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仗势欺人，你该知道自己是哪一种人！”她平静地说，尽量稳定自己的声调，不在他冰冷的眸光下颤抖。
男人挑起眉，阴暗的眼掠过一丝诡光。半晌，他阴沉地说道：“要是真的仗势欺人，我会要你赔我一套全新的西装！”
洛晚棠垂下眼，这才注意到他的西装边缘沾到了一些汤汁。
她愣了愣，脸颊泛起了淡淡地红晕。
“如果我真的要你赔，你是绝对赔不起的。”男人盯住洛晚棠的脸，极度男性化的声音低沉几度，微微带了一点粗嘎。
洛晚棠微红的脸，又因为他带着轻蔑的言辞而转白。
注意到女孩脸上一掠而过的狼狈，傅擎深嘴角嘲弄的笑容一闪而逝，转过身，他迈开大步越过徐倩容走出医院。
“听见了，我们总裁说了，你赔的起吗？”徐倩容哼笑了一声，狗仗人势的跨着洋洋得意的步伐，追随她的总裁而去。
洛晚棠苍白的脸上毫无表情，她慢慢的蹲下身捡起地上的食物残渣，和破碎的碗－－－
一滴泪无声地滑下她的脸颊－－－被摔碎的不止是一只碗，还有她无足轻重的自尊。
－－－
“妈，再多吃一点吧，我削了一个苹果，您还吃不到四分之一呢。”洛晚棠将削片好的苹果送至母亲的嘴边，轻声细语的劝哄着。
林悦英轻轻摇头，即使是如此轻微的动作都让她绝对疲倦。“不吃了，你先搁下吧。”
洛晚棠心口抽痛，黯然叹息却不能勉强，到了这个时候，顺着母亲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晚棠。”林悦英轻唤女儿。
她今天的食量比前几天好了许多，饭后还能吃得下水果，相对的，精神也好了些。“你仔细听好，妈有很重要的话要告诉你。”
“妈，您先休息一下，有什么话，等你午睡醒来再说吧。”
林悦英摇头，“不行，我自己知道这个病好不了的了，再不说，我怕这一觉睡过去，就再也醒不来了。”
“妈－－－”洛晚棠低呼，再也止不住眼眶泛泪。
林悦英却微笑了，她吃力地抬高手臂，抚摸洛晚棠柔细的长发。“傻孩子，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生灭变异是无常的道理，若再过度悲伤就是个痴儿了。”
林悦英能有这番豁达的领悟，是这一年多来每回迫近死期大关之际，嚼味得来的。
但是洛晚棠却不能接受，她摇着头，边哽咽，再也藏不住哀痛。“妈，人是有情众生，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至亲，叫我－－－如何舍得下你！”
林悦英心底亦无限恻然，她何尝舍得下这唯一的女儿孤苦零丁的在世上生活？但－－－生死大限岂能容得她抉择？
林悦英不得不勉强地吸口气提起精神，该说得话，该为女儿做的事，她是半点不能漏失，唯有清楚地交待妥当了，她才能心无所碍的离开这人世。
而这之后－－－
洛晚棠的未来便只得交给命运了。
“听我说，晚棠－－－”
林悦英握住女儿的手，软弱的气力，让洛晚棠感觉不到七种应有的握力。
洛晚棠紧紧地回握，泪水一瞬间逼到眼睫。
林悦英平静地咧开嘴，像是安慰女儿，“妈妈有个心愿未了，希望你能在妈妈死后，替妈完成。”
听到母亲已经开始交待身后事，洛晚棠一颗心沉至谷底，但这件事既然是母亲的心愿，她就算承受不住，也得承受。
“妈，您说吧，我在听。”她哽咽地望着母亲，心口无比的痛苦，仍然强迫自己露出笑容。
林悦英微微点头，跟着说出心愿：“当年你爸爸还在世的时候，有一位傅伯父跟－－－”
林悦英咳了两声，才把话接下去。
“他跟你爸爸是拜把子兄弟，傅伯母在你小的时候还曾经抱过你－－－晚棠，你还记得他们吗？”
洛晚棠摇摇头，清澄的双眸透出疑惑，母亲为什么会选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
“是呀－－－”
回想起来几十年前，她的丈夫还在世时发生过的事－－－林悦英不自觉露出笑意。
