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年宴
元月初一,大齐前廷迎来年关之宴。
车马轱辘转于青砖,发出沉闷声响。
苏延微掀牗帘向外眺望:京都各处张灯结彩、喜庆非凡;更有甚者,锦绣参差披于树干之上,一派富贵之气油然袭来。
马车行至内城城门之外,便只得沾地则步。
苏延宽厚之掌把于车檐而下,落地略整衣襟长袍。暂未抬首,却听管家□□凑近附言:“阿郎,后边儿是孟太傅的马车。”
苏延得之,目随眉抬,缓而顾首瞧去——孟太傅因其女孟后被废冷宫而郁郁寡欢、不理朝政,以至告病休沐半年之久。陛下虽一心欲除孟派势力,却到底碍于悠悠众口将其同邀入宴。
苏延是保皇党,自然与他说不上半句话。正当抬步欲行之迹,只听身后传来阵伴着咳嗽的苍老声:“倒是不曾想……半年之隔,首次入宫见的头一个人竟是苏太师。”
听了此声,苏延不禁心中暗自诧异:从前只觉着孟太傅不早朝、不理政,只是为了给圣人一个下马威罢了。实在未承望,他竟真的为了自己那掌上明珠一病不起。
他顾首转身,负手于后,薄唇勾了三分笑,眸光对上其人:“孟太傅身子不好,宫宴又处处浓香酒气的,何以要来呀。”
孟久知几分倦意于面容展现,腕转翻袖,臂倚于仆身,略扯苦笑:“圣人肯邀孟某入宫参宴,孟某又岂能缩在一席之被中呢。”
“今日倏寒,孟太傅还是要保重身子才是。”苏延眸光直逼那人眼底,唇抿轻笑,似要看清其病情真假。罢然,双手续理衣襟,眼神正视其道:“时候不早,孟太傅一同入殿否?”
孟久知紧蹙眉头,嘴角抽搐,好如隐忍。须臾,正念开口言道,却一整猛烈咳起,久久不能停之。
一旁搀扶的仆人见了,忙为其拍背顺气,嘴上念叨:“夫人唤您别来您不听……”
孟久知微抬手止音,颇为不好意思看向苏延,笑容不减:“让苏太师看笑话——这仆子自小跟着孟某,多嘴了——请。”
苏延拂袖抬腕掌指殿门,敛了散态沉目正色:“请。”
苏允芫此时来得不算早。
未至华堂,修竹依旧,相逢欢未断,窈窕有秋帛。
由通往后廷的闼门入殿之时,湘修仪、吴婕妤、陈宝林皆在。几人衣裳窸窣起身行礼道福,苏允芫亦不拿乔,颔首笑祝新春喜庆。
恰欲行之东三座,却闻身后珠帘碰撞,发出泠泠响声。
苏允芫螓首蛾眉顾之,缓而璇身,素荑叠搭于腹,语气柔和恭敬:“淑妃娘娘安。”
落梅埋侧,帘卷珠光。
林明兮拂面舒笑颜惜,周然番禺亦礼,娇姿维雅悦纳:“各位妹妹快起身罢,今日大年夜,不必在乎这些个虚礼。”
淑妃在宫中风评一向最佳,此次亦是一如既往地温柔似水。
众人听罢,敛裳念起身,不至半,却得笑声起。顾首瞧人,原是德妃:“淑妃姐姐这话儿不对。”伊人手撩珠帘,踱步而前,语气略行尖酸之气:“就算今日大年夜,规矩便是规矩,又哪有虚礼之称?”
林明兮长眸微扫,笑不达眼底,敛衣平礼落:“妹妹说得是。”
王德妃听这柔声柔语,心中不屑,面上却似幡然醒悟,全然不顾淑妃请安之状。只拿帕掩唇解颐,如品着好事儿般,一面迤逦往东次位,一面道:“不过转念一想,姐姐说得有理。这不过虚礼,妹妹便不行于姐姐瞧了……”
其人故意拖长了调子,当着众妃仆下了淑妃的颜面,引得苏允芫微侧首望之。却见林淑妃长眸盈笑,只瞧德妃行径,旁状一应不理。
正当疑惑,才望去:玉玲于德妃耳畔细语,不知云何,竟惹得后者霎时变了脸色,脚尖轻移却向西次落座。
苏允芫峨眉细挑,心下了然。
此见,那林明兮亦非毫无手段之人——宫内摸爬滚打至今的人物,皆不是善茬。
未等众人谢安,却听殿外传来內监一声声尖锐的高低起伏,直唱进了内殿之中:“圣人、皇太后到。”
瞬时内殿外殿归于平静,只有众臣起身衣裳窸窣与妃子腰间环佩敲击,齐声行之大礼,高贺新春气象。
太史华正欲抬手虚扶示意免礼,却听大殿之外传来吵闹声响,并带脚步仓促,似有人闯入含元大殿之像。
苏允芫眉目一挑,红唇勾勒几分薄笑,微抬眸望去:一內监模样之人跪地请罪,连道“办事不力”之责;身旁长发披肩者行于大礼,瞧不清面容,却依稀可见是女子身姿。
那素衣女子头青丝散乱、身形消瘦,正跪趴于帝前之五步,朗声请道:“妾蒙冤,还请圣人明察!”
正于外殿行礼的苏延于此看得一清二楚,他侧眸望向旁鞠身的孟久知。只见其人眼中泛光,竟毫不顾忌礼仪规矩直勾勾抬首望去:本应在寂静冷宫呆着、本无力闯入层层禁军把守之地的废后孟舒媛,是如何在众臣与后妃集聚一堂时出现在含元殿之中的?
既不是孟久知,那么答案呼之欲出……
苏延收敛打量神色,而后又望去内殿后妃之处——恨不得将苏允芫提来跟前好生盘问:怎生就偏要摊上这趟浑水去!
入眸的,不过是那人儿玉容之上携着淡然微笑,身行端正地依着宫礼,目不转睛盯着殿中玉砖瓷地,似乎欲将那处盯出花来。
那种姿态,好如大殿之中无论发生什么,皆与她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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