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吉尔伯特的前半生和他的头发一样,是黑色的。
他出生在一个封闭的山村,父亲是个平日里醉醺醺的酒鬼,母亲是个瘸了一条腿的病弱女人。
他的黑发黑眸被认为不祥,包括父亲在内整个村子都很厌恶他。
他的父亲曾想一把掐死他,是他的母亲日夜不睡守着他才守活了他的一条命。
对儿子的厌恶让父亲连带着讨厌起那个生下了这个恶种还不乖顺的女人,拿回去的粮食就越发少。
寒冬腊月里,娘俩就喝着清可见底的米汤过活。
在他三岁的一个冬日里,他的父亲醉后栽倒在雪堆里,再也没有醒来。
生活的重担压到了他病弱的母亲身上,将将过了春天,他的母亲也撒手人寰。
村里有个老婆婆曾受过他母亲恩惠,婆婆收养了他。
只是婆婆年事已高,在他六岁那年婆婆也过世了。
生活对于一个无人庇护的孩子来说太艰难了,孩童欺侮他,大人打骂驱逐他,似乎他生来就是错误。
但他想活下去啊。他偷,他抢,哪怕是与牲畜争食他也要活下去。
家中时不时丢掉的禽蛋与菜蔬终于也激怒了一些原本对他无感的村民,村人将他捆起来,要将恶魔烧死祭奠神明。
他差点就死了。
路过的魔法师发现他有魔法天赋,用一枚银币买走了他。
买走他的魔法师叫阿奇博尔德·帕特里奇,是个黑暗魔法师。
黑暗法师给他起名吉尔伯特,并且大方的分享了自己的姓氏。
对力量的渴望让吉尔伯特发愤图强,感念养父的恩情让吉尔伯特学会了包括洗衣煮饭缝补在内的所有家务。
阿奇博尔德越发满意这个养子了。
阿奇博尔德先生有个亲生儿子,名叫修。
他对这个抢走了父亲关注的野孩子报以最大的恶意。
在所有阿奇博尔德看不到的角落里,吉尔伯特遭受到了比以往更多的磋磨。
家里与学校对吉尔伯特来说没什么区别,无非是在家只有修欺侮他,去了学校则有以修为首的一群孩子欺负他。
他的饭里常掺着沙子,课桌上被涂写了各种难听的话,他一时心善收养的小狗,也被当面杀死在他眼前。
就连授课的老师对吉尔伯特都比对寻常孩子严苛。
修的存在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吉尔伯特他的出身是多么肮脏低微。
阿奇博尔德算是个正直的好人,但他实在不会养孩子,他从不曾发现这些暗地里的欺侮。
从被踩断指骨、被当面杀死收养的流浪小狗到成长为可以瞬发中型魔法、可以笑着当面就报复回去的魔法师,吉尔伯特用了五年。
然而成年后的日子也并没有太好过。
背叛、猜忌、仇视、陷害如影随形。
童年时的欺侮与成年后受得磋磨相比,简直就像儿戏。
身为黑暗,人们天生对他怀有敌意。他负伤从遗迹中救出的冒险者,趁他虚弱时夺走了他的宝物,转头就将他举报给了城邦政府,官员不会听他解释,他从受害者摇身一变成了加害者,而他救出的冒险者却拿着本属于他的东西扬长而去。
吉尔伯特收起了自己最后一丝天真的善良。
他操纵黑暗夺走了他们的生命,在冒险者涣散的瞳孔中扬长而去。
既然本就身为黑暗,那就做黑暗又何妨?
自此,他不再为自己辩护。
他不再在乎旁人如何看他,但若麻烦找上门来,他从不吝啬收下对方的性命。
时日一长,他名声越恶,日子居然越发好过起来。
养父阿奇博尔德曾斥责他如何变成了这幅样子,吉尔伯特也只是淡淡道:“先生,您教我以支持、理解、帮助回报善良、温柔、宽容。那我以鲜血、死亡、病痛回击谋害、背叛、猜疑,又有什么错呢?”
