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惊人发现

冯森听完他的经历，沉默了很久，久到张东以为他已经睡着了，却发现他眼睛还在月光下闪动。终于，冯森告诉他，可以一直留在他身边吃住，不用还债，但那只手表和钱包要交给他算作报酬。
他不敢不答应，因为此时混混们还在门外虎视眈眈，想要卸掉他一条胳膊。于是，他就在冯森庇护下按部就班生活，干点擦桌子扫地的活计，吃住在店里，比曾经流浪生活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有时候，冯森也会请他去打台球、吃火锅、看电影，排遣寂寞。冯森一直单身，行踪神秘，从来说走就走，但总会在冰箱留下足够的食物，体贴入微。
尽管生活稳定，他始终无法戒掉盗窃，就好像毒瘾发作，让他的手不自觉伸向别人的东西。不过，他从来没动过冯森的任何东西，把他当做恩人，甚至是父亲看待。所以，当冯森让他背井离乡去陌生的江南时，他毫不犹豫答应了。
在他眼里，冯森俨然成了家一样的存在。
他从没问过冯森为什么要拿走钱包和手表，但可以确定绝对不是为了钱，因为他始终把那俩东西锁在保险柜里。后来，他不再执着于这个问题，因为不管冯森干过什么、为了什么，都不会动摇在他心中光辉的地位。
冯森遇害后，警察来店里早早发现了保险柜，找专业人士开了锁，里面却只有一些房产合同和店铺营业执照，并无皮包和表的踪迹。
他没敢问警察有没有在冯森尸体上找到那两样东西，害怕警察详细调查，牵扯出他私自花掉银行卡里钱的罪行。这件事就这么被隐瞒下来，直到今天又在林悦和沈溪面前徐徐揭开。
直到张东说完话，点上烟抽几口又踩灭，林悦还没从巨大震惊中缓过来。
沈溪见林悦还愣在原地，紧咬着唇，一脸痛到麻木的模样，只好拍了拍她的头，像是安抚，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能感觉，张东的一番话打开了一扇通往深渊的门。
不过，一个惯偷，又能有多少真心话呢？
林悦不习惯这么亲密的动作，身体一颤，眼神恢复了往日的犀利。她伏在沈溪耳畔，低声道：“你说，冯森哥哥为什么要带走皮包和表？”
“也许，那些东西本来就是他的？是他当年在公园里遗失的。”沈溪道。
两人都垂头沉默着，明白如果冯森真是那个丢失东西的人很可能早就置身于深渊中。就如同张东分析的，那人不仅丢失了钱包，就连银行卡所有的钱都被划走了，可是竟然没报警，那就说明一定犯过比偷窃更重的罪！
“那我走了啊！”张东又叼起一根烟，斜眼瞪着呆立的两人，“你俩可得信守承诺，要是报警……我也不会坐太久的牢，出来肯定弄死你俩！”
“等等！”林悦突然抬起头，微微眯起眼，“银行卡还在你手里吗？”
“哎呦，对了，卡我一直放在钱夹子里，肯定也在冯哥那儿！”张东道。
林悦又一次垂下头，感觉最后一丝希望也湮灭了。
“那你想想，森哥有没有跟你提过银行卡的事？”沈溪道。
“我记得之前他在通过卡号查卡是谁的。我让他别查了，怕暴露我取钱那事。可他说没事，不通过正当途径，不会被发现……”张东翻着眼皮。
沈溪眼睛一亮，道：“这说明，首先，森哥不是银行卡的主人，排除有犯过大罪的可能性。其次，他后来查出什么吗？”
“哎呀……有点印象，他跟我说过一次，好像叫什么……”张东抓耳挠腮，好不容易挤出一个字“梅？”
林悦猛然抬起头，梦呓般念出一个名字：“李……新，梅。”
“诶？对喽！就是这个名字。李新梅……新梅。我当时还在想这肯定是个娘们儿啊！”张东拍手笑了两声，又被肩膀伤口开裂疼得龇牙咧嘴，“我走了……妹妹，你下手真他妈狠！”
林悦好像没听见他说话似的，嘴里一直念叨着“李新梅”这个名字，直到被沈溪拍了一下脑袋才回过神来。
“怎么回事？别告诉我你中邪了，是……鬼告诉你的。”沈溪抱着手臂，做出起鸡皮疙瘩的动作。
“也许……我真的中邪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林悦抱着头，缓缓蹲在地上。
不远处，正对着他们那辆宝马车，行车记录仪正闪着红色的光点。
——
晚上，回到湖光别墅，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林悦头脑晕晕的。她从包里翻出李伟给的名片，脑海里浮现出那张照片上女人的模样。