“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当年你也才不过三，四岁，当然是记不得了，自你爸死后，我们母女从市中心搬到了这里，那时候搬的很匆促，事前根本来不及通知你傅伯父他们，人海茫茫，大家因此就失去了联络－－－”
林悦英顿了顿，抬起头，欣慰的望着女儿，嘴角的笑意骄傲地扩深，“时间过得好快，这十几年像是只有一眨眼的时间，你就已经长大了。”
林悦英的话里，有无限的感慨。
洛晚棠却不明白，“妈，你当年为什么不跟傅伯父，傅伯母联络？难道爸爸死后－－－傅家也像那些势利的人一样？”
洛晚棠的父亲当年工厂倒闭后欠了大笔的债务，许多平常跟洛青峰称兄道弟的人，那个时候避之不及，深怕洛青峰上门找他们周转，路上相遇了恐怕还会撇首仰鼻，来个翻脸不认人。
洛青峰就是因此才会郁忿交加，心怀忧虑而过世的。
“不，只有傅家跟那些人不同，那个时候你傅伯父不但为我们洛家出钱还清了你爸爸负下的巨债，还在你爸爸去世后，体贴我新寡哀痛，又携着弱女，一力承当了丧葬事宜。”
林悦英如今说来，仍然心怀感恩。
“既然傅家待我们这么有仁有义，妈你为什么－－－”
“就是因为傅家太慷慨了，我们母女俩岂可一而再再而三的麻烦人家？”
林悦英摇着头，她也有她的尊严。
“他们夫妇要是知道我们的消息，像他们这么重情义的人，我们岂不是又会成为人家的负担？”
洛晚棠明白了，她解意地微笑，或许她的脾气是遗传自母亲的性格？
“如今我会再提起往事，是因为你傅伯母有样东西寄存在妈这儿，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本来以为再也没有机会还你傅伯母了。”
林悦英隐瞒了若干事。
事实上，为人母的她还是难免有私心的－－－
她知道她就要死了，她死了后，洛晚棠在这个世界上将无依无靠了。
若不是怜惜女儿，那样‘东西’，她原是不打算还给傅家的，毕竟－－－
早在洛家一败涂地的当年，傅家已经发迹，如今时隔二十多年，依傅振东－－－傅家老人主事的精确，强悍作风，傅家只会更好！
更何况这十几年来她天天注意新闻，她早知道不但在Z省，就算使在全世界－－－傅家也今非昔比了！
洛，傅两家－－－门户早已不相对了！
“妈，你是要我代替你把东西，送还给傅伯母？”洛晚棠问道。
林悦英回过神，定了定心，她不能再为了坚持自己不值钱的自尊，而牺牲掉晚棠的幸福！
“嗯－－－妈要你亲手将东西，交还到你傅伯母手上。”林悦英敛下笑容，严肃地望着女儿，“晚棠，你答应妈妈，绝对会亲自办到。”
林悦英一定要得到女儿亲口允诺！
洛晚棠点头，只是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她怎么会不答应呢？
况且－－－她心里思忖，这已经是母亲的－－－遗愿。
林悦英见洛晚棠点头，释然而笑。
当年洛家和傅家，凭着一样‘信物’订下了儿女亲家，那也是她要洛晚棠‘还’给傅家的东西。
林悦英嘴角绽出微笑，只要傅家一看到这样东西，就会知道晚棠为何而来了。
但是，女儿是她生的，林悦英最了解洛晚棠。她明白这孩子一向有主见，要是女儿知道事实的真相，或许嘴上不说，心底是一定会排斥的。
林悦英之所以隐瞒，也是为人母的一点私心了。
“妈，你要我送还给傅伯母的是什么东西？”
“这样东西我一直妥善收着，这回入院我也把它带在身边，我收在床边那个抽屉里了，晚棠，来，你替妈把抽屉里的那个包系着彩带的黄绒袋子取出来。”
洛晚棠听话地照做，她从未将这个精致的黄绒袋子，当然更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了。
林悦英自女儿的手上接过袋子，解开袋子上天的彩带，从带着里拿出一只宝光灿润，通体碧绿的玉环。
洛晚棠轻轻叹了一口气，这只玉环质地温润致密，就算使不识货的外行，也能一眼看出它的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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