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爹。”
风甜甜颤颤巍巍的喊了这一声。
不由得低下头。
风正摇?!
李桃子心中陡然一惊。
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没成想在这路上竟然就会撞见他。
她心中多少有些担忧。
二十年过去了,他还是当初自己在幻境之中见过的那个钓鱼的模样吗?
李桃子不清楚,可她隐隐觉得。
能够用怀柔之策统帅神英堂,不动神色就令天下各派放下刀剑之人,是比当初硬碰硬舍却一身性命的铁血男儿焦衡更难应付的存在。
毕竟焦衡和焦家堡可谓是过了半生刀上舔血的日子,这才赢得了往昔的辉煌。
可风正摇驾驭人心,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掌握众生的弱点,令他们臣服在如今的安乐日子之中,浑然不觉,每日美酒在侧,香风抚耳,便自动的放下了手中的剑和心中的利害。
这样的人,心思之深沉。
远非焦衡可比。
李桃子沉下一口气,她稳定心绪,握紧拳头,缓缓转过身来。
好俊的一张脸。
好强大的气场!
尽管不是第一次看到眼前这张脸,哪怕有风甜甜这个五官如出一辙的儿子站在一旁用作对照。
可风正摇周身的气势让他生出一股怒人的寒气,让人不敢亲近。
李桃子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
此时的他,早已褪去了二十年前那股清风扶摇的模样。
如今的他,稳如一块磐石,静静的屹立在天地之间,仿佛任何卷杀都如过眼云烟,不能窥动他的意志分毫。
跟在焦家堡初见焦衡的第一面很不一样。
焦衡那时,仿佛是带了一点落寞气质的中年书生。
身形中反而隐藏了一丝疲惫。
而此刻的风正摇,如同大旗飘扬,高冷,犀利。
如同一柄寒光,摄人心魄。
压的你五脏六腑,都说不出话来。
李桃子看着眼前之人,不知怎的,舌头竟然发起麻来。
她甚至觉得自己有些站不稳了。
风正摇面带愠怒之色,淡淡的看了他二人一眼。
轻描淡写的问道:
“你在这里作甚?”
风甜甜的声音愈发低微:
“爹,我,我有事想跟您说。”
他如今周身的恐惧并非装出来的。
如果没有见到风正摇之前,李桃子恐怕也难以理会到他的恐惧。
可真正站在本尊面前,感受到了这扑面而来的压迫之情。
李桃子完全能够感同身受,太可怕了。
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李桃子本以为焦衡能白手起家,带着神英堂杀出一条血路,立下这彪炳战绩,已经是世间龙凤。
可若见他与眼前的风正摇一比。
焦衡仿佛是风中的枯叶,脆弱的不堪一击。
李桃子此刻突然体会到了一阵绝望。
难怪焦衡当年会对风正摇那般马首是瞻,将他拱为神明,将他奉若圣旨。
是的,他的气场太强大了。
如同太阳一般,照射的人根本睁不开眼睛。
焦衡见过他最光辉的一面,深信不疑他是这世间的奇迹,是万物不可更迭的存在。
是春夏秋冬四季轮换也屹立不倒的神迹。
那样光芒万丈的少年天才、百年不出之人,当年究竟在同样年少的焦衡心中印下了如何深刻的烙印。
李桃子不得而知。
但这烙印在二十年后依旧发挥了作用。
哪怕焦衡用神英鞭法孤独拼杀了二十载,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欺凌的无名小子。
哪怕他获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名利、财富、地位、尊容。
哪怕他做到了焦家堡堡主的位置,手握重兵。
哪怕他振臂一呼,天下各派莫敢不从。
哪怕他在温柔富贵乡、家世荣华贵的康庄大道上走了二十年。
他依旧不敢忘记这烙印。
或者,他压根就忘不掉这烙印。
这烙印,让他可以毅然而然的舍弃这二十年来自己获得的一切。
常人在意的名利、富贵、功法、权势,他通通可以弃之如敝屣。
果断而干脆。
就好像自己从未获得过它们一样。
哪怕是付出了自己一脉的代价,哪怕子孙永绝。
哪怕自己的残魂都湮没在了天地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不被任何人记住。
焦衡也没有丝毫后悔。
因为他知道,他值得。
在此之前,李桃子根本无法理解焦衡这复杂莫测的心理活动。
或者在见到焦衡不惜启动血魂大阵也要改变的走向之前。
李桃子根本无法相信这样的代价是有意义的。
但现在站在这样一个统御天下的风正摇面前。
她也终于动摇了。
她终于体会到了焦衡那时的心境。
这一刻,她似乎也被焦衡说服了。
没错,他是对的。
风正摇值得。
她的身子终于也微微的颤抖了起来。
不知道是由于内心的波动,还是被迎面而来的风正摇的气煞所折服。
她好像也臣服在了这伟大的气场之中。
风正摇淡淡言道:
“说吧。”
风甜甜突然语塞。
一时之间,似乎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他求助似的看向李桃子。
李桃子这才回过神来。
没错,自己是来帮他的。
这时不出面,更待何时。
她定了定心神,上前一步,轻轻言道: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可否请堂主移步,另寻一个僻静处?”
