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呼出一口带着白霜的寒气，顾已朝闻弃走去：“闻弃，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刚喝了大把的药，剧烈地疼痛影响到闻弃的听觉和感知能力，直到顾已走到跟前，闻弃才察觉有人来了。
闻弃睁开眼，无力地看他：“你……你怎么回来了？不……不考试了？”
顾已：“……”
过敏反应让闻弃全身呈现出脆弱的粉红，被冷汗濡湿的睫毛急剧颤抖着，看上去非常可怜。
这副惨兮兮的样子像是一盆凉水，把顾已从头浇到了尾，满腔怒火瞬间就被熄灭了……
顾已抓着他的手，又心疼又心酸：“先别管我了，你怎么样，疼痛还能忍受吗？你怎么又不听我话……”
闻弃本是掐着自己的掌心抵御一阵强过一阵的钻心疼痛，被顾已抓住手后，不想弄疼他，只敢虚握着。
顾已释放出大量信息素，试图安抚他，却发现没多大用。
随着闻弃的腺体不断朝着omega分化，他的身体各项机能也在跟着减退，忍痛能力也变得没有以前强了，他难受地整张脸都有些扭曲，身体阵阵痉挛，他感觉自己可能要熬不过这次了。
终于走到这一步了吗？这就是他人生的结局吗？
……被疼痛活活折磨死。
唯一庆幸的是，他没有死在医院，也没有死在宋家空荡黑暗的地下室里，而是死在了有他跟顾已美好回忆的宿舍。
身边还有顾已的陪伴。
“闻弃，闻弃……”察觉他逐渐微弱的呼吸，冰冷如死尸的体温，顾已平静如水的面容上难得有了急色：“闻弃，你别吓我！闻弃！闻弃！”
闻弃身体常有不适，却从未如此严重过，眼前的状况完全出乎了顾已的意料。
闻弃虚弱地握着顾已的手，说出了自己一直欠顾已的两个字：“谢谢……”
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顾已是他的救赎，是他唯一的药。
在最后的这几个月时光里，能遇到对他好的顾已，或许是老天对他这几年苦难人生的补偿。
从来没有人像顾已一样对他这么好，从来没有，他后悔没有早些认识顾已，他恨不得自己的一生只活这最后几个月。
闻弃强忍着想要寻求顾已信息素庇护的本能，生死关头，宋屿安恶毒的诅咒言犹在耳。
——小默，你终于变成怪物啦。
——小默，跟我一起下地狱吧。
他没能逃脱宋屿安的诅咒，活活被宋屿安折磨成了个怪物，死亡对他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他甚至有些期待死亡，期待彻底的解脱。
所以，他更不能把顾已拉进地狱。
闻弃是在手术台上疼醒的，睁开眼，看到顾已蹲在身前，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身体每一处都传来剧烈的疼痛，尤其是脖子后的腺体。
闻弃勾起嘴角，勉强冲他笑了下：“干嘛……这样看着我，我还没死呢，就算我死了也不用你披麻戴孝……放心……”
说一句话喘了好几口气，疼得仿佛灵魂都抽离了□□。
这种感觉太熟悉，在暑期的三个月中他频频遭受，闻弃环顾四周，果然看到他身上插满了做手术的仪器，和几个站在顾已身后带着口罩的医生。
闻弃的身体他自己心里清楚。
他曾是顶级alpha，被宋屿安用药物强行异变成个不a不o的怪物，他的体内会分泌ao两种信息素，腺体却无法正常将它们排出，导致他的体内淤积了大量的ao信息素。
以前有跟他信息素契合度很高的顾已帮忙压着，但这二十天来，他抗拒顾已的信息素，被顾已□□出来的作息也乱了，导致他体内一直被压制的大量ao信息素疯狂反扑。
这种情况下，单靠顾已的信息素已经没有作用了，他需要借助腺体手术，把这些在他体内作乱的多余信息素排出体外。
看着忍着疼痛强颜欢笑的闻弃，顾已心像是被人捅穿了一个窟窿，寒风肆无忌惮地往身体里钻。
一想到在他不知道的那三个月里，闻弃时常遭受着这样的痛苦，他就恨不得杀了那个强行用药物把闻弃从alpha异变成omega的人。
曹医生抬手在顾已的肩头拍了下，手术还要继续，顾已不能在手术室待太长时间。
顾已忙闭了下眼睛，收敛了情绪，握着闻弃的手道：“闻弃，你知道的这个手术不能进行麻醉，而你的身体已经无法承受这样的痛苦，我需要给你一个临时……”
已经预感到顾已要说什么，闻弃艰难阻止道：“不需要……我可以忍受。”
那三个月没有顾已，他都是这样硬生生挺过来的。虽然疼痛一次比一次剧烈，但他无所谓，疼到死去那一天，他就再也不用忍受疼痛了。
他就彻底解脱了。
“你会疼死的，闻弃，听话，只是临时标记，你习惯我的信息素，我的信息素可以帮你减轻疼痛。”
冷汗顺着乌黑的鬓发流下，闻弃哑声抗拒道：“不，我不需要。”
临时标记不同于他每晚在顾已信息素中安眠，仅是目前的程度他就已经如此依赖顾已的信息素了，倘若有了临时标记，他怕自己屈服于本能，怕自己再也离不开顾已。
不，不行，他决不允许自己变成一个完全依赖别人才能活着的废物。
而且临时标记同样会让alpha上瘾，他会害了顾已。
“闻弃……”
闻弃笑着安抚他：“我真的没事，放心吧。”笑容看起来比哭还难看。
