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姹紫嫣红
【二】
看着他那憨态可掬的样子,我微微笑了笑,心情也跟着好了些。
两个人借着诗词一时间打开了话题,你来我往,竟是谁也不输谁。又对了几句后,刘绍却渐渐落了下风。
等到燕绡来找我的时候,太阳已经到了正中午,我该回家去了。
此时刘绍还意犹未尽,叹道:“时间过得也太快了些。”不知不觉都这个时辰了。
我道:“看不出来,你诗书倒是挺通。”
他道:“跟妹妹比起来,还是差了些。”
我道:“刚才你是有意让着我,若是拿出真本事未必会输给我。”
他只是笑笑,也不答话。
临走的时候,我回头朝他挥了挥手道:“刘绍哥哥,回见啦。”
他怔了怔,大约是一时间不习惯我这么称呼他。只是没多久,他便露出温暖的笑容,一口洁白的牙齿整齐干净,明朗的面容上满是欣喜,也冲我挥了挥手。
道:“回见,蓉儿妹妹!”
路上,我思索着刚才的情景,他虽说看起来有些玩世不恭不着调的样子,内里却不是个草包,墨水也喝了不少。性情开朗,心思细腻,懂得谦让,心下对他先时的误会也消除了大半,仿佛也没有那么讨厌他了。
五月十一是嘉禾公主定亲的日子,那薛崇原为户部郎中,忠义候又是勋贵世家,再门当户对不过。
如今两人正式定了亲,薛崇便不能在朝中担任要职,如今只是在部里挂个名,大多数时间赋闲在家中。
皇上可谓是极为疼惜这个女儿,为彰显恩宠,下旨大赦长安三天三夜,更御赐了北郊行宫作为驸马府,那可是个难得的清凉居所,紧挨着的便是赫赫有名的柳府。
定亲当天,整个长安街道上被装点得琳琅满目,喜气洋洋,百姓们也沉醉于公主定亲的喜悦中。
为着这个,我们一行原定五月初十回江南的计划便推迟了几天。我跟随父亲母亲前去祝贺,大姐姐则被邀请去了嘉禾公主那里,作为伴伺。
这驸马府,原本就是皇亲们纳凉所在地,所以看上去自有一股皇家威严。
朱红的金漆大门前人来人往,送出迎进,好不热闹。驸马公主定亲,前来祝贺的人自然不在少数。
刚一下马车就见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在大门口迎接往来的女眷。
母亲低声道:“这是忠义侯的夫人,切不可失了礼仪。”
原来这就是薛崇的母亲,我只得上前见礼。道:“给薛夫人请安!”
薛夫人忙上前迎道:“原来是陈夫人,有失远迎!”
说话间又拉着我瞧,道:“这是婉容吧!早就听说陈大人夫妇带着孩子们来了长安,奈何今日才相见。”
母亲道:“是,这孩子一到长安就生了病,最近才好些。”
薛夫人道:“南北差异大,怕是一时间无法适应,如今可好些了?”
我道:“多谢薛夫人关心,好多了。”
薛夫人道:“如今陈大人仕途正好,膝下女儿又这么乖巧,真是令人羡慕。”
寒暄一阵后,便由着管事的婢女领至女眷大厅,父亲则一早被众男宾迎着往别处走了。
院落里的亭台楼阁到大厅的一应摆设皆是富丽堂皇,前来祝贺的人众多,夫人,公主,县郡,王妃,多的数都数不清。
我照着母亲的吩咐,一路上遇到的都按照礼仪叩拜,来来往往的士族贵人实在太多了。只觉得那姹紫嫣红,插满珠钗的脑袋晃得眼睛疼。
我摸着酸软的膝盖,恨不得找个无人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终于等到宴席开始,我趁母亲跟人寒暄间,悄悄溜了出去。
虽说是夜晚时分,只是这里装扮得灯火通明,仿如白昼一般。
我顺着廊下坐着,缴着手中的帕子,五月的天色清凉如水,这里没有了前头的吹吹打打和嘈杂,一下子安静不少。
盛夏将至,此刻这廊下难得的夜幕就像冬季的寒温还没有尽数褪去一样,徒留几分清凉。
天上繁星点点,月光如尘,偶尔飘散着几缕薄薄的云雾。我仰着头,捏着手中的帕子,欣赏着令人如痴如醉的月光,美轮美奂的和牡丹花一样好看。
淡淡道:“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大约歇了有一会,心中记挂着母亲找我,于是匆匆起身穿过走廊朝里间走去,丝毫没注意到身后何时多了两个身影。
那身穿浅蓝色华服的男子眉头舒展,朝旁边的侍卫道:“前头匆匆走过的绿衣女子是哪家的闺女?”
