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夏
蝉鸣初夏，压过马路的车轮带起一片尘土，是一个城市里的尘嚣。
坐落在南宁一中后门对面的一所派出所里。
“老大，就他们”，来人抬脚踢开了拘留处那扇铁门，身音咋响，沈初蹲在进门对面的角落里，他抬头就看见来人穿着一身警服，一身深蓝色警服上衣袖子卷到手肘，裤腿扎在马丁靴里，左手夹着烟蒂，随后对上了他的眼神，白炽灯晃的他有些刺眼，他眯了眯眼，把对方脸上一脸不耐看的清楚。
“我在一中后门那小巷子逮过来的”，跟着后面还有一个和他穿着一样警服的小警察，小警察凑到他跟前，“我让他们写检讨呢，诺，那个”，小警察看了眼沈初，“群殴对象”。
对方顺着小警察的视线看过去，看见了穿着校服规规矩矩蹲在地上的沈初，一个人缩在角落里，他旁边还蹲着另外三个同样穿着校服的男生，那三人姿势随意，他们懒懒散散的把校服随意挂在腰上，还有一个还把校服脱了垫在屁股底下坐着。
沈初看着他掐了烟头扔进垃圾桶里，然后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随后他听见对方喊了一声。
沈初抬头看见对方视线看着自己，朝他开口
“过来”。
旁边三个写着检讨书也跟着抬起头，然后看着沈初撑着腿站起来。久蹲着的腿有些发麻，沈初身体晃了晃，扶着墙，他拍了拍屁股的灰尘，抬腿慢吞吞的走过去。
“叫什么名字”，他对上沈初的目光，看着对方浅褐色的眼珠读不出一丝情绪。
“沈初”，他扯着嘴角说完，随后发现一丝丝痛感在嘴角漫开，他抬手擦了擦嘴角，看见衣袖粘着已经干了的血块。
坐在椅子上的那人微微仰着头看着他。
然后拍了拍旁边的椅子示意他坐下，看向另外三个。
“为什么打架。”他看着对面三个对视一眼后，蹲着中间那个剃着寸头的男生开口。
“我就想看一眼他那东西，他宝贝的很看一眼都不行，我也没抢，他就先动手了。”坐在地上的男生，一脸嫌弃的说着。
“什么东西”
“就几个破头绳还能是什么。”
他转头看了眼旁边坐着的沈初没有任何话想说的样子然后问：“东西没丢吧。”
沈初从刚刚坐下的时候一直低着的头抬起来看着他，手拢在校服衣袖里，左手捏了捏藏在衣袖里面的东西，好半响才开口。
“没有。”
“不就几个破头绳，我就看看还能怎么着，我也没抢着啊，哎，我还被他踹了几脚呢”寸头说着就站起来去扯着裤腿卷起指着：“看看警官，他先踹我的，我这属于正当防卫”
寸头的小腿到没有青紫的模样，倒是裤腿印着几个不深不浅的鞋印。
对方听到寸头的话，脾气瞬间就上来了。
“怎么你还有理了，你问问你自己你这是第几次进来了。”他看着寸头继续说着，“今天你不把你妈喊过来你别想走，左右我都没事干，原康，给他爸妈打电话。”
一直站在沈初旁边的小警察应着。
寸头被这一句话熄火了，嘴巴张了张还想说着什么，之后放弃，干脆一屁股坐下继续写检讨，旁边两个人看着他有些惶恐，小声的问他怎么办，寸头大声回了句，“我怎么知道。”
“你们俩也别看他，一个也逃不了。”说完就起身朝门口走去，到门口又停下转身看着沈初，“你跟我出来。”
沈初捡起放在地上的书包，然后跟着他背后走出拘留处。
“过来，坐着”，沈初看着他坐在走廊外边的椅子上，随后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没开免提，坐在他身边时，迷迷糊糊就听见电话对方应了几声好，他还催了几句快点，之后便就挂了。
“他们打你哪里了，哪里还有伤。”沈初刚坐下还没反应过来他就突然问了一句。
反应过来时痛感已经从手肘传来，他回过神，自己一开始没太注意，甚至连嘴角破皮时出血时也没发现，只觉得隐隐作痛，再发现时血已经干了，也可能是当时护着东西脑子懵了，好半响才反应过来。
迷迷瞪瞪出口说着，“我…我不知道。”
说完发现对方正以一脸看精神病的眼神看着自己，才反应过来好像这话不对。
然后他就看着对方的表情崩了，噗嗤一声笑出来，“你知道自己挨打了吗？”
“我知道。”
“脸没破相，”他盯着沈初。
沈初有些丢人，他抽了抽手臂，“手。”
“我看看。”
他左手捏着的东西揣进裤兜里，然后挽起袖子，露出白白净净的手臂，手臂上面青青紫紫的一片。
“那只手呢。”然后看着他的脸色一点一点的沉下了。
沈初抿了抿嘴角。
“老大，来了来了。”他抬眼看见从走廊里头跑来的一个女警察，手里提着一袋东西，走进来才看
清是一袋冰块。
