娉娉说，“你一直都没忘。”
张知景只感觉自己的手在抖，他抬颤抖的手，努力地去拿起眼前电视柜上的水杯，最后水杯砸在脚边，变成一地碎片。
他蹲下，伸出手要去收拾，却被李娉娉呵斥住：“等一下我会收拾。”她擦擦眼泪，起身哪来扫帚。
李娉娉清理着一地的碎片，没有说话。张知景蹲坐在电视柜前，不说话，说话的只有窗外的风，低语的只有窗边的树叶。
张知景看了眼挂在墙壁上的时钟，已经快十二点，张临马上要回来了。他艰难地站起身，跑去厨房，想要做些饭菜。
李娉娉不容易，他是知道的。这些年来，都是李娉娉在操劳家务事，她把自己保护的很好，关于宋余南的任何一点事，都没跟自己透露。
张知景偶尔也会做几顿饭，他做饭不难吃，主要是当年大学的时候，为了宋余南练得。
他舍不得宋余南下厨房，于是干脆自己学炒菜。
等到了中午十二点，张临回来了，带着黎祈的女儿——礼楠。陈楠很乖巧地喊了句“叔叔阿姨好”，张知景也回了句好。
李娉娉看见陈楠，很开心。她一向把陈楠当作自己亲生的一样，毕竟礼楠是黎祈的亲生女儿。
“李阿姨，我妈明天会举办一个聚会，她想你和张叔叔一起去。”饭桌上：，礼楠对李娉娉说，“对了，宋叔叔也会去。”
正在喝水的张知景呛了一下，忍不住皱起眉头。他首先就说：“我就不去了，我陪小临。”
李娉娉埋怨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给张临使了个眼色，张临立马会意，说：“爸，我不需要，你去吧。”
张知景想不讲理一次，但当他挺起胸膛，看着那副和年轻时的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眉眼时，终究是没能忍心。
李娉娉也在一旁不咸不淡地说：“对啊，你就去呗，你怕什么。宋余南跟你不是好同学吗，你紧张什么。”
张知景没有吭声，专心吃着自己的饭。他咂摸了一下，最后心一横，点点头：“行，去就去。”
反正自己已经放下了，怕个球。
李娉娉还在和礼楠聊天，偶尔给张临加几大筷子菜。张知景看了眼李娉娉，然后夹了块虾给张临。
等吃完饭后，张知景把张临喊进房间，想开导开导他。张知景第一句就是：“你觉得你妈这个人，对你怎么样？”
张临有些云里雾里：“我感觉我妈对我挺好的啊。怎么，爸，难不成你要挑拨我们的关系？”
张知景被噎住了，他有些恼火地摆摆手：“啊，那没事了，你走吧。”他见张临站在门口迟迟不肯出去，又装作不耐烦的样子说：“快走快走。”
随后，他又自己躺在床上，想着明天的聚会。
其实他还没见过黎祈的丈夫，只是能从李娉娉的话语里管中窥豹。李娉娉说过，那个男人很高大，还很有钱，对待黎祈也是极为的上心。
这么看来，李娉娉确实不能当第一人选。不过当年的李娉娉也是一家大公司的高管，年轻有为，和黎祈也很暧昧。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黎祈突然选择和一个刚认识不久的男人结婚，所以黎祈才会跑回来，和自己形婚。
当然，这些都是他们的共友告诉他的。
他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对18到46岁中间的事，没什么印象，尤为是23岁之后的事情，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张知景有些苦恼，但也没办法，只能视作是老年痴呆快来了。
“张知景！”他忽然听见李娉娉的叫喊声。他跑出去，发现李娉娉正坐在沙发上，还在织毛衣。
他放缓了脚步，问：“怎么了？”
“明天的聚会，你去吗？”李娉娉问。
他觉得有些好笑：“肯定去啊，你都这么逼我了。”
李娉娉没有说话，过了良久才放下手中的毛衣，站起身，走到玄关处换鞋，拿上钥匙，说：“走吧，陪我出去逛逛。”
张知景点点头，跟上去。
印象中，他们已经很久没这么逛过了。好像23岁的某一天，他们这样走了很久，从日落走到半夜。
他已经不记得当年他们说了些什么，他只知道，他要注意脚下的路，大庭广众之下，不能摔跤。
两人走在鹅卵石路上，彼此一言不发。最后还是李娉娉先开口：“过几天，你就要去上班了吧。”
“嗯。”张知景做梦，都快忘记自己还要上班了。
他在一家企业公司上班，报酬丰厚，也不怎么累，也算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好差事。
一句简单的回答之后，又是一阵漫长的安静。两人之间的氛围安静得像仲夏夜无人的湖边，衬得周遭的声响更加尖锐吵闹。
“当年……”张知景忽然想起刚刚想的，“当年你和黎祈之间，发生了什么？”
李娉娉显然不知道他会问这个问题，脚步一滞，留在了后头，正如当年她落在了黎祈的后面。
“没什么。”她轻描淡写地说，心里也没什么波澜，只是她作为这件冗长又夹杂着点悲剧的事情的讲述者，她有点想来根香烟。
赐我一根香烟，让我将这件又臭又长的无聊事迹，从这个夜晚，一直讲述到第二天的凌晨。
直至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和第一缕微风把我们唤醒，我们再去遗忘，遗忘在记忆的海边，就像人类丢弃贝壳一样简单。
“我也不知道我们当年是怎么暧昧上的，又是如何分开的。”晚风吹迷了她的眼，“可能是因为当时的我太沉迷工作，忘记陪她了吧。”
“我不信。”张知景嗤笑一声，“你都没表白，怎么暧昧上的。你看她现在，像没事人一样。”
“哈，或许是她本来就喜欢我，也或许是我的自行想象。”她重新拾起步伐，“但是管他呢，都过去了。”
张知景点点头，没有否认，慢慢走在后头。
夜晚的微风带着小吃街的香气迎过来，跟人撞了个满怀。张知景看向周遭，只觉得有些陌生。
说不上来的陌生感，有些像梦。
“张知景。”李娉娉说。
“嗯？”张知景简简单单地应了一句。
她问：“你后悔和我形婚吗？”
张知景轻笑一声：“我知道你后悔了。当年你完全没有暴露自己的性取向，是你怜悯我，你才打算和我搭伙的。”
他点燃一根烟，良久不说话，过了半晌才说：“我从来不后悔，是你救了我。你永远是我的好兄弟。”
他深吸一口气，只感觉自己的肺里装满了烟：“如果你要离婚，我都随便你，本来就是你的同情心束缚了你。”
李娉娉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像在思考什么。晚风从他们头顶吹过，引起上头树叶的一阵骚动。
恍惚间，张知景感觉他们回到了年轻的时候，也许是23岁的时候，那时，他们都是要选择逃避的年轻人。
现在，一个是依旧要逃避的中年人，另一个，是要面对现实，寻找自我的中年人。
“张知景。”李娉娉轻声说，“等张临高考完，咱们就离婚吧。爸妈那边，就说过不下去，觉得没意思。”
张知景点点头。他知道自己的多年挚友要离自己而去了，她会去天涯海角，去完成自己年轻时未完成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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