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她讲的全是实话,只除了她是一路跑回家的,并省略了跑回家的那段‘救人赴医’的经历,而短缺的钱,是因为她先拿去替龙战付了医药费,至于货车的修理费,她仍未想出个着落。
“好哇,你故意走路回家,好让街坊邻居全看到,然后误以为我小气,我虐待你,你存心叫我这张老脸没地方放,是吗?”乔母拉高了嗓子。
“没---我没有---没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乔以白百口莫辩,只能冤枉地承受乔母的怒火。
滴滴答答的抽噎伴着乔母的咆哮,和拖鞋击在皮肉伤的啪啪响声,混成一种不协调的悲曲,回旋在天未明的凌晨,从窗缝呼呼透进来的晚风,终究耐不住长长的叹息。
春天,一直是花木播种,修枝,分株的极适期,亦是乔以白最忙碌的季节,只见东方未白,她已经在花圃和温室奔走。
偶尔她会借河水的时间偷偷懒,仰望渐蓝的晴空或深嗅一下扑鼻的花香,但大部分都光阴,她若想抽空拭个汗水均是奢侈。
“嗨,该吃中午饭了。”一双彻底属于男性的巨手,拎着两袋热腾腾的水煎包猝地出现在她的眼前,紧接着扬起一个男低音,轻轻柔柔地语调,令人感到很舒服。
“嘎?”乔以白不禁张口结舌。“你---战?”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龙战微笑着递了一袋子水煎包给她,另一袋是他要吃的,“快吃吧,我在街口买的。”
其实他在旁观察她有好一会儿了,可是她太专心,以至于一直没留意到他的存在,因此更没有发觉他中途曾溜去买食物。
“你---怎么---你不是应该在医院吗?”乔以白怔怔地接过水煎包,双眸仍睁得俨如铜铃似的凝睇他那肿胀未褪,额头仍贴着绷带,嘴唇周围已有一圈青胡的脸。
“我就是一些皮外伤,再躺下去也是占病床,故今早医生便赶我出院了。”龙战指着附近的那片树荫,面含微笑地问道:“咱们到那儿坐好吗?”
“啥---呃---好。”乔以白愣了愣。在家被人吆喝惯了,突然有人征求她的意见,她一下子反倒不能适应。
龙战等她坐定了,才坐在她的旁边,并礼貌地与她间隔了些许距离。
“我以为你会再去医院看我。”许是他生平初次受挫,所以对她适时伸出的援手替别感激吧?
这几天他躺在病床上,脑子里总是挂记着她的身影,可是那日他因为受伤,视线有点模糊,故而对她的轮廓只有个粗略印象,如今终于有机会细看,他发现她不是那种一眼就让人惊艳的类型,却非常适合慢慢品味。
她的肤色比他想象中哈腰健康,秀气的五官非常细致,眉宇沁着的汗珠正在向烈阳抗议,双颊透着的润泽,浑似刚洗过而未拭干的红苹果---
原来,认真善良的女人会是这么迷人啊!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这几天忙的不可开交---”乔以白压根儿忘了这档子事,就连她的破货车,亦是车行打电话来催她,她才想到。
再者她每天都忙得分身乏术,即使想去也没时间。
“你怎么了?”龙战倏地瞅住她露出来到那节藕臂,麦芽肌肤上泛着数个黑青,其中一个较完整的,形状看起来有点像---鞋子的烙印?
