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捡个孩子
他咬紧牙关一个起身扑了上去，和那为首的胖子扭打在一起，剩下两人看着他们扭打在一起的身影愣了好一会儿，因为平日他们欺负这小废物，他从来都是敢怒不敢言，哪会像今日这般疯了一样冲上来就打了他们老大？
“他奶奶的！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帮忙？！”
“噢噢！”
二人见状连忙上去将瘦弱的少年拉开，把他拖到一旁重重摔在地上，为首的老大这才发现耳朵火辣辣地疼，他伸手一摸，这才发现自己耳朵竟然少了半只！
“你！”
他一时惊觉，又恼又怒，火气一上来，他冲上去给少年踹了一脚，重重踢在他腹部。
少年‘呕’了一声，一大口血从嘴角流了出来。
“我看你是活腻了！你竟敢咬老子的耳朵！”
少年捂着肚子，他抬头看着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天空一下子变得昏暗起来。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些都要他来承受，凭什么？！
雨点打在他脸上，就像一锤打在他心上，少年‘啐’了一口，把那半只耳朵吐了出来。
冲动的代价自然是换来了一顿毒打，他蜷缩起来做好防护准备，对这些丝毫不意外。
少年低嘲笑了笑，反正已经习惯了不是么？
谩骂、殴打，侮辱的字眼从他们口中一个一个跑出来，本就内心阴暗的少年，心底给几人记上了一笔。
他心想着，若有机会，我定要你们生不如死！
少年抱着肚子捂着头，那些人对他拳打脚踢了一会，眼看下雨了，几人啐了一句：晦气，随即离开了。
天雷作响，风雨交加，偌大的竹林现下只剩他一人，他抬头望着天空，雨点从脸颊滑落至嘴边，他不知这雨竟是咸的。
真是讽刺，老天向来不公，既然十几年前一场大火夺走了他的家，父母抛弃他，养父母也丢弃他，为何上天不直接一个雷劈死他算了？
留他苟活于世，又有何意义？！
“叮铃——”
不知是他临死前出现了幻觉，他竟听见了一阵清脆的铃铛声。
恍惚间，他看见一双白色绣鞋出现在他眼前，雨似乎也停了下来。
他努力睁开疲倦的眼皮想要看个清楚。
那人踏雨而来，伴随着一阵铃声，撑着一把白色雨伞，一身衣裳也是格外的白。
她戴着斗笠，少年看不清她长什么样子。
紧接着，他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再次醒来时，身处一间木屋内。
少年躺在木床上，入眼是一片黑暗，他什么都看不到摸不到。
“……”
他正想开口说话，谁知一张嘴，喉咙撕裂般的疼痛。
“你醒了。”
少年心下一颤，顿时警惕起来，“你是谁？！”
他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人们往往对于身处黑暗中会有一种恐惧感。
听这声音，似乎是一个……声音十分好听的女子。
“醒了便好，看来我这药没白用。”
她走路时伴随着铃铛声，让他想起了自己在竹林中挨打时看到的那一幕，原来那不是幻觉！
少年松了一口气，想起她的话，他试探性问道：“是你…救了我？”
女子淡淡反问了他一句：“你觉得这，除了我还有谁？”
他心头有些酸涩，入派这么久还从来没有人帮过他。
“你…为何要救我？我这是在哪儿？”
“聒噪。”
“……”
少年紧握的拳头渐渐松开，听她话语间不难猜出，这人不太好说话。
能救他的应该只有派中之人，只是不知这人为何要救他。
“我睡了多久……”
女子端了碗药到他面前，瞧他眼神空洞的模样，“你睡了一天一夜，昨夜浑身发热不退，若不是我将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你早已葬身荒土。”
她的声音很好听，但声线平静过头了，话语中没有丝毫情绪起伏，实在不像一个女子该有的语气。
“你这眼睛，倒是生得好看，只可惜盲了。”
少年闻言，面上一阵慌张，“我…失明了？”
他说着，皱着眉叹口气，“也罢，我都这个样子了，还要这眼睛又有何用？”
