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张知景躲在墙边听墙角，虽说这不大好，但好奇心还是驱使他背靠白墙，在朦胧的月色下偷听别人的对话。
黄琛的声音听上去很轻浮：“秦楚骁，今天那个穿黑衣服的男的，是你对象吧。你们同性恋真是恶心。”
他没有听清秦楚骁说的是什么，只是朦朦胧胧地听见很小声的一句，大概是说了句“滚”吧。
拳头撞击墙壁的重响回绕在耳际，盘旋不绝。突如其来的重击声吓了张知景一跳，他偷偷向一旁瞄去。
黄琛正拉着秦楚骁的头发，他们靠得很近。他的右手覆上秦楚骁的脖颈，摩挲着，显得有些亲昵：“要不如你跟我试试吧，起码我比他有钱，说不定……说不定我活也比他好。”
张知景看不清他们的面部表情，只觉得秦楚骁此刻一定是皱着眉头，显出一副厌恶的表情。
黄琛的右手又抚向秦楚骁的长发，又揉捏了他的耳钉，最后一下，看上去很用力，因为张知景听见了“嘶”的一声，应该是秦楚骁的。
他继续看着，听见黄琛说了很多下流话，秦楚骁还是一声不吭。最后他看见黄琛死死拽着秦楚骁的长发，右手掐着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这次秦楚骁终于起了反应，他奋力推开黄琛，擦擦嘴，吐了一口唾沫：“黄琛，你真tm恶心！”
黄琛倒是满不在乎的样子：“哟，小美人居然记得我的名字，这真是我的荣幸。反正咱俩一个寝室，我们，走着瞧。”
等两人都走了，张知景才慢悠悠地走在后头。今天的事情太复杂了，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回到寝室，他就感觉寝室里的氛围剑拔弩张，像屋子里装了半桶火药，十分钟之内就会有火来点燃他们似的。
最后所有人都会被炸个粉身碎骨。
张知景讪讪爬到床上，闭上眼。虽然在梦境里，自己一般睡不着，但躺在床上闭上眼，还是非常舒服的。
有的时候会有种脚底生云的感觉，又像躺在云朵上，飘飘然，随风摇曳。
我是一朵云，我有很多同伴。我不必为我的过往忧伤，因为我的同伴早已放下，早已原谅。
张知景这么想着，脑海里却是宋余南躺在病床上的场景。这个场景之前在他脑海里出现过很多次，但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明明宋余南领养了一个可爱的女儿，他过得很好。他没有发福，没有多少皱纹，身姿绰约。
“你应该愧疚，因为宋余南因为你死了。”一个声音在心底响起。
他忍不住皱起眉头，转过身，想浇灭这个念头。可这个想法却像一灶火，愈演愈烈，息不灭，止不住。
“我不应该愧疚，宋余南活得好好的。”他对心底的声音说。心底终于不再响起声音，只是当晚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看见宋妈宋爸，坐在病床前，病床上躺着奄奄一息的宋余南。宋余南的嘴一张一翕，不知道在说什么。
他站在旁边看了很久，身体不能动弹。他只在醒来之前听见很轻微的一句：“不要告诉张知景我死了，你们就说，就说我去了外国。”
张知景觉得这个借口熟悉，却又，想不起来。
等他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黄琛和秦楚骁正睡得正香。
他揉揉自己生疼的脑袋，安慰自己说：“都是梦，梦都是反的。”
宋余南活得很好，所有人都放下了，不能只剩下自己原地踏步，滞留不前。梦里后悔得再好，也不过是自我感动。
他继续躺着，闭上眼，感受风的轻抚。九月的s市已经没有多少夏日的炎热了，更多的是秋高气爽。
更何况现在是凌晨，凌晨的风要更冷一些。
等他听见床吱呀吱呀地响着，有人醒来了，他才跟着睁开眼。他朝右方看去，秦楚骁正踩着梯子下来。
“早啊。”张知景下床穿好鞋，跟着秦楚骁一起进卫生间。卫生间比较大，可以供两个人同时洗漱。
两人没有说话，一切都很宁静。直到黄琛醒来。
黄琛的动静也不算大，兴许是有起床气，所以整个人看上去都很乖张暴戾，像下一秒就要挥上一拳。
张知景不想引火上身，草草洗漱完就去图书馆自习了。图书馆很安静，所有人都在认真学习。
他去书架上找书，却发现一本眼熟的书——《梦》。
奇怪，这不是小说吗，大学的图书馆怎么还会有小说，难道是我见识短了？
他没有在意，找到自己导师推荐的书后便走了。
等到周六晚上，他出去玩时，和陈以沫提起这件事：“欸，陈以沫，你看不看小说？”
陈以沫点点头：“看啊，怎么了？”
“你看没看过《梦》？”张知景把奶茶放在一边，“就是将一个姓付的人，他有精神病，活在幻想里。”