顾已太了解他了，看他这样子，又心疼又生气。
他总是这样，习惯于把朋友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哪怕受伤也会先去安慰身边的人，不管是初一，还是高亚郭，以及他身边那群环肥燕瘦的omega们。
哪怕是现在，自己躺在手术台上疼得快死了，还想着安慰他，还在顾忌他是否会对他的信息素产生依赖。
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为自己想想？！
“闻弃……”半响后，顾已伸手轻轻遮住了闻弃的眼睛：“对不起……”
腺体被咬破的那一刻，闻弃的眼泪流了出来，滚烫的泪水濡湿了顾已的掌心。
期末考试后，云雾一中学生便放假了。
寒假期间，闻弃跟爷爷住在一起，每天下午去宁浩的酒吧学调酒，上午和晚上基本就在家陪爷爷，时刻注意他的身体状况。
顾已请的医生是国内顶尖的，出院后，老爷子的身体恢复的很好，老爷子想感谢顾已，便让闻弃把顾已请到家里吃个便饭，被闻弃三番五次地给敷衍过去了。
考试那天闻弃不顾跟顾已的约定，私自服用药物进了医院，手术时顾已对他进行了临时标记……他拼命抗拒，躲避，不忍让顾已卷进他破烂的人生里，但顾已却步步紧逼，根本不给他逃避的机会，义无反顾地朝他而来……
临时标记不同于永久标记，期限只有一周，在这一周内，标记双方的alpha和omega灵魂共通，能够敏感感知彼此的情绪变化，在心理和生理上也会对对方产生强烈的依赖。
事已至此，闻弃无法再改变什么，但也仅限于此了，他不会允许顾已再进一步，也不会允许自己屈服于本能。
标记第一周，他全力克制着对顾已的渴求和时时刻刻想要见到顾已的念头，甚至不敢去想他。这对闻弃来说是不小的挑战，以前天天见的人不能见了，他好几次都要控制不住自己，也幸好放寒假了，他即便想也见不到，省去了不少尴尬和麻烦。
一周后，这种情况才有所好转，但临时标记也是有后遗症的，因为他对顾已的思念并未减少，反而还越来越强烈了。
这些天，他根本不敢去仔细回忆那天发生的事情，一想起来就控制不住的想见顾已。现在半个月过去了，闻弃依然……很想他，但又不敢见他。
他每天在见顾已和不见顾已之间纠结百八十遍，导致他现在一有想见顾已的念头，脑海中就会有另一个思想钻出来，阻止他去见顾已。
老爷子不知道孙子的别扭心思，被他墨迹地烦了，骂他不懂感恩，今天，他给孙子下了死命令，不管孙子用什么方法，明天他一定要在家里见到顾已。
这可把闻弃给愁坏了，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宁浩几次跟他说话，闻弃都没接上，宁浩看他不在状态，就给他放了一天假。
收拾东西，出了酒吧，闻弃不出意外地又见到了宋屿安。
宋屿安不知怎么打听到他在宁浩这，每天都来等他：“小默，马上就要过年了，你会回家吗？”
“家？”闻弃心里窝着火，没好气道：“那是你家不是我家，我回去干嘛，看你们一家团团圆圆，我吃饱了撑的？”
闻弃看见宋屿安就烦，这家伙在他生日那天闹了那么大一出，结果转头就跟个没事人似的天天来纠缠。
他怎么能这么没皮没脸？！他没有自尊心的吗？？？
宋屿安和颜悦色道：“毕竟是一家人嘛，沐叔他……”
闻弃不想理宋屿安，恰巧这时手机响了，闻弃看也没看直接接听了。
听到对面熟悉的声音，闻弃愣了下，看了眼来电显示……讨厌狗！
闻弃：“……”
闻弃挠了挠鼻尖：“有，有事吗？”
“你在干嘛？”
听着顾已清冷的声音闻弃突然意识到自己真的好想他，他已经分不清这到底是不是临时标记的后遗症在作祟了。
顾已那边的背景音听着有些嘈杂，不知是不是闻弃的错觉，那声音听着跟他身后的酒吧环境有些像。
“我……我没事啊，”闻弃手指无意识扣羽绒服上的扣子，有些紧张道：“那个……你明天有事吗？我爷爷说要请你吃饭，地址就在……地址你知道的。”
闻弃曾在一次醉酒后把自己老底揭了个干净。
“好，明天见。”
闻弃：“！”
讨厌狗答应了！！！
与此同时，闻弃郁闷纠结了多天的心情突然就豁然开朗了！管它是不是临时标记的后遗症呢，他就是要见顾已！
闻弃高兴地原地跳了起来，复又压下激动，轻咳一声，故作矜持道：“明天见……”
挂了电话，闻弃再也压制不住，激动地抱着刚出酒吧的宁浩跳了几圈，把宁浩搞得一头雾水，以为这孩子疯了。
宋屿安脸上的笑肉眼可见地没了，阴翳的目光死死盯着闻弃突然激动的笑颜。
闻弃看见宋屿安立马垮起了逼脸：“看什么看？！滚啊！”
宁浩拿着车钥匙要出去谈事，正好跟闻弃的家是一个方向，宁浩顺便把闻弃给送回家。
两人上车离开，宋屿安的目光依旧盯着闻弃离开的背影。
酒吧门口的暗影中，有个带口罩帽子的少年走了出来，从宋屿安旁边经过时，斜眸扫了他一眼。
宋屿安觉得他有些眼熟，这会功夫，闻弃坐的车子已经看不见了，宋屿安收回视线，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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