曾经脏污弱小任人宰割的男孩长成了长身玉立而又强大的青年,他的指缝不再满是泥垢,他的身上不再有累累伤痕,他换上了纤尘不染的法师长袍,他喝着研磨得最鲜浓的咖啡,他住在宽敞明亮的房子里……
但他知道,光鲜亮丽的皮囊之下,他还是晦暗的、肮脏的,他是多年前该死在生父手里的一滩烂肉。
而他喜欢的这个女孩,长辈慈爱,亲朋友善,她正直善良得近乎天真,她不畏惧他的身份,更不曾敌视他。
以往误解了他的人,就算知道自己是误判也会将一切推到吉尔伯特的身上。反正他是黑暗法师,就算这件事不是他做的,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是唯一一个例外。
那日少女推开厚重的房门,翡翠般透亮的眸子诚恳认真,阳光打在她的侧脸上,她在一片温暖里向自己道歉。
就像阳光穿破乌云,不管不顾得可爱。
他不知道他的喜欢从什么时候生根发芽,等他发现的时候,他的喜欢已然抽出了嫩枝。
那一点嫩绿与他贫瘠荒凉的世界格格不入,让他惶恐不知所措。
他想过逃跑也想过干脆把这嫩枝拔掉。
似乎只在他犹豫的瞬间,原本的嫩枝飞快抽芽,转眼就长成了盛放的娇艳花朵。
他想将他的花永远留在这里,却又深深觉得自己一片荒芜的世界配不上这样娇嫩的花。
他的喜欢和他的人一样,不得见光明。
少女的目光一如以往的澄澈,美得像是他的梦。
泽维尔忍不住伸手抚向少女的面颊。
这是梦吗?
他从没想过,他的花朵愿意心甘情愿留在他的世界。
碧花不闪不避,甚至在他掌心轻轻蹭了蹭眯着眼笑了。
泽维尔一下站了起来,将碧花拉到了怀里。
哪怕是梦也好,哪怕是只是个梦,他也想留住她。
他环着她的手臂越收越紧,像是在确认什么。他将头埋在她金色的头发里,低声道:“我也喜欢你。”
得到了回应的碧花开心的拍了拍泽维尔的脊背。
今天的一切都美得像梦,再让他坐下来看书未免也太无情了。
泽维尔没有松开碧花,他抚了抚她的头发,轻声问她:“西城外的森林里,有片山谷被叫做星辰谷,你想去看看吗?”
隔音罩只隔绝声音却不拦视野,在周围越来越多的目光中,碧花干脆将头往泽维尔怀里一埋,点了点头。
泽维尔松开她,牵了她一只手,也不许她动,操纵风元素,不一会儿就将书都整理好了。
泽维尔牵着她出去。
二人一出门就遇上了闷头往里冲的珍妮。
她正是来找碧花的。
在说什么之前,珍妮一眼看到了二人牵着的手。
碧花有些不好意思,她下意识的捏了捏泽维尔的手指,却没松开。
“啊。”珍妮一下忘了要说的话,看看二人牵着的手,又看看碧花脸上的红晕。
泽维尔周身的气势温柔得快化开了,看到莽撞的珍妮也很好脾气,“我们现在要出去了,有什么事吗?”
“啊,”珍妮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眼里莫名蹦出了光,“没事没事!你们忙!不着急!等你们回来再说也是来得及的!”
她们的小组成员已经定了,不管怎么说都要见一下的,珍妮就是来找碧花商量这个。
但是!她的cp成真了!!这种时候怎么能打扰他们!!!
珍妮懂事的什么都没说,目送他们两个走出了视线。
泽维尔的魔法师身份给他们提供了便利,两人一路坐马车出了西城,等到了星辰谷太阳还没落。
泽维尔尴尬得咳了下,喜悦冲昏了头脑,如今出来太早,什么都没有。
但他没让碧花看出来这种尴尬,他牵着碧花走了一会儿,就走到了一个非常粗糙的简陋木屋前。
木屋藏在一个缓坡上,木屋一半藏在地下,比地面高不了多少的屋顶上有一层厚厚的土和腐叶,不细瞧根本瞧不出来。
泽维尔钻进去,不一会儿取了只陶锅出来。
他解释道:“这是我以前留在这里的,没想到还在。”
二人就地生火,仗着熟悉地形,不一会儿泽维尔就拿回了几颗野果并一只兔子。
两个人就这样席地吃了一顿野餐。
按说这样简陋的条件,食物是不会怎么美味的,但二人刚刚确立关系,光是看到这个人就觉心里喜悦,吃什么反倒是其次了。
吃饱喝足,夕阳落下。
天色昏暗起来,山间野路不好走,泽维尔打了个灯,牵着碧花慢慢往前走。
爬上一片缓坡,眼前豁然开朗。
前方不远是个小山谷,山谷间摇曳着星星点点的荧光。
远远看去,像是银河光带落入了山谷。
碧花看着荧光,眼睛眨也不眨。
泽维尔轻声给她解释:“这山谷里生长着荧光花,这个季节它们刚好会结出发光的荧光果,星辰谷是我随便起的。”
“真好看。”碧花回头望了望泽维尔。
少女的眸中映着星光,泽维尔喉结滚动了下,“嗯,真好看。”
碧花眨了眨眼,一时分不清他是在说荧光果还是在说她。
月下看美人,泽维尔像是被月色蛊惑,他微微偏头,在碧花颊边落了一个轻轻的吻。
一片绵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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