“我之前在高中的图书馆见过，结果今天我又在大学图书馆看见了。”张知景在书上写下答案，“这大学图书馆还有小说？”
陈以沫摇摇头：“没看过。”
宋余南搁下笔，双手交叉，凑过去：“假日，这一切都是你的幻想呢？”
张知景从梦中惊醒，坐起身，月光正照耀在纯色的床单上。整个房间都很安静，只能听见他的喘息声。
喘息声越来越大，最后他脸色苍白，手心开始出汗。
奇怪，不就是做个梦吗，这是怎么了？做个梦，也不至于这样吧。
张知景起身下床，想去厨房倒杯水喝，却发现李娉娉也在客厅。她睡在沙发上，身上没有盖被子。
月光散落在她的衣服上，映照着她的脸，显得那么恬静美好，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小时候。
“李娉娉，”张知景推推她，“你怎么在沙发上睡着了？”
李娉娉缓缓睁开眼，坐在沙发上，摆摆手：“嗯，想问题呢，想睡着了。你呢，你怎么不睡？”
“我睡醒了，口渴，来喝杯水。”张知景到厨房倒了杯水，坐在李娉娉身边，“你想什么呢？”
“最近你不是说你老是做梦吗，咱们都这一把年纪了，我怕你有什么意外，我就琢磨着要不要带你去看看。”李娉娉的声音里透露出疲惫。
“不就是做梦吗，这有什么的。”等我亲眼看见他结婚了，我应该就可以好起来。
“对了，我睡着之前，宋余南给我打电话了，他问我，你最近怎么样。”李娉娉站起身，要回房间。
“你自己看着办吧，你们就算不能在一起，那也应该当个好朋友。”李娉娉捶捶自己的腰，消失在转角处。
张知景一个人坐在黑暗的客厅里，饮下一杯水，继续回去睡觉。这次，他来到了人群中，仰望着楼顶，旁边站着还有很多人。
他随即抓住一位旁观者的手，问：“楼上的是谁？”
“中文系大四的秦楚骁啊。”路人说得有鼻子有眼，“据说是被同寝室的黄少爷欺负了，可惜啊。”
还是没逃过吗？
他悄悄走到楼顶，天台上的风很大，吹得他很冷。
“秦楚骁！”他喊了一句，“你快下来！”
秦楚骁转头看了他一眼，眼泪木讷无神：“黄琛没来吗？”
“我去喊他，你等一下，我去喊他。”他以最快的速度跑下去，找来黄琛。黄琛正在教室里自习。
他一把拉过黄琛，不顾黄琛的粗口。等两人到阳台时，秦楚骁还站在那里。
黄琛显得有些慌张，想走过去。秦楚骁却伸出手，说：“你别过来。”
风吹起秦楚骁的头发，传来他的声音：“张知景，你下去，我有话要对黄琛说。”
张知景下去，一直缩在楼道口，想观察动静。但是风太大了，他听不清，只是听见几个“欺负”“侮辱”。
他安慰自己，只是一场梦，秦楚骁跟自己没有关系。他有些恍惚地走下楼，阳光很刺眼。
“别看。”一个温润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他眼前瞬间变成一片漆黑，随后听见众人的尖叫。
尖叫声缠绵不绝，飘荡在空中，经久不息。
“你拉着我的手，跟我走。”他的眼睛还是被遮着，感觉心里分外踏实。走了没多久，张知景眼睛上手终于撒开。
“咋了，还蒙着眼，要做惊喜啊？”张知景晃晃头，听见陈以沫说话。
“没有，他们学校有人跳楼，好像是跟他一个寝室的。”宋余南说，“就是那个秦楚骁。”
陈以沫的眼睛瞪大，没有说话。过了良久，她才小声问宋余南：“张知景没事吧？他没受什么刺激吧？”
“他没看到。”
陈以沫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等张知景缓过来后，他故作轻松一笑：“没什么，你们要去哪？。”
“今天是毕业的第一天，我们当然是回去了。”他看着陈以沫，她手中确实拿着行李箱，旁边还摆放着两个行李箱。
一个是他自己的，一个是宋余南的。
宋余南又回到了原来冷冰冰的样子，牵起陈以沫的手，轻声说：“走吧。”
“明天中午可以去海边玩咯，我好久没去看海了。”陈以沫走在前头，舒展身体，“希望快点到家，好久没去海边了。”
他想起离家几公里的海，那是以前他和宋余南常去的地方。
一切都不重要了，现实中的宋余南原谅我了就好，他忘记了就好，他放下了就好。
“张知景，快跟上！”陈以沫在前头喊道。
张知景回过神，将思绪从刚刚秦楚骁身上，和过往的身上拔出，欢快地应了声：“来了。”
七月烈阳的热意如瀑布般浇在他们的身上，热意热烈持久，环绕全身。
这只是个梦，梦外，他过得很好，我无需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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