“啊?”话陡然被打断了,乔以白不明就里地随着他的视线瞥回来。“没,没---没什么。”她仓促拉下衣袖遮住受妈妈殴责的痕迹。
都怪刚刚太热,她一时疏忽而把长袖卷上去。
“咦?你的左脸也---”龙战皱眉盯着那隐于皮下的淡红直条,心里已经有了底,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她那几处淤青是遭人捆打造成的。
“没事,我---不小心---摔倒撞到的。”乔以白急忙转移话题,“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问护士。”既然她不愿说,他也不好继续追问,只得顺水推舟。
“问护士?”她在这个镇上不若妹妹以青有名,何况她就是怕事情传到妈妈的耳朵里,还特别把他送到市区的医院里。
“你病历表写着呢。”见她一脸地狐疑,他得意地补充,“不过,是出租车司机帮我找到,可是你家没有人,倒是你们邻居很热心,那几位太太告诉我,你会这这里。”
“噢---”听到家中没人,乔以白本来是松了一口气。妈妈大概去朋友家摸八圈,而妹妹以青不是在睡觉,就是跑出去约会了。熟知他尚有下文,未松完的那口气立刻转为低呼。
“怎么?我打扰你了?”他好像做错了什么。
“不,没,没有。”乔以白苦笑。依她从小就在此土地生长长大的认知,恐怕他人尚来到这儿,那些热心的太太们已经‘敦新睦邻’地将炫人的不堪入耳的讯息传遍了整个村里,再要不了多久,妈妈大概也会拿菜刀砍过来了。
“那就好。”他接着掏出口袋内全部的钞票塞给了乔以白,“对不起,我身无分文,私自动用了医院推给我多余的医药费,我听说钱是你先替我先垫上的。”
晃着手里的水煎包,他又腼腆地笑着。“这食物当然也是借花献佛。”
“你身上还有钱吗?”乔以白没有伸手去拿钱。
龙战诚实的摇头和保证:“我目前虽然一贫如洗,但是那笔医药费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待会儿回到出事前住的酒店,他寄放的大行李箱中还有一些钱,只是他现在什么证件也没有,不晓得对方会不会让他领。
“不急,等你有钱了再说,至于这些---”她笑着又把钱推回去,“数目是不多,但那先留着凑合凑合用吧。”
“喏---”原来他误会她的意思了,龙战感动地看着她。“我们不过是一面之缘,你为什么肯这样帮助我?”
“人总有困难地时候。”乔以白说得天经地义。
“你不怕我是坏人?”龙战诧异地问道。
“你是坏人吗?”乔以白反问。
“当然不是。”他马上矢口否认。
“那不就得了。”乔以白笑着耸耸肩。
“慢着,你不能单瓶我一句话就相信我啊,哪有坏人会说自己是坏人的?”龙战感到万般不可思议,他一个大男人也只是受了那么一次亏,现在走在街上,都会下意识地提高警觉。
“是没有。”乔以白吃着水煎包,心头暖烘烘的,因为那里面有着朋友的关爱。“但坏人也不会自己告诫旁人要提防。”
“你真的不是普通的善良。”龙战认为她不该是这个年代的人。
“别夸得这么早,说不定我才是坏人呢。”乔以白俏皮的眨着眼睛,暗地里,她很纳闷自己为何能和他如此侃侃而谈,是因为他让她有安全感吗?
“倘若像你这样的人会是坏人,这世上想必也找不到好人了。”龙战被她逗的哈哈大笑。
“哦?是吗?”乔以白喃喃自语,连忙以大啖食物来掩饰乍涌的哽咽。
好久了---她有好久没听到别人的赞美了,而印象中的几句,居然全是出自于这位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的口中。
“那么大的花圃,就能一个人在忙?”他扫视她的工作环境,颇为不解何以他俩聊了半天,他始终不见园内有第二个帮手现身?
“景气不好,况且这种粗重繁琐,薪资少,又要心细的苦差事,很难请到人,先前我爸在时还好,他死以后,工人就纷纷离职,最后我就得一个人抵十个人用。”故此她往往得从凌晨忙到深夜,一天睡不到几个小时算是家常便饭。
“你似乎甘之如饴。”龙战欣赏爱花,懂花的人。
“是啊。”她笑望着那片红红绿绿,仿佛日子又返回童年,嘴角不禁逐渐上扬。“我记得小时候常常和爸爸在花圃里玩捉迷藏,有一次我躲着躲着,竟不小心睡着了,结果爸爸一忙,也迷糊地把我忘了而锁在温室内一整晚,第二天我俩都让妈妈数落了一顿,我还被修理得好惨---”
“你和你父亲的感情铁定很好。”龙战拍拍她的手背。
他不清楚她到底遭遇过什么,她的外表看上去顶多二十再加一点,穿着和语气却有着五十几岁的历尽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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