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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九章 寂夜畅谈


  弯刀的刀光来得异常凌厉,就像陡峭山崖上的一棵苍松,于极险中挺拔劲立。

  这绝不是张赫的刀法,张赫出手虽也诡奇险绝,但诡中有变、险中有稳,并没有这一刀的急于求成和粗糙毛躁。.

  只因这一刀来得太急,江尧看不清来者真身,便误以为是张赫。

  直到刀锋近了,闪动的寒光映亮了一张刻着疤痕的脸,江尧才发现来人竟是魔教的沈君雪,弯刀并非小楼一夜听春雨,而是七杀刀。

  刀锋流水般掠过,只切断了江尧几缕发丝,然后就掠向她的后方,这才是真正杀人的一刀。

  “哧————”

  鲜血再度喷起,箭一般的飙向上空。

  倒下去的人并非正宫之子,而是新任太监王公公,他至死都没来得及发出惨叫。

  这一异变简直惊人,沈君雪已经收刀、转身、傲然道:“你应该谢谢我!”

  正宫之子惊讶:“为什么?”

  沈君雪道:“如果不是我刚才出手,你现在已经是个死皇帝了。”

  完,她用靴子一挑,王公公的拂尘就到了她手上。

  拂尘的底部仿佛是个圆盖,盖子拧开后,一股惨碧色的绿烟喷出,烟一熏上金色的龙柱,柱上的红漆就“嗤嗤嗤”的冒眼,竟被烧成了黑色,

  正宫之子的脸色变了,现在纵然是个瞎子都可以看出,拂尘里暗藏着剧毒。

  原来真正的杀手还不是慈航静斋的人。而是潜伏在正宫之子身边的太监总管。

  这新任太监是谁的人?被谁收买的?幕后真正想杀皇帝的人是谁?沈君雪为什么会及时出现在这里?

  这些疑问正宫之子已经来不及想了,因为江尧的短剑刺了过来,她真是来杀皇帝的。

  “当”的一声,弯刀架住了短剑。

  江尧冷笑:“你挡得了我?”

  沈君雪冷冷道:“你不妨试试?”

  “我让你马上后悔!”话音一落,江尧突然退后扬手。

  奇迹出现了,精致小巧的女子柳叶剑也跟弯刀一样,突然凌空盘旋飞舞。闪动的寒光像是无数翩翩起舞的蝴蝶,多而密、密而杂、杂而乱,根本无法判断出来路去势。而且利剑飞旋之时,殿中劲风骤起,竟将那些慈航静斋杀手的手中兵刃全都震脱手。

  这次轮到沈君雪的脸色变了。以无形之气御刀剑飞舞,这本身就极难,她自信也可以做到,但是飞舞之剑再释放剑气,这可说是远程剑气中的极致了,这就不是她做得到的。

  唐可卿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厉害了?难道这段时间有奇遇。

  这些问题同样容不得她思考,漫天的蝴蝶突然聚合、收拢、凝固,跟着化为一道夺目的光华飞了下来,直指正宫之子的咽喉。

  这一着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当你看清楚它的时候。剑已经到了咽喉处,你反应再快也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所有的光华消失,所有的杀气湮灭,两根手指像变魔术似的不知道从哪里伸了出来。一下子就夹住了这致命一击。

  空气凝固了、时光凝固了、跟着凝固的还有江尧的表情。

  因为她看见了《灵犀一指》,而且是张赫的《灵犀一指》。

  这一变化更为惊人!

  张赫松开手,叹了口气:“你不能杀他!”

  江尧骇然道:“他全国通缉你,你还救他?”

  张赫道:“他要害我和我要救他是两回事!”

  这句话江尧还不懂。

  张赫淡淡道:“如果我要杀他,那他今天根本登不了基。”

  这种话换别人说,江尧一定认为那是在吹牛。但是张赫说的,她就绝对相信。

  这个时候正宫之子才有了反应:“原来你一直潜伏在紫禁城的?”

  张赫叹道:“我本也是来杀你的,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正宫之子盯着他:“为什么?”

  张赫道:“你太不小心了,新任太监的来历都没调查清楚,你就敢将他留在身边,像你这样的人,本就不适合做皇帝的。”

  “那什么样的人适合?”

  张赫道:“有疑心的人才做得了皇帝,要怀疑到连自己都不信才有资格,要是让我当皇帝,我用得着让日月神教的圣女来保护我?”

  他的话很微妙,无疑暗指沈君雪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沈君雪要保护正宫之子的原因,肯定也是张赫突然决定不杀他的原因。

  这一点江尧已经想通,但她却一定要杀。

  只不过张赫已经猜到她在想什么了,道:“我们走!”