风正摇这时似乎才有心力打量她。
他用余光淡淡的斜睨她一眼,心中并未有些许波动。
他是淡淡应道:
“这时哪家的丫头,看衣着倒也不是我神英堂的人。”
“禀堂主,我乃是冰雪宫的人。”
“冰雪宫?”
风正摇听到这三个字,皱了皱眉头。
他似乎有所不喜,眉眼中映出淡淡的厌恶之情。
“怎么,难不成是冷青青要来给我传话?”
“不是,跟我们掌门无关。”
“那就是替夫人来传话的?”
风正摇的厌恶之色似乎更重了。
李桃子赶紧摇了摇头:
“跟夫人也没有关系。”
风正摇听到这儿,倒好像来了兴致。
他挑了挑眉,语带三分讥讽:
“你一个冰雪宫的弟子,既不给你家掌门传话,也不给你家亲戚传话,那你还有何话可传?可说?可听?可闻?倒真是个笑话了。”
怎么办?
李桃子此刻心中露出苦笑。
她刚刚煽动风甜甜带自己来找风正摇的时候,完全没有想过对方竟然是这样叫人恐惧的存在。
如今,站在本尊面前,她终于明白那个潇洒度日的只会钓鱼的颓废风正摇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他身上的那些懒散气息散干净之后。
如今的他,高贵、挺拔、让人目不直视。
他似乎对世间一切都漫不经心,一切荣辱都系与他一人之身。
所有权柄都握在他手中。
他不在意,他什么也不在意。
李桃子从他的眼中,看不到欲望,也看不到挣扎。
他很平静,可是这平静却毫无波澜。
他像一座神,立在那里。
不被风所吹动,也不被雨所敲动。
天下间的所有事都与他无关。
人世间的一切,与他都籍籍无名。
他是高贵的,清冷的,精致的。
可也是薄情的、寡言的、淡漠的。
李桃子终于明白他为何能作为一个中间人二十载,令各大门派有口皆碑,心服口服。
是的,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做到。
他当然是绝对公平的。
因为他毫无私心。
这私心甚至不只对着他个人。
整个神英堂都因他的神辉之所在,显的这般无私而宏大。
他当然没有。
他已经失去了一切欲望、沟壑、难平。
他对这一切毫无兴致。
如同这世间最公正的裁决。
他洞悉了每个人在寡廉鲜耻的外表所隐藏的真正动机。
他在内心中暗暗嘲笑他们,然后察觉他们的所在,同时送给他们。
他给了每个人真正想要的东西。
大家自然欢乐的抛下刀刃,欢乐相见。
毕竟结果已经得到了,谁还会在乎过程了。
这对普通人来说,也许是一生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因为人不可能将自己的私利和欲望剥除的这般清楚。
他们总会藕断丝连,他们总会徇私舞弊。
可是风正摇不会。
他好像已经超脱了这一切。
更准确的说,
他好像已经失去了这一切。
万物都和他无关。
不管是金银铜铁。
还是风花雪月。
他不关心,就如同不关心这洒落天地间的每一滴雨水、雪花。
他好像知道它们不过是匆匆的来,又会匆匆的离去。
他已经出离了一切。
也出离了悲喜离合。
如今,他仿佛一座神祗,孤独的站在这里。
代表天地间,履行着自己的使命。
李桃子看着这样的他,突然感受到了莫名的惶恐。
这是一个几乎失去了一切欲望的人。
他又怎么会有弱点。
自己又怎么可能能说服他。
他根本没有软肋,也没有死穴。
一切都完美的如同屏障,百毒不侵。
无处下手。
李桃子看着他,他的眼睛是这么柔美,温润。
可是眼神却是这样的冷。
他只是轻轻一扫,仿佛就可以看透一切人心。
凡人在他面前,没有秘密。
李桃子的脚也不免打起了哆嗦。
她突然觉得,自己似乎遇到了最大的困难。
兴许是看出了她的恐慌和忧郁。
风正摇的面容似乎更高兴了一些。
诶,那不过是错觉。
他还是那样的面无表情。
“说说吧,别浪费时间。”
他的声音很好听,可没有一丝温度。
“不过,你要想好了再说。我这个人,一向只会凭第一印象做事。所以,如果说错了,恐怕,其他人也见不了你第二面了。”
风正摇轻吐道。
他说的云淡风轻,可却是最摄人的话语。
须臾之间,便可取人性命,片刻不留。
风甜甜听到这儿,突然上前一步,拦在了李桃子面前。
他鼓起勇气抬起头:
“爹,你不能杀她。”
风正摇莞尔一笑:
“不错,年纪轻轻,这收服人心的本事倒是不差,姑娘,你不如直接跟我交锋,更好。”
李桃子看着站在面前的风甜甜,心中一阵感动。
她突然想起了一个关键。
名字。
风甜甜和焦甜甜,名字中都有甜甜二字。
那是谁取的?
不一样的爹,却取出了一样的名字。
只能证明一件事。
取名字的二人之间,一定存在某种关联。
赌一把吧。
李桃子下定决心。
她看着眼前这威严如山之人,轻轻问道:
“你可还记得焦衡吗?”
话音未落,风瞬间停止了。
李桃子感受到迎面袭来一阵地崩山摇的气场。
风正摇的眼神,突然变得奇怪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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