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剑之九境
“我是关山度。带着我们到府上的萧家小姐,她是这家主人的外甥女,此次上京似乎是为了议亲。”关山度说道,“本来我和这位萧小姐,八竿子都打不着。偏巧不巧,我为了挑战武林大会的头名去了烂柯山进了枕粱门,挑战完郑可贤,那群人才告诉我郑可贤不是头名,你才是头名。
我就想来都来了,打不过郑可贤,不代表打不过你啊,就想着再去挑战你。没想到你和郑兄弟火急火燎地下了山,我不熟悉烂柯山的山路,怎么追都追不上你们。
我不甘心呐。我走了老远的路才找到的烂柯山,没和你比上一场怎么过瘾。我就想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既然是从枕粱门出去的,早晚是要回枕粱门的。我干脆就在枕粱门住下了,每日跟着你的师兄弟们练功比试,日子倒也过得自在。”
秦萧萧不知道关山度竟是个隐藏的话痨,说起话来滔滔不绝,比她师父庄亦谐还能扯闲篇。她不耐烦地打断道:“所以你和这位萧小姐是怎么认识的呢?”
关山度再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嘟咕嘟地喝了下去,说道:“马上就说到了,能不能有点耐心。”
于是他接着说下去:“我每天就跟着你师父,不,现在也是我师父在枕粱门里晃悠,不,练功。本以为你下山不过三五日就能回来,谁知半个多月过去了,你音讯全无,我不好意思在你们那儿白吃白喝,就帮着大伙儿挑挑水、砍砍柴,谁有事没空去梅树那儿当值,替他们值个班,日子倒也逍遥。
逍遥的日子没过多久,有一日半山腰上那座观音庙里的一位师太忽然来了,说是一位常在庙里修行的小姐有事要去长安,点名要让师父的弟子亲去护送。
枕粱门上上下下,师父的弟子不就只有你一个嘛,偏巧你又不在门内。观音庙的师太又和枕粱门颇有渊源,梁掌门和师父虽然觉得这个要求十分古怪,但是不忍推拒此事。”
点名让师父的弟子护送萧家小姐上京?秦萧萧琢磨着这个奇怪的要求,心中同样充满了不解。若是换做武功上乘,名满武林的梁乐,请不动他,请他的得意门生前来随扈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这个人不要誉满武林的梁乐,不要大器晚成的钱释道,偏偏点名要的是她师父——庄亦谐的门生。枕粱门的前任掌门晚年收了个资质平庸的落第书生做关门弟子这事,全武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个人的用心,着实有些让人看不透。
不过有些事情,秦萧萧已经明白了。不等关山度接着说下去,就说道:“所以师父就收了你做他的弟子,这样既满足了要求,又全了枕粱门与观音庙的情谊,是不是?”
“能当得武林大会头名的人果然聪明,是,你说得都对。”关山度轻笑了一声,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可是师父之所以收我为徒,这只是一半的原因。你这么聪明,不妨再猜猜另一半是为什么?”
“你爱说不说,我不关心。”秦萧萧对于关山度自以为是的欲擒故纵毫无兴趣,她知道,不论她想不想猜,关山度都会把另一半理由告诉她的,因为他想用这点打击她。
秦萧萧猜对了。
关山度对于秦萧萧的态度视若无睹,径直说出了庄亦谐收他为徒的另一个理由:“师父想在有生之年,看到弟子勘破剑之九境。”
关山度说完这句话,定定地看着秦萧萧的表情,想要从她脸上看出她对于成剑之九境的渴望。
然而他没有。
秦萧萧依旧很平静,仿佛他说的不过是无关痛痒的小事。关山度想起自己在烂柯山上与庄亦谐的对话:
“秦萧萧,无法达到剑之九境吗?”
“她不行,至少现在不行。她习武练剑,为的不是行侠仗义,匡扶正道,而是为了替她母亲报仇。这样的信念,最多只能支撑她练到剑之六境,成为不了天下第一剑,更不能勘破剑之九境。”
天下第一剑,是江湖上对于当世最高剑者的尊称。它既是荣耀,又是负累。因为在残酷的剑客世界中,天下第一剑常有,能达到剑之九境者罕见。本朝创立已有二百余年,真正达到剑之九境的剑客,只有枕粱门的创派祖师——剑圣邹清明一人而已。
很多当世剑术最高者在成为天下第一剑时,达到了剑之七境或剑之八境,离达到剑之九境看似只有一步之遥。然而他们穷尽毕生所学,昼夜苦练,几近走火入魔,都无法到达剑之九境。
这一点,庄亦谐明明白白地和秦萧萧说过:她的剑空有来处,没有去处。剑气凌厉,剑法纯熟,这对于其它剑客来说,是个难能可贵的长处;于她而言,恰恰暴露出她的短板——她的剑没有灵魂。别人的剑下支撑着他们的或是热爱、或是信念、或是坚持,而她的剑下只有仇恨。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关山度再次挑起了话头,问道:“关于在郊外袭击你的那人,你有什么头绪吗?”
