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掌中雀
三个混混听见了动静，表情颇为不耐的转头朝身后瞧去。
来者穿着和沈宵月款式相同的校服，身量修长笔挺，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却气势十足，浑身弥漫着一股生人勿进的冷冽气场，莫名令这些混混都有些下意识发怵。
谢云疏却像是并没有注意到这三人的存在一般，径自来到了沈宵月面前，微微弯下腰，向他伸出了手。
“怎么还不回家。”
他的语气也是淡淡的，像是在路边偶遇了任何一位同学般闲适自然，可沈宵月望着面前那只白皙修长，骨肉匀息的手，难过得差点就要掉下眼泪来。
“我我”少年哽咽着，他太难过了，以至于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眼角和鼻头都微微泛着红，卷翘的长睫被泪水浸湿，像被水浸湿的浓密鸦羽，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触之即碎的脆弱气质。
令人忍不住便想要怜惜他，或是，摧毁他。
谢云疏并不是热心的人，刚才他坐进车里准备回家时，眸光一偏便发现了有谁被几个五大三粗的成年男人拉扯进了一旁的暗巷，看身形似乎是他认识的某位同学，不过他并没有什么试图搭救的想法，兴致缺缺地关上车窗时，那人却突然回头看了一眼。
谢云疏在车窗彻底关闭的那一刻看清了他的表情，悲哀的，忧伤的，如同引颈就戮的柔弱羔羊，却又杂糅着一种很奇异的平静，仿佛绝望到底，又仿佛毫不在意。
对方环顾着四周，像是在打量着每一个人，目光却并没有实质性的落在任何人身上，他张了张嘴，似乎试图呼救，最后却仍旧没有选择出声。
当对方的身影如同坠落的飞鸟般消失在小巷中后，谢云疏叫停了司机，饶有兴味地下了车，接着向那条小巷走去。
那个人的名字似乎叫沈宵月？
他实在是很想知道，到底哪种才是隐藏在面具之下的真实情绪呢。
“是受伤了吗？”谢云疏像是并没有察觉到沈宵月的窘迫，脸上浮起了淡淡的关切，声音低沉动听，宛如大提琴的低鸣。
沈宵月被他沉稳的气场感染，原本不安的情绪奇异的平静了下来，他眼眶红红的抬头看了谢云疏一眼，接着将沾着灰渍的手在尚算干净的衬衣下摆蹭了蹭，随后小心翼翼伸了出去，像溺水者试图抓住最后一块浮木一般义无反顾。
就在两人的手即将相触的一瞬间，沈宵月的手腕却突然被人粗鲁的捏住。
纤弱细瘦的手腕在混混黄黑色皮肤的衬托下，呈现出一种触目惊心的白皙柔弱。
“哟，同学来英雄救美了？”一个混混怪声怪气道。“这小孬种是你什么人啊？这么关心他，虽我看他虽然不男不女的，不过也确实有几分姿色，跟哥几个说个实话，你不是搞过他了？娘炮搞起来滋味怎么样？”
一番话引得另外两人哈哈大笑起来，原本有些凝滞的气氛也恢复了正常。
他们三人一开始确实对这个半大少年的气势有些发怵，不过眼见着这人将自己忽略了个彻底，还想直接把人带走，明摆着就是不把他们哥三放在眼里，顿时一通火气便烧了起来，他们在这片耀武扬威了两三年，哪个学生见了他们不是乖成一头小绵羊，被人抹了面子还是头一遭。
再说哪怕这人有点三脚猫功夫，说到底也不过是孤身一人，他们这边可是有三个成年人，还真能被个半大小子制住了不成？
这样想着，三人又恢复了底气，领头的混混为了展现自己的英武气质，便率先发起难来。
谢云疏闻言，微微皱起了眉头，似乎对这些污言秽语十分反感。
“我是他哥哥。”
依旧是清清淡淡的一句话。
沈宵月听到这个回答时不敢置信般瞪大了眼睛，而混混们则是愣怔了一瞬，接着哄堂大笑。
“切，这小子什么背景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他妈是个被男人抛弃的疯婆娘，他也是个孬种，倒是听说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不过人家从不拿睁眼瞧他呢，你又是他哪门子哥哥？”
混混们笑过之后，显然没有心情再继续应付这个找茬的小子了。
“喂，我劝你识相的话就早点滚蛋，到时候要真动起手来，就算你跪下来给爷爷们磕头我们也不会留情的。”
一个混混边说边往前走了一步，他并没有打算动手，原本想靠气势威慑这人一番，让他自己滚蛋，谁知这个少年却饶有兴味的扯了扯嘴角。
“是吗。”
他的语调依旧没什么起伏，仿佛不过随口一问，出手的动作却又快又狠，那混混得意的狞笑还停留在脸上，胸口却猛地被一阵巨力击中，他猝不及防眼前一黑，一股钻心的疼痛随着窒息感一同袭来，再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毫无形象的捂着肚子躺在地上大声哀嚎，浑身骨头散了架似的疼，连动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重新站起来了。
“如果害怕的话，可以把眼睛捂上。”
谢云疏冲沈宵月露出一个带着安抚意味的清浅笑容，随即向呆在原地的另外两人走去。
宵月自认是很听话的，谢云疏让他捂住眼睛，他便乖乖捂上眼睛等待最终的结果。
不一会身后便传来不知是谁发出的惨叫声，宵月仔细分辨了一会，实在是太过刺耳，他也懒得再听了。
【宿主大人还需要520的帮忙吗？】
“不用了。”宵月打了个个小小的哈欠，语气听上去有些幸灾乐祸。“要是连这小麻烦都解决不了的话，正好让他长个记性，以后千万不要再头脑一热就冲过来英雄救美了。”
“不过——”宵月话锋一转。“真是人不可貌相呢，我对他的印象有了那么一点改观。”
【怎么会这样呢？】520不解。
“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光明磊落，下手却又狠又毒。”宵月解释道。“他刚才那一拳是冲着对方肋下三寸的位置打的，这个地方很脆弱，并且痛感十分强烈，所以那个混混才会只挨了一拳，就像狗一样瘫在地上爬不起来。”
【哇听上去是和宿主很像的坏男人！】520感叹道。
“当你是夸我了。”宵月不置可否般轻笑了声，嫩红的舌尖饶有兴味地舔了舔唇角，像发现新奇猎物的捕猎者，眼里闪着抑制不住的光，满是兴奋和探究。
“希望他能让这个游戏更有趣一些。”
似乎经历了很长时间，又仿佛只是瞬息，沈宵月再反应过来时打斗已经结束了，一阵阵呼痛声和哀嚎声不绝于耳，他分辨不出究竟是谁的嗓音，只能惶惶然捂紧眼睛，将身体缩成更小一团。
这时一双温热的手猛地搭在了他的头上，逗弄什么小宠物似的揉了一把他的头发。
少年像只满怀戒备的谨慎兔子般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发现谢云疏正站在他面前，眼里似乎还带着一抹戏谑的笑。
“别怕，都结束了。”对方轻声说。
于是沈宵月氤着汪浅浅泪水的眼里，陡然便绽放出了一抹灿烂光芒。
如同把漫天星海都掬进一汪小小清泉，清泉便因此熠熠生辉。
谢云疏的动作微微一顿。
沐浴在这样的眼神里，恍惚竟也让他有了种，自己是个英雄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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