女警官走到沈初面前然后蹲下看着他。
“你拿冰块给他敷敷。”他开口说着，然后站
起身，打开门又进了拘留处。
“打架了？”女警官坐到他旁边，手托着冰块。
“嗯。”他应了声。
“手，拿过来。”女警官托过他的手，把冰块按在他的手臂上。
一丝丝凉温从手臂慢慢散开，止住了淤青的隐隐作痛。
“你是对面一中的？”女警官抬起头。
沈初看着她，女警官看着二十出头，留着一头乌黑长发用发绳扎起，空气刘海遮住了她的额头，露出了好看一双杏眼。
他点点头。
“里面你同学吧。”
“嗯。”
“不用猜也知道是他们几个，有一个叫杨海，是不是。”
他并没有很惊讶，因为他也知道那几个人在学校的德性，平时在学校也尽量避着走，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连派出所他们都混了个脸熟。
“一个星期总有那么一两天逮来这里，他妈妈也不会来领人。”女警官没等他回答，继续说着，“鸡毛蒜皮的小事写几个字检讨就放走了。”
“死性不改。”她补了句。
手机铃声从她兜里面响起，“来，你自己敷吧，我接个电话。”
“好，谢谢。”他接过。
对方从裤子兜里掏出手机站起身，看了眼沈初，之后听见对方说着什么，她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便匆匆的离开了。
袋子外面的水珠流了一手，粘湿衣袖，他看着对方走远的声影，良久。
他抬头无聊看向对面的墙上，看见墙上挂着一副展览，展览上面大字上写着勋章墙，沈初巡眼看过去，看到一直熟悉的照片，下面排了一堆小字，他看不清，便起身走近瞧。
“纪云尽，”他小声的念着。
拘留处的门猝然开了，他转身，就对上一双和勋章墙照片上一模一样的眼神。
棱角分明的面孔，眼尾微微的杨起，乌黑深邃的眼神就这么朝他看过来。
沈初心脏猛的一停。
高跟鞋从门口响起，由远至近，打破了这个氛围，注意力被转移，沈初看向来人。
女人穿着一身黑色包臀裙，领口低至胸口，手里提着一个挎包，乌黑的波浪大卷发垂到腰后。
“我是杨海妈妈。”女人开口朝纪云尽说着，一脸你快放人的模样。
纪云尽无所谓的模样使得对方有些生气，他走到沈初旁边，“你儿子群殴打架，检讨书还没写完。”
杨海妈妈噔着高跟鞋走到沈初面前，“小朋友，杨海这次我替你道歉，你要怎么处理，赔钱都行，赶紧，我没这么多功夫在这呆。”
她的语气急匆匆的。
纪云尽看着她，带着他们俩走进拘留处。
三个人还埋头写着检讨，听见动静时杨海抬起头。
“妈。”杨海喊了声，其余两人也抬头看了眼，又垂头写着。
杨海妈妈瞪了他一眼。
等到他们写完检讨，一张张递给纪云尽过目，他慢悠悠的看，也不急，时不时还教训几句。
杨海妈妈忍着，眼神一直瞪着杨海。
终于看完时，他拍了拍手，警告他们几句后，杨海妈妈塞了一把钱给沈初，就捏着杨海耳朵走了，走时他隐隐约约听见杨海妈妈说着，“头一天回来就要去警局赎你，你多大的脸啊。”
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天有些黑了，他顺着马路一直看向尽头，那里没有树屋的遮挡，就能看见天边泛着映红的夕阳。
沈初踩着路灯印下的影子往家走，走到楼下的时候，他抬头看了眼四楼的窗户，灯把窗户照的清晰，随后低头，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角，提腿上楼。
“你是不是又去那个死老太婆那里了”韩清听到门口钥匙开门的声音便喊着：“都说了几遍了，就是不听。”
韩清脾气总是那么暴躁，他习以为常。
他打开门，拔出钥匙揣进兜里，低声说着，“我知道了。”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知道了下次还是往那边跑，”她看着沈初低着头往房间里面走。
房门一关，韩清的声音分贝低了些，他把背包放在书桌旁，然后从衣柜里面拿出一个装大白兔的铝罐子打开，里面本应装着奶糖的罐子却装着五颜六色的雏菊小皮绳，他把揣在兜里面的小皮绳小心翼翼的放在里面，盖好，再放回去。
“天天闷房间，饭也干脆别吃了”沈初的妈妈声音从外面传来。
“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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