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掌中雀
最近这几天沈立轩对沈宵月的态度突然变了很多。
早上碰面时他会邀请沈宵月一起吃早饭，会询问关于他的学习和生活，会叮嘱他遇见不开心的事可以向自己倾诉。
对于做父亲的合格标准而言似乎依旧不算太好，但他态度温和，轻声细语，一旦不再摆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凝面孔时，是很少有人能拒绝这样的温柔与体贴的。
遑论从小到大几乎没有感受过一丝关爱的沈宵月了。
最开始他是紧张而惶恐的，沈立轩和他说话时他甚至不太敢回答，红着脸支支吾吾应和两句后便跑去房间躲了起来，几天后他似乎逐渐适应了对方态度的变化，虽然依旧羞怯，看向沈立轩的眼神里却带上了自己都无法察觉的仰慕与亲近，像依恋主人的小狗，好像只要沈立轩能稍微摸一摸他的脑袋，他就能快乐的摇着尾巴去为他做任何事。
沈立轩没想到获得沈宵月的好感居然这样容易，不过他对这种变化十分乐见其成，虽然最近公司糟糕的经营状况已经令他十分焦头烂额，他却仍旧抽出了一份心思用在沈宵月身上。
他是很精明的商人，付出时便已经想好了要索取的回报。
而少年能给出的回报便是
这天下午沈立轩罕见的提前回了家，他准备了一份水果拼盘，之后便在客厅看起了商报。
他有些心不在焉，频频看向腕间的手表，当时针快指向6时，沈宵星回家了。
他由司机接送，一向是比沈宵月提前到家的。
沈宵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间看到沈立轩，他有些惊讶的叫声了爸爸，沈立轩只是点了点头，神色淡淡的，不欲多言的样子。
沈宵星得到了冷待，有些不明所以，吐了吐舌头后便回了房间。
沈宵月刚进家门时便看见了坐在客厅的沈立轩，他低垂着的眼睛陡然便燃起了光，像倒映着满天星斗的湖面，明亮而璀璨。
“爸爸！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家了？”他现在已经能主动找到一些话题了。“是工作已经提前完成了吗？”
男人的脸上扬起了温和的笑容，眼角的细纹并没有将他衬托的苍老，反而有种岁月沉淀的成熟韵味。
“今天的工作不太多——有员工送了我一些自家种的水果，我觉得味道还不错，就带了些回家给你尝尝。”
他将桌上的水果拼盘推到了沈宵月面前。
“如果喜欢的话，爸爸明天可以从他那里去买一些。”
沈宵月的视线落在了那盘水果上。
两只由苹果雕成的小兔子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小心翼翼拿起其中一只，十分爱不释手。
“这是爸爸做的吗？”
“嗯，爸爸年轻的时候喜欢研究这些东西，自从忙起来后已经有很长时间动过手了，不过想着你可能会喜欢，所以还是试了试。”
他的语气十分淡然，好像为沈宵月做这一切是很理所应当的一样。
少年闻言果然十分开心，他捧着那只小兔左看右看，很珍视的样子，好像面对的不是普通水果，而是什么无价之宝。
“我很喜欢，谢谢爸爸！”
“尝尝看。”
沈宵月小心翼翼咬了口兔子耳朵，苹果又脆又甜，独属于水果的甜蜜香气很快便充盈于唇齿之间。
“好吃的！”沈宵月瞪大了眼睛，伸出舌尖意犹未尽的舔了舔沾着汁水的唇角，像只贪吃的小狗。
“我很久没有吃到过这么甜的苹果了！”
仿佛被沈宵月愉快的样子取悦到了一样，沈立轩轻笑了声，正准备继续说些什么，眸光一转便看见沈宵星从楼上走了下来。
对方换了身衣服，好像准备出门。
沈立轩想了想，突然叫住了他。
“宵星，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啊？”沈宵星有些吃惊，因为沈立轩向来不太干涉他的私人生活，不过他还是诚实的给出了答案。
“约了几个朋友一起玩一玩，就唱唱歌什么的。”
也许还会喝酒，或者做一些更刺激的事，他在心里补充道。
“那你带上宵月一起吧。”沈立轩说
好像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一样，沈宵星不敢置信般停下了脚步，等到他消化完这这句话的含义后，几乎激动的跳了起来。
“不行！！！”沈宵星的音量陡然放大，声音尖锐而刺耳，如果他面对的不是沈立轩的话，恐怕这时候早就已经尖叫起来了。
“沈宵月和他们都不认识，相处起来说不定会觉得拘束！！”
“你可以把他们互相介绍给对方。”沈立轩十分不以为意。“宵月实在是太胆小了，应该多出去走走，交些朋友，这样说不定会更开朗些。”
他胆不胆小关我什么事！！！