关于那个突然出现和自己莫名其妙打了一架又匆匆离开的男子,进城时秦萧萧已经思考了一路,她和关山度分享道:“那人大概认识徐二狗,他在仇府看到我死死跟着徐二狗,便悄悄跟着我出城,想要试探我的功夫。”
“如果是单纯地试探你的功夫,为什么后来要对你痛下杀手呢?”关山度问道。秦萧萧与蒙面男子打斗之时,他正护送着萧訚訚的车驾进入密林,老远听到了激烈的打斗之声,这才让车马缓行,自己先走到前头一探究竟。
关山度在暗处开始观战两人打斗的时候,正是秦萧萧使出乾坤一剑之时,之后,他们两人的打斗从你来我往的切磋升级成了针锋相对的见血肉搏。
秦萧萧纠正道:“他没有想要我的性命。事实上,他是故意装作要取我性命的样子,想要逼我使出自己的绝招与他应战。”这一点,也是秦萧萧坐在马车上嗅着车内令人安心的兰花香气时明白过来的。
那人起先和她交手,大概只是把她当成一个跟踪狂,想要教训她一番,绝了她继续跟踪徐二狗的心思。及至她使出乾坤一剑,那人才真真正正正视起她来,想要看她的真实水平究竟几何。
可惜,秦萧萧让他失望了。虽然她偶尔能在危机关头使出乾坤一剑使自己避开致命一击,但是对于这一招的精妙之处全然不知,完全不能与深谙百川归一真理的蒙面男子相提并论。
“对了,你在郊外格挡住那人的绝妙一招是枕粱门的哪计绝招,我在烂柯山上待了这么久,没见别人使过这招。”关山度好奇道,他对于剑术有着孜孜不倦的渴求与热爱。在这一点上,他和庄亦谐可谓相见恨晚。他凭借着脑海中残余的记忆,模仿着秦萧萧的举动,向她比划着乾坤一剑的招式。
秦萧萧淡淡地回答道:“听说,那一招的名字叫乾坤一剑。”这还是临下山前,庄亦谐匆匆派小师弟宗蔚然告诉她的。当时她记挂着黎小容的安危,来不及再向师父请教更多关于这一剑招的精华,回想起来,难免有些遗憾。
“乾坤一剑?这就是乾坤一剑?”关山度惊喜非常,一副捡到宝了的样子,“听说你在武林大会上就是凭着一招乾坤一剑一举逆转战局,战胜了郑可贤。之前我还遗憾,没能亲眼看你使出乾坤一剑,今日阴差阳错,竟然得以目睹。这趟长安之行,我可真是来着了。”
和关山度的欣喜不同,秦萧萧的心头隐隐浮起一层担忧。关于她是如何习得乾坤一剑的,枕粱门掌门梁乐不知,她的师父庄亦谐不知,就连她自己,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关于乾坤一剑的招式碎片,好像很早就存在于她的记忆之中,当她遇到无路可逃、无处可避的困境时,这些记忆就会一下子生动鲜明地涌现出来,驱动着她的四肢,流利顺畅地使出这一招来。
“师姐,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关山度记起庄亦谐临走时的叮嘱,问道。
秦萧萧不确定地摇摇头:“至少不是现在。我在这儿,还有一些事要做。”
关山度知道秦萧萧主意已定,劝不动她,他只能客观地陈述事实道:“新帝初登大宝,万事尘埃未定。长安城如今高手云集,危机四伏,若你再遇到今天这样的情况,该如何脱险呢?”
“这样的情况,从前我不是没有经历过。以后再遇到,他们又能奈我何。”秦萧萧回答道。然而她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不自觉地想起关山度转述给她的师父对她的评价:她达不到剑之九境。
师父,在你心中,凭我的资质和努力,真的没办法达到剑之九境吗?秦萧萧默默地在心里向远在清音岛的庄亦谐发出质疑。她对关山度说,也是对自己说:“我的仇人不是这世上顶尖的剑客,即使达不到剑之九境,我也一样能为我阿娘报仇。”
“是吗?”关山度倚在窗前,看着天色一点点地暗下去,天与地的边界不再那么明晰。入夜了,许府的下人们早就点上了灯,对抗这无边的黑夜。善与恶、对与错的界限仿佛也变得不甚分明,夜色给所有的人和事笼罩上了晦暗的外衣,让行走在其中的万物有迹难寻。
在这片寂寂无声的黑夜里,关山度喑哑着嗓子,低低发声:“万一有一天你发现你的仇人是天下第一剑呢?”
秦萧萧没有想到关山度会提出这样一个假设,以她对徐二狗的认知来说,终其一生,他都不会有可能被冠上天下第一剑这个只可远观难以接近的名号。不过她还是认真思考了半晌,告诉了关山度她的答案。
这个回答,关山度此生都记忆犹新,难以忘记。
“真有那日,我便成为剑圣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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