照片据说是多年以前拍的，那时候她看上去20多岁，现在应该有35以上，和李伟不像是夫妻。她也姓李，难道是他的姐姐？
李伟是南方人，虽然不一定是江南人，但肯定和冯森相距甚远。就算有交集，也不会这么巧还认识沈恩善吧？不过，那女子年龄与冯森相差不多，难道是恋人？
诸多疑问在脑海里徘徊，她便自我安慰，也许是重名呢，也许毫无关系……
深夜，她又做了那个梦：冯森站在高高台阶上，就像初见那天，只是阳光刺眼，无论如何看不清他的脸，无论如何哭喊都没有回应。
她惊醒，发觉枕头上湿漉漉都是泪水，刚一翻身，猛然看见床边站着一个黑影，长发垂肩遮住了半张脸。她的心脏感受到一股巨大压迫感，拼命挣扎喊叫，却动不了，也发不出声。突然，那女人撩开头发，露出了一个深邃漆黑的无底洞！
“妈妈——”她张大嘴，下意识呼喊着已故母亲，“救救我——”
只听“砰”得一响，她听见四肢撞击床板的声音，睁开眼突然发现自己这才真正醒过来，刚刚竟是梦中之梦。枕头和床单确实湿了，但都是被她的汗水溻湿的。
联想起梦中的女鬼，她又想到另一种可能：银行卡遗失却不报警，也许是因为……主人已经死了！
没有搞清楚状况，她不敢贸然联系李伟，更不敢说出关于银行卡这一系列事件，只能自己先尝试将李新梅和冯森建立联系。
其实，她心里一直在回避一个问题：冯森如果真的不是一个她印象中完美无瑕的好人，甚至很多年前参与了犯罪，供她读书的钱来路不明，那么她要怎么面对颠覆的一切？
她已无睡意，索性起来，打开电脑在搜索引擎里搜索“李新梅”这个名字。结果，如她所料，叫这个名字的人太多了，词条里有政府官员、医生、教师等等，还有海量照片，可惜粗略浏览下来和那张照片并无相似之处。
她没有放弃，依旧一页页在海量信息中翻找着，终于目光被一个新闻图片吸引了。与其说一眼看到了疑似李新梅的女子，不如说先看到了年轻很多的王丽。
新闻日期是2009年5月1日，是省领导劳动节慰问中小企业，来到了正在快速成长的福山纺织品公司。当时，任公司总经理的王丽接待了领导团，并介绍公司工厂购买的新设备。
其中，工人代表李新梅介绍工作待遇情况。新闻图片上，王丽脸颊圆润白皙，不似现在骨骼棱角分明，留披肩长发，一身白西装套裙，在一众男性领导前侃侃而谈，优雅大方。
她身后角落里一名穿着灰蓝色工作服的年轻女孩应该就是20多岁的李新梅，那标志性的甜美笑容和李伟那张照片上一模一样。
林悦手一抖，差点把鼠标摔到地上。她想起李伟那天请她吃饭，反复询问有没有在沈家见过李新梅，或者听人提起过她。这说明，李新梅失踪前就在沈家的福山纺织品公司上班，说不定和沈家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再进一步假设，张东捡到的银行卡主人李新梅就是照片上的女子，那么是否冯森也发现了李新梅和王丽之间有不寻常关联，所以会突然背井离乡来江南开店？而林悦如天上掉馅饼一样被介绍进沈家工作，真的只是冯森碰巧认识了沈溪吗？
事到如今，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多年前，李新梅犯了重罪逃走，所以遗失银行卡也未报警，并在最近又杀害寻找她的冯森。第二种，李新梅多年前就已经死了，而寻找她的冯森也被同一个凶手杀害。那……这凶手还会继续杀人吗？
她抱紧了手臂，可还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寒意由外向内蔓延，一点点凉彻心扉。
手机“嗡——”得震动，屏幕上显示出沈溪纯黑色的头像。
“我睡不着啊，你呢？你真的认识李新梅吗？”
林悦输入了一大段文字，复又删掉，最后只回了一句：“不认识，我有个同学叫这个名字，碰巧了。”
“你同学啊，那肯定不是啦。十多年前，你才几岁哇。”
很快，手机屏幕的一点点亮光也熄灭了。小屋再次陷入了漆黑与宁静，只能听见窗外“淅沥沥”声响个不停。
林悦拉开窗帘一角看去，果见又开始下雨。风夹杂着雨丝吹入窗内，不像夏雨那般黏腻潮湿，反而冷冽肃杀，好像一步跨入了深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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