沈宵星恨恨的盯着沈宵月，好像他是什么来自地狱的邪恶魔鬼，施展魔法蒙蔽住了所有人的双眼，包括谢云疏，包括温飞澜，甚至连沈立轩也未能幸免。
好像自己在意的东西，全都要被对方一件一件夺走了。
明明自己比他优秀那么多，为什么在面对他时还是会有这种无力感呢。
为什么！！为什么！！！！
嫉妒和焦虑的情绪如海啸般席卷了沈宵星的心，他呼吸急促，脸色苍白，用尽全力才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也许宵月不想去呢？他一向是不喜欢那种人多的”
话没说完便被沈宵月打断了。
“我听爸爸的。”少年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担忧，语气却带着十足的依赖，像是在父亲的鼓励下试探性迈出第一步的小婴儿般，忐忑而期待。
“我也想认识一些新朋友呢。”
大门合上的瞬间，沈宵星脸上的微笑瞬间便无影无踪了。
他狠狠推了沈宵月一把，沈宵月毫无准备，踉跄了两步才稳住身形。
“我不管你用了什么样的方法。”他怒不可遏的警告着沈宵月。“别以为装一装可怜所有人就都会同情你，我是绝对不可能输给你这样的贱人的！”
像只被困在笼子里凶兽，除了龇牙咧嘴的号叫外，再没有任何能威胁人的手段。
不像以往每次遭到训斥时都会瑟缩着躲闪，沈宵月歪了歪头，脸上是很轻松的笑，语气天真而单纯。
“那么你在害怕什么呢，哥哥？”
没有害怕，没有嘲讽，没有愤怒。
好像仅仅是想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而已。
直到这一刻沈宵星才终于惊觉，他好像并不了解沈宵月。
或者说也许这并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沈宵月。
他有些惊恐的后退一步，后知后觉发现对方打量的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少年的瞳孔黑而幽深，泛着一种无机质的冷漠，像漆黑一片的深渊，永远无法触底。
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会回望你吗？
“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沈宵星几乎落荒而逃。
ktv包房内响着震耳欲聋的音乐，五光十色的彩灯忽明忽暗，将偌大的场地分割成了无规则的几何形，某一块亮如白昼，某一块却漆黑如夜。
宵月窝在任何一束灯光也无法触及的黑暗角落里，捧着一杯果汁，用吸管小口小口的吸着。
塑料吸管已经被他咬扁了三根，比起喝果汁，更像是在百无聊赖的打发时间。
这里有二十人左右，大部分他都不认识，也没有兴趣加入。
老实说他根本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很闹，很吵，让他有种头疼的感觉，每个人都声嘶力竭的嘶吼着，仿佛不挤出肺里的最后一丝空气就永远不会善罢甘休一样。
像一群魔鬼。
虽然跟着沈宵星出门纯粹是想要膈应对方，但为此搭上自己的生命就得不偿失了。
就在宵月打算悄悄溜走时，令人恐惧的音乐声总算停了下来。
“现在是中场休息时间，我们来玩个小游戏放松一下吧。”通过话筒的扩散，沈宵星的声音回荡了在包房里的每一个角落。“真心话大冒险，大家都不陌生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卡牌分发给了在场的所有人。
沈宵月接过卡牌时，隐约看见一丝隐秘的笑意自沈宵星脸上一闪而逝。
卡牌分发完后，包厢的门突然被推开了条小小的缝隙，一个人影从中走了进来。
他的动作很轻，几乎没有被人注意到。
沈宵月的位置离门边很近，开门的那瞬间门外刺目的日光晃花了他的眼，于是他下意识眯起眼睛朝那人看去。
是温飞澜。
对方并没有看见他，目不斜视的路过他身边后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
“作为主持人，我先来开个头好了。”沈宵月笑吟吟的，似乎在思考怎样的任务才能最大限度调动气氛一样。
“嗯那我就指定拿到黑桃5的人亲一下拿到方块3的人吧，怎么样？”
伴随着全场的欢呼和尖叫声，沈宵月翻开了自己的卡牌。
是方块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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