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猫脸老太

　　[以下以周云的口气叙述]

　　话说在民国初期，具体哪一年也说不清楚。在东北呢，有一户人家，家里头四代同堂。

　　这家的老太太也有七十多岁了，脸上的皱纹多的跟橘子皮一样数不清楚。这老太太每天除了吃喝，也就是跟住在四合院小屋子里的那只狸猫做个伴。儿女们都在大城市里忙着赚钱，孩子们也都在城里读书上学堂。只留她这么一个孤老太太在农村的家里头。孩子们偶尔送来点儿好吃的、好喝的、好穿的，也待不了多久就又都回到城里去了。

　　只有这只狸猫，一直陪伴着老太太。有时候晚上冷了，就抱在怀里，取取暖。

　　话说，这只狸猫也不知道是哪一年来到这家里的。反正自从有了它以后，这家里人就再也没有见过耗子爷的面。不过说来也奇怪，这狸猫住在家里这么久了，却还是十分认生。除了缩在老太太的屋子里头，其他的人想见也见不得它的面。

　　人老了毕竟会有这么一天，终于到了老太太要去九泉下见早走的老爷爷这天。家里人给老太太换上了寿衣寿服，请在大堂的竹榻之上。平时很少回家哦的孝子贤孙们，这回倒是呼啦啦占了一屋子。

　　可是连着两天，老太太虽然气若游丝，滴水不进，但就是咽不下最后一口气。这下子一屋的子孙们可慌神了，连忙请来了见多识广的老舅爷。

　　这老舅爷看看老太太，就试探着问道：“姐，你不是还有什么想见的人吧？”

　　这一问不要紧，老太太喉咙里便格格作响，一双死灰一样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往常住的小屋，眼泪就流出来了。

　　老舅爷看见这情况，就站起来问道：“我姐住的屋子里是不是还有什么她放不下的东西？”孝子贤孙们面面相觑，全都不敢说话。

　　老太太的大儿子就只好把老舅爷拉到一边说：“舅啊，屋子里是有点东西，就是您见过的那只大花狸猫。可是您说，我妈现在这样子，这玩意，外甥我能放它出来么?”

　　老舅爷一听，心里一惊：娘哎，这事儿外甥做的对。临死的人是不能见那些猫阿狗阿的畜生。

　　别说猫狗了，就连耗子都不能见。自古就有种畜生截气的说法，就是说，人活一口气，气没了，命也没了。这气虽说是看不见摸不着，但百八十斤的活人，全靠身体里的这口气撑着。人要是死了，这气也就跑了。万一不巧正好有猫狗路过，截了这口气，那就能成妖成精了，吃活人败家业，都不在话下。

　　所以谁家要死人，先得把家畜看好，绝对不能靠近临死的人。

　　可是这老太太跟这狸猫感情太深，不看到这大狸猫就顺不下去这口气，怎么说她好歹是自己的亲姐姐，能让她走的这么不情不愿吗？

　　老舅爷也犯了难，就问外甥：“那只狸猫呢？你们怎么处理的？”

　　老太太大儿子回答：“还能怎么着吧，几个人在屋子里堵它，好歹把它绑上了。用铁链子吊屋梁上呢，等我妈一走，烫了它扒了皮给老舅爷做个暖膝。要说这狸猫凶的啊，您看外甥这脸，这爪印，全是被它抓的，您看看。”说着就把脸凑过来让老舅爷看。

　　老舅爷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对着外甥支着的大脸就是一大耳刮子，骂道：|“姐还没死呢，你们就作践她的心头肉！要不是你们这些不孝的东西，平日里对她不闻不问的我姐至于一天到晚窝在屋子里跟个狸猫做伴吗？你们这么做，是成心不想让我姐闭眼啊！小心她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这些小崽子们！

　　老太太的孝子贤孙们齐齐委屈的说：“老舅爷瞧您说的，老人在的时候，我们都没少了她的衣食，怎么就能说我们不孝顺呢？”

　　老舅爷长叹道：“你们那，老人要的是暖心，不是暖身。人陪着说说话，不是一日三餐混吃等死。这个等你们老了就知道了，现在说了你们也不明白，赶紧带我去放了那只狸猫吧。”