她倒没想到，这少年这么快就接受了这个噩耗，话语间有些自暴自弃的意思。
“又不是治不好，难过什么。”
“还治得好吗？”少年不禁苦笑道。
“你怎会惹到他们？”
少年脑袋混乱不已，喝了她给的药却感觉好了不少，“我…从小便是孤儿，无父无母，无姓氏。”
世人皆喊他，小煞星。
少年觉得，听她的声音莫名有些熟悉。
“那日，他们抢了我一把伞，我、我气不过与他们打了一架……”
女子觉着他有些愚蠢，为了一把伞与他人打架，差点把自己小命给打没了，这不是脑子有问题么？
“不过是一把伞。”
少年急急道：“那伞是一年前，一位救命恩人留给我唯一的东西，我一直在找她！那伞对我来说重于一切。”
君寒倒水喝茶的动作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你找她做甚？”
少年愣了一下，抿了抿嘴道：“我也不知，也许是想跟她说一句谢谢吧……”
少年心绪复杂，不知该说些什么，因为他从进入门派开始，就没有再见过那个人。
他原以为进入无极派就可以见到那个人，可在这里，没有实力便只能在底层干些粗活。那些能修炼的弟子，住的地方也是按照能力等级来分配的，住的越高就越代表这个人的实力有多强。
有些地方他根本连走都走不上去，无极派中有一条九千九百九十九的石梯，他耗尽力气也才走到一两百。
进派一年了，他能寻的地方都寻过了，这无极山如此之大，他再怎么找也是有心无力。
那人气质非凡，一看就非池中之物，饶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像她那种人，又怎会跟他这种废物有一丝牵扯呢？
想到这儿，他低下头独自黯伤起来。
而一旁的救命恩人君寒就在身边：……
“我记得你，那个眼神十分倔强的小孩。”
君寒也不会安慰人，她的话本就不多，也不喜多言。
少年猛然抬起头，他想起在晕倒前脑海中的那一幕，那人也是穿了一身白裳，也撑着一把伞。
“是你吗？一年前，在那个小镇上，是你救了我！”
他尾音微颤，有些无措，不知该讲什么。
君寒默了默，要知道他为了那一把破伞被打到差点没命，正是因为自己。
她想不到什么安慰的好话，只道：“不过是一把伞，你想要，我这多的是，为了一把伞差点没命，过于愚蠢。”
不会安慰，但她会嘲讽。
女子毫不犹豫打击了他，可这些都没有重新见到她的心情激动，“抱歉，我只是想好好保存你的东西。”
喜悦瞬间冲散了绝望，在知道她就是救命恩人的那一刻，死寂的心再次跳动起来，他找了她整整一年啊！
少年思绪快速飞转，小脑袋中已经想到许多话要说，可听到她淡淡的语气，实在过于平静，就好像，没把那件事放在心上一样……
想到自己现在不仅是个没有修为的废物，还是个瞎了眼的，他顿时又颓丧起来。
君寒见他这委屈的模样甚是可怜，垂着个小脑袋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能追到无极派来，看来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天意让她命中会遇上这个少年。
她缓缓开口说道：“既然你无名无姓，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以后你随我姓，叫‘君澈’，如何？”
小少年虽然一副瘦弱的身子板，脸却生得十分清秀，他看着挺可爱挺乖巧的，以后应该会很听话，就是不知道养个孩子难不难？
小君澈一怔，不知为何眼角有些酸涩，他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倔强的模样落入君寒眼底。
“我有名字了……”
翌日，听说那天欺负他的那几个人，都被逐出门派了。
那人说，门派里不会纵容这些欺压同门的祸害留在派中，哪怕这里面有别的长老的儿子，掌门一视同仁，把那几人都逐出了门派。
说到底，这还不是归功于那人。若不是她，那几个人也不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君寒，是无极派掌门的入室弟子，她入派不过二十多年，年纪轻轻就当了掌门人唯一的入室弟子。此人在门派中来无影去无踪，经常独来独往一个人。可就算这样，也有许多弟子崇拜着她。