  “走?”江尧疑惑。

  张赫望着她大大的一双眼睛:“我想喝酒!我们一起去?”

  每当面对他如同邻家男孩般那种柔柔的、懒懒的目光,江尧所有的疑惑、惊讶和迟疑都立即抛弃。

  她柔声道:“我陪你!”

  张赫终于笑了:“那我们就走!”

  正宫之子冷冷道:“禁宫行刺,居然还想出去喝酒?”

  张赫看了他一眼:“我劝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好好想一想王公公是谁的人?我刚才若是蹲在上面看戏的话,现在就轮到你躺在地上看戏!”

  正宫之子顿时语塞。

  但张赫不再理他,跟江尧并肩走了出去。

  沈君雪也只好把他们望着,就不要说她要对付张赫二人了,单是江尧她就留不下来,所以……望着就望着,人生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子的。

  又是寂夜,但夜空有月。

  新月如钩,挂在树梢头。尽管月光清寒,但也添了几分诗意。

  张赫就躺在屋顶上望着明月,不时提起一壶酒往嘴里倒。

  别人饮酒都是喝,他却是倒,一个人只有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倒酒。

  江尧坐在他旁边,四下清野已无人,虽然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单独相处。可是很多话却无从开口,因为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

  她没有问张赫为什么要阻止自己行刺?张赫也没有问她为什么那天会在秘道中出现?

  这要是放在以前,就是两人之间的默契。毕竟他们曾信任彼此,可是放在今天,这便是一层无形的隔阂了。

  过了许久。张赫才放下酒坛子:“看来你还不是习惯在这种地方喝酒。”

  不知道为什么,江尧听到这话觉得有些心痛,她确实跟张赫有很大的不同。

  无论王朝还是现实,她都是出身名门,从不缺乏物质上的享受,但张赫不同,张赫命运波折、历经坎坷、一生之中也不知吃过多少的苦、见过多少世人的冷眼。

  两个不同的人,能永远相伴下去吗?

  他们能走一起,只是短暂的相遇吗?

  这些问题没有人可以解答。

  但江尧始终是江尧,望着他:“你心情不好?”

  张赫叹了口气:“你离开有段时间了!”

  江尧答道:“是有段时间了!”

  张赫道:“是整整二十八天!”

  江尧的心情又明朗起来:“你记得这么清楚?”

  张赫叹了口气:“老实说。有时候我真不习惯看不见你!”

  有这句话就已足够,多日的阴云和猜疑似乎都烟消云散。

  江尧叹道:“我知道这场北国之战,你跟君若见的对决似乎是失败了!”

  张赫轻笑:“谁说我败了?”

  江尧道:“你误杀了天子,被全国通缉,现在京华楼势力又被限制。这总不可能是成功吧?”

  张赫道:“但这些都是表象,都不能说明我失败!”

  江尧道:“可是京华楼想再度崛起现在看来似乎很困难了。”

  “你错了!”张赫道:“局面不能这样看,如果单说军队征战,我们的确不太可能有大作为,东北关有天惊绝和光明左使,君若见遁入暗处。就算解决了他们,我们京华楼又处于一个什么位置?”

  江尧静静的听着。

  张赫继续道:“但是从版图的角度来看,现在是三足鼎立的稳定时期,谁都不敢再轻举妄动了,所以我既没有胜也没有败。”

  江尧道:“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张赫忽然道:“我问你一个问题,究竟怎样才算是成功?又究竟要怎样才能算失败?”

  这个问题江尧答不出来。

  张赫双手放在脑后:“我最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这场大战究竟是怎么造成的?”

  江尧只有叹气,张赫的思维不是一般人能跟上的。

  “你的意思是……这战争的背后,有人才暗中操控?”江尧试探着问道。

  张赫点了点头:“是一只手,一只非常可怕,可怕到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手!”

  江尧道:“你是指君若见?”

  张赫摇头道:“我一直都因为是他,但现在我又有了一种感觉,也许他并不是的,他说不定也是被人利用了。”

  江尧骇然道:“连他那样的人物都会被人利用?”

  张赫点头道:“这不稀奇,智者千虑,总是必有一失,我不也在东北关秘道铸成了大错,误杀了皇帝。”

  江尧默然、叹气:“那全怪我,如果我早些赶到,也许就不会闹成现在这个局面了。”

  张赫盯着她:“当时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江尧扭头,没有去看他的眼睛。

  张赫也只能沉默,每个人都有秘密,他是绝对不会强求江尧的,因为江尧也从来没有勉强过他。

  不过他深信所有的秘密都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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