　　众子孙也是不敢怠慢，连忙带了老舅爷去了小屋。这一看不要紧，那狸猫的毛被揪落的一块一块的，四只小蹄子用麻绳扎的跟绑猪崽一样，嘴里塞了一个麻核，腰间捆了一狗链，悬在大梁半空之中。它此时见到老舅爷进来，着急却叫不出声来，一双猫眼里湿润润的。

　　老舅爷气的直跺脚，你们这帮畜生，狸猫帮你家镇了这么多年耗子，没功劳也有苦劳吧，这么糟蹋它，快，快，快放下来。

　　众子孙才慌忙把绑狸猫的狗链垂落地上，老舅爷此时掏出猫嘴里麻核，那狸猫立刻没命的叫起来，跟哭一样，猫头拼命扭向老太太大堂上布置好的灵屋。

　　狸猫的意思是明显的，但老舅爷又难了：要死的人是不能见猫狗的，可不见姐姐死的都闭不上眼，这可怎么办？

　　最后想了个折中的办法：把狸猫的四肢麻绳松了，把狗链栓猫脖子上，牵着猫在灵堂外远远的和老太太见一面，既不近着接触，也了了这一人一畜的心思，让老太太也走的安心。这想法虽然没错，可到最后还是出了问题。

　　话说这老太太的大儿子牵着猫，老舅爷颤巍巍的驻着拐杖。刚到灵堂门槛外，留在灵堂照应的老太太二儿子就在灵堂里喊：哥，舅爷，我妈刚走了！狸猫听见后一扭头，不知怎么的，就挣脱出了狗链，哧拉一下窜进了屋子，呼的扑在老太太脸上。二儿子吓得拿起哭丧棒，一家伙就砸在狸猫脑袋上，把狸猫扇滚出去老远。正要上去再补一家伙的时候，突然觉得气氛不对，大家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后面。这么扭头一看，吓得一下子窜出去老远。

　　身后老太太的尸体呼啦一下自己坐了起来，两只空洞的眼睛直直的盯着自己，众人吓的大叫：诈尸啦，诈尸啦……

　　要死的人被猫狗扑了叫截气，已经死了的人被猫狗扑了就不叫截气了，那叫诈尸。说白了，就是僵尸复活。

　　谁都知道僵尸是要吃人肉喝人血的，灵堂里立刻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要说胆大还是老舅爷，驻着拐杖上前叫：姐，姐，有什么事情放不下你说啊，不要吓了家里人。这么喊了一会儿，老太太又躺下了。

　　老舅爷壮着胆子上去一摸老太太鼻子，怒道：谁眼瞎了说我姐死了，这不还有气呢么？

　　事情就是这么怪，老太太二儿子百口莫辨，被众人骂的垂着头，只好灰溜溜的收拾了地上的被砸的脑袋开花的猫尸躲了出去。经过这一折腾，老太太居然一天天的进气出气都多了起来，孝子贤孙们傻了眼，敢情这灵堂白准备了。但人只要有气，总不能把老太太活葬了吧？于是只好把老太太又抬回了以前住的小屋。

　　猫脸老太太的故事这才真正开始，怪事连续发生了：

　　第一件怪事是白天总看见老太太躺在床上，送去的饭粥也没见动，可也没见老太太饿着。倒是到了半夜，老太太家人总觉得院子里有人轻轻走动的样子。

　　第二件怪事是周围方圆几里地，突然耗子都没了踪影，有人亲眼看见粮仓里的耗子白天搬家，成群结队，慌慌张张的跟逃命一样。不过年头里大家也都不宽裕，要说耗子爷搬家那是好事，可还没来得及高兴，第三件事发生了。

　　第三件事就是：小孩子失踪了。开始是不到周岁的婴儿，等婴儿都没了，3，4岁的小孩子也开始保不住了。一时人心惶惶，都说是拍花党来了，大家到了夜里都把小孩子挤在中间睡，可到了天明一看，原本上了锁的门大敞着，床上的孩子已经不见了。这拍花党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上来锁的门的呢？

　　[拍花党]以迷药，欺骗等手段拐骗儿童的人贩子。

　　终于有细心的父母发现，孩子失踪后，打扫的时候在床下或者梁上的灰尘中，发现了缠小脚的鞋印。民国初年了，缠小脚的的妇女都是有点年纪的了，大家这才想起了被狸猫扑过复活的老太太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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