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朱府一面叹感路窄

宋永卿推门而入，屋中布局丝毫未变。

        映入眼帘是檀木长桌，文房四宝，卷宗名书。再往后走，是皇帝赏赐的幕帷屏风，屏风上画着千里江山图。帷幕之后，便是一张卧床，床榻边缘搁置半人高的抽屉，抽屉之上立着洗漱器皿，香炉宝剑。

        这柄宝剑通体纯白，锋利非常。剑身折出寒光阵阵，让人光看一眼便觉得冷俊非常。

        那把宝剑是当年宋永卿被赵匡胤指命去寻找长生不老药芸芝时的馈赠。价值连城。

        屋内装修简朴却不简陋。这是宋永卿一贯的风格。

        宋永卿径直走向卧床旁侧的抽屉，打开最上面的一层，拿出一袋银币，沉甸甸地烙在手里，怪烫。

        装这银币的袋子布料略有老旧，花纹底色都失去了鲜艳的色泽：它被空置放了好久。

        这是宋永卿生母当年亲手为他缝置的钱袋，作为宋永卿的五岁生辰礼。

        虽然母亲已去世多年，但若说宋永卿一点也不想念她那是假的。可时过境迁故人难寻，这份情谊也只敢藏在心头，不好表达。

        毕竟，他还要周旋于朝廷之上，还要支撑起宋府的一切开销与收入，他还有太多需要背负，他不能被过去的事情束缚。

        简单的说，宋永卿不能心有牵挂。

        …

        …

        次日。宋永卿吩咐管家去大楼铺里挑些名贵的礼物，后骑着马车赶往朱家。

        朱府修葺的豪华契阔，外门由青铜雕刻的花纹栩栩如生，生出在春季绽放的蓬勃生命感。旁侧对立着两只目光炯炯的石狮，威压感不言而喻。门环装建成虎头的形状，颇有艺术价值。门上还撰写着飘逸字句：“荣光朱府”。光是外门这般阵容，就让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市井之徒叹为观止。

        宋永卿立在门前好一会儿，欣赏过后才悠闲迈入朱府。

        朱府内院，假山石桥铺路，花粉香蕊引桥，直通正府。几处花圃之上，种植着难养活的有名花卉，多的是奇珍异宝，铺张浪费。

        这和纪连海的府邸形成鲜明对比。

        朱大人正坐在正府玩蛐蛐，忽听仆童来唤偃清国师宋永卿前来朱府问好，立刻喜上眉梢，端坐起来，朝通报的方向望去。

        只见宋永卿一身白衣，肩披青袍，袍子上绣着片片腾云。离近些，宋永卿俊秀的容颜映入朱大人眼帘，朱大人捋了捋厚厚的大胡须，眯上了双眼。在朱大人眼中，这宋永卿是一翩翩公子的形象，只是投胎好。若凭他宋永卿自己的实力，是无论如何都坐不上国师之位的。

        但他这一个看似文弱的宋府长公子，年纪轻轻就可以号令文武百官，与宰相寻无琮平起平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种人，可以结交。

        正想着，宋永卿已来到正府，并将带给朱家的礼一并送来。

        朱大人看到宋永卿身后，几个人抬上来的礼物，热情起身招待宋永卿。

        “哎呀！国师何必客气呀，还带了礼？”朱大人大手拍着宋永卿薄肩大笑着说：“我女人嫁给国师这样的人，才算有福呢！”

        “朱大人谬赞了，只是薄礼，还望笑纳。”宋永卿吩咐手下将大盒子打开。里面立着四个纸箱。第一个纸箱里面是琳琅的胭脂水粉，第二个纸箱里面是多彩的丝绸帛巾，第三个纸箱里面是珍贵的花卉种子，第四个纸箱里面愕然放置沉甸甸的白金元宝。

        朱大人见状脸都笑红了，厚厚的大胡子颤抖着，连连挽上宋永卿的手说着客套话，又说了好些小女美貌如花之类的话，非要拉着宋永卿用过晚饭才肯放宋永卿离去。

        宋永卿以宋府还要打理为由拒绝了朱大人的款待，也一并婉拒了朱大人送他离开的提议。独自离开朱府，走向马车。

        暮色渐迟，景色消磨，鸟入丛林，花草映衬。暖风袭面，宋永卿站住脚，贪恋半醺的自在柔风。好一会儿，才迈开脚步准备上马车。

        ——无风自动，丛林喧嚣，树梢难静。

        扶住车辕的手停了。宋永卿迟疑片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宋永卿觉得有一双视线，一直在盯着他。从朱府到他上马车，这双视线，紧紧盯着宋永卿，让他不自在。

        宋永卿上了马车，却没叫走。

        宋永卿面色凝重撩开车帘，向修饰的极为夸张的朱府大门里瞧去，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映入眼帘。

        此刻，朱府大门大敞，可直视内院。那个人站在朱府内院的假山旁，一身素衣飘摇而起。他面如腊色，身小瘦弱，白须雪鬓，瘦干精细的右手还握着一面锦旗。正是前不久在皇城游街处堵着自己的半仙。

        半仙望着宋永卿，露出故人再见的笑容。

        宋永卿松了车帘，唤马车叫了走。

        车夫扬鞭，重重抽在马屁股上，马儿低吼着驾马离去。

        马车咕噜噜滚走，宋永卿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青衣，自顾自低语：“还真是冤家路窄……连着衣都不曾避免。”

        回宋府的路似乎很长，已至晚餐时间，挨家挨户飘出菜肴的香，大街小巷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灯火通明。马车走到糕点铺旁，宋永卿喊了停，下马车买了几个糕点。

        有些人心中藏着与生俱来的热情，有些人生来就不爱表达，若能沉默便不会言语。宋永卿是后者。斡旋于云谲波诡的朝堂之上，年纪轻轻就站在了翻云覆雨的高位，却没有丝毫的处事之道与圆滑变通，这注定宋永卿将被孤立。

        幼年有宋府的庇佑与生母的保护，而如今的宋永卿，要像一座拱桥一样，支撑起偌大的宋府。

        杏仁酥。宋永卿记得这是生母在世时最喜欢的糕点之一。杏花佐料，面团成饼，杏仁卧居在酥肉之上，酥香美味，口齿留香。

        宋永卿垂眸，就在糕点铺旁咬了一口品尝起来。果然，跟记忆中的味道一样，还是太咸太甜……

        “大哥？”一声疑问打破宋永卿的遐想，寻声而望，原是宋永卿三弟宋承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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