不为别的，这是个强者为尊的世界。
君寒收留了他，每日都会熬些药来给他喝，再加上她给的丹药，小君澈吃了几日，这破败身子竟比以前还要好上许多。
只是这眼睛一直看不清东西，他倒也无所谓，他在派中本就可有可无，能陪在那人身边对他来说已经是莫大的福气了。
小煞星从此有了名字，叫君澈。
君澈一直住在隔壁的木屋中，他这几日闲来无事，总想为君寒做点什么。
这不，拿了把树枝扫把在院中扫起落叶来。
这两日都没见着君寒，她好像是有事出去了几天，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让他心情逐渐烦躁起来。
后山种了好大一片竹林，叶子落得满地都是。他倒也不是不耐烦，只是几日都未见到那人的身影，他甚是难受罢了。
再加上自己这一双眼睛盲了，啥都看不到，他也没能帮上什么忙。做这些不过是打发时间，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罢了。
她这地方向来清净，无人打扰，派中也没人在意他去了何处，毕竟，一个废物的行踪，又有谁会在意呢？
君澈兀然听见一阵脚步声，那脚步声伴随着阵阵铃铛碰撞的声音，他就知道，是那人回来了。
少年嘴角一弯，只听到那声音好像走过了他前面，又停住退了回来。
“师姐……”
君寒差点把他给忘了，于是乎又走回来，看着他那双眼睛，心下叹了口气，“你眼睛未好，做这些作甚？”
瞧他身子骨虽瘦得不行，但模样却生得好看，以后多吃点补身体的，长开了也是个美男子，拉出去还能迷倒一大片女子。
就是做事有些呆头呆脑的，笑起来的样子像极了地主家的傻儿子。
“我只是想为师姐做些什么，整日无所事事，还要劳烦师姐照顾，我内心过意不去，这才…”
君寒应道，“这些琐碎之事无需你费心，再者一个口诀便能解决的问题又何必浪费时间在这。”
小少年听言，黯然神伤地垂下了头，“我……不会修炼。”
她倒是提起人家的伤心事了？
君寒一向不会说话，这番话也没有别的意思。
她拿出一根拐杖塞到他手里，小少年摸着手里冰凉冰凉的木头，一阵酸楚涌上心头。
从来没有人这么关心过他……
“师姐……”
君寒性子向来淡漠，想做的事便做了，不会多说什么。
“想变强吗？”
其实他这体质也并非没有解决之法，只看他愿不愿意。
小少年呆呆的说了一句：“我想保护师姐。”
这回答有些出乎君寒意料，她怔了一下，“为何？”
“师姐是君澈的救命恩人，弟子不仅仅想变强，更想做到保护师姐，可现在，我也只是个不能修炼的废物罢了。”
“师姐不嫌弃将我收留，已经是我上辈子最大的福份了，哪敢奢求变强这种事……”
他的小小心愿，那便是在能看得见她的地方看着她就好。
君寒听了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说话的声音也放轻了几分，“总有一天，你也会像我一样的。”
小少年红着耳朵点了点头。
夜晚的雾水格外冰凉，往日他住在那勉强能容身的小屋时，总是蜷缩起来躲在被子里被冷的浑身发抖。
而现在，他有干净整洁的房间和被褥，不会在挨饿受冻了。最重要的是，他有一个人陪在他身边，这个对他来说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
来这里的第一夜，他惴惴不安，那人抱了床被褥替他盖好，出于害怕他抓住了那人的手，那人没有嫌弃，只是轻声问着自己：“怕黑？”
少年下意识缩回手，他正想否认。
触碰到那手腕温温凉凉的触感，他鬼使神差点了点头。
那人坐在他床边，思索了片刻说道：“听故事吗？”
虽然她不会讲，但人类不就是这么哄小孩子睡觉的吗？
君澈虽看不见东西，却能闻到那人身上淡淡的香味，那是他闻过最好闻的味道……
她就像他在破庙中见到的那朵顽强生长的花，那是他见过的最美的花。
后来他把那朵花摘了下来，纵然再美丽，却无法永恒。
这朵花，只有他能看到那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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