那侍卫手握长剑,面容冷峻,顺着华服男子视线瞧了眼。只是那绿色身影走得太急太快,根本来不及观察,就不见了踪影。
况且今日薛府人员众多,光是穿绿色衣服的都数不胜数,现下只凭一个背影,更是无从认起。拱手道;“属下这就去查。”
那浅蓝男子挥手道:“不必了。”
今日他是前来贺喜的,这订婚宴自然不是他的主场,如若大肆宣扬,也不合时宜,日后慢慢寻吧,只是那一抹倩影当真是如月光般清静,实是佳人难得。
等我回到宴席上时,母亲大约没有注意到我的离开,正聚精会神的和一位姓甄的夫人深聊,我悄悄松了口气,心里放松不少,缴着手里的帕子也听听她们闲聊些什么。
原来两人谈论的是秘书监钟正大人府里的事情,那钟正是京官,为人正直,在长安上下口碑不错,只偏偏赶上家里有个不着调的老母亲和夫人,二人斗得水深火热。
老母亲天天张罗着给儿子纳妾,凡是能气着媳妇的事也不管合不合适都做。
媳妇呢,天天琢磨着送老太太回西北老家,眼不见心不烦。
二人你来我往,婆媳大战好不热闹,最后谁也没占着便宜,倒是有人借机参了钟正一本,说那钟正罔顾人伦,不孝不仁。
好在平日里和他关系好的人众多,在一众大臣的力挺下,圣上斥责了几句倒没有降罪。
家中二人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悔不当初。
母亲听见好玩的地方忍不住笑笑,我也只得跟着众人傻笑,虽然也不知道笑什么。
那薛崇生得相貌不错,仪表堂堂,大约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整个人看上去精神焕发,春风满面。
宴会上臻王妃的妹妹叶氏也在,因上次荷包的恩情在里头,我左不好越过她去,于是上前问安。
她见是我,面上露出几分欣喜,拉着我寒暄几句,我都毕恭毕敬一一对答。末了,宴会结束后才跟着母亲回府。
我坐在马车中,回头看了眼灯火辉煌的驸马府,这订婚宴都如此气派,更不要说大婚时的情景了,也不知道将来又是什么境遇。
天空阴雨延绵,一连下了数日的暴雨,回江南的日子也跟着又推迟了些。
刘绍说看,就连老天爷也知道我的心思,帮我留着你呢。
我见他又说傻话,也不搭理他,一个人坐在书桌前练字。
近日父亲不知道从哪寻回一位才高八斗的先生,学问高深不说,更是写得一手好字,下笔如行云流水一般轻快,写出来的字气魄恢宏,凛然大气,就是千万个人中也怕难以找出一个。
我央求父亲将他聘作府里的老师教我写字,那先生也不推迟,便留了下来。
先生说我的字缺乏韧性,看上去秀丽有余,笔劲不足。先前别人都是夸我写得不错,连我自己也沾沾自喜了。如今看完先生写的字,我这才恍然大悟,明白差在哪了。
先生叮嘱我临摹王羲之的帖,他让我描五百篇,实际上我已经悄悄临摹了一千篇,这几日吃饭手都不好使了。刘绍知道后特地送了一瓶活络筋骨油来。
被我打趣道:“难道只有你家才有不成?我们虽是江南小户人家,疏通筋骨的药膏还是有的。”
刘绍笑道:“妹妹家自然是有的,也都是好的。只不过我这瓶妹妹是没有得的,东西一样,心意哪能一样呢?”
我见他呆呆地,竟说些傻里傻气的话,忍不住捏着毛笔莞尔一笑。
道:“你这十日有八日都来我家,不用去国子监吗?”
刘绍慵懒地面上挂在一抹明亮的笑容,像是得了什么便宜一样。
摸着后脑勺转了个圈坐到椅子上,道“国子监的师傅们忙着编年史,自然顾不上功课了,我们得了这机会也落得轻松自在。”
我放下笔墨,捏了捏已经泛酸的手臂。“这就成了脱缰的野马,改明儿刘世伯要是问起你功课,难道你也要似这般懒散不成?”
刘绍没有在意我的话,拿起桌上的金丝玉笛把玩着,左右瞧着,道:“父亲那我自然有应对的方法,只不过妹妹这只玉笛难得,一般玉笛都是十二孔,这把九孔倒是稀罕。”
我绕过宽大的书桌,行至他身侧,顺着边上的椅子坐下,又喝了口茶。道:“你倒是识货,这是嘉禾公主送个大姐姐的,大姐姐又送给了我。”
刘绍点点头,是了,这把九孔长笛像是藩邦贡品,一般这样的稀罕物只有皇亲国戚才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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