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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萝卜丸子


九重华的厨子,手艺是不错的,当初阿笙还与那掌勺切磋过。我端着碗,无邪兄食不言寝不语,是我与老鹿吃饭从未有过的光景。

        气氛有些沉闷,恐消化不良,我没话找话,“无邪兄,你刚才去哪儿啦?”

        “圣君传召。”

        去找爹了,我又道:“圣君找你去做什么啊。”

        “商量着,把从前与你姐姐的婚事给退了。”

        他夹了块豆腐,放到我碗里。

        长姐与他的婚事,是阿爹私下里与圣君玩笑定下的,与我那起有异曲同工之妙,大概,长辈张罗小辈终身大事,总是乐此不疲。这事儿本没有张扬,也只我们两家心里清楚,但不知怎的,三百年前走漏了出去,传的人尽皆知。好像,是那圣君吩咐的。

        这些年,阿爹总想着找机会退了这门亲事,一直不好开这口,若圣族主动,再合适不过,如此,阿爹阿娘心里的石头总算是放下了。

        总感觉忘了什么事。

        我盯着碗里白嫩的豆腐,有些福至心灵,“无邪兄,你能不能帮我借一下叔神的昆仑镜。”

        他停箸,瞧了来,我教他的目光盯得心里发虚。

        当初圣后娘娘故去,把昆仑镜留给了遗子,便是这位圣族之内诸仙敬仰的叔神。昆仑之境,是当年老圣君送给圣后的定情之物,可掌控天时,观生灵前尘今朝,三生簿上的因果,化成灰,成了冥府里的残魂,也难逃蛛丝马迹。

        八荒十洲,没有谁愿意得罪这位叔神,不然便是躲在天涯海角,他那镜子也能寻到家门口,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我搬去极东,便想着与那叔神搞好关系,借一下他的镜,寻萝卜那挨千刀生父的下落。横竖他该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

        我难得有自己的小算盘,无邪兄是那叔神的亲侄,正主寻不着,与无邪兄搞好关系,将来从旁说和,总有机会。

        无邪兄的生辰与圣后的生辰赶在了同一天,那叔神的生辰是圣后芳祭。啧这一家子都是悲剧。啧啧我们家也好不到哪儿去。

        “你想用这镜子寻萝卜的生父?”他道。

        我叹了叹,毫不避讳的迎上他的目光,点了点头,“这是我生平夙愿,不找到那混蛋,我死不瞑目,否则萝卜也太可怜了。”

        他拿起筷,“我尽力,只不过他一味躲清静,不想受打扰,圣君这三百年,不知派了多少去寻,都找不到他。”

        我心内五味杂陈,戳着碗里的饭粒,小嘴撅得老高。

        他又夹了块豆腐过来,“你莫灰心,再过几天便是八月初三,他一定会现身。”

        我竟把这茬给忘了八月初三,是那圣后娘娘的芳祭,叔神定会去归墟。我心内燃起希望,“无邪兄,我可以在你这儿多住几天么?”

        他不答,默默的用饭。我夹了块豆腐放到他碗里,又夹了块鱼清蒸蘑菇海带冬瓜堆了一碗,十分殷勤。

        好似忘了什么事

        用完了饭,到院里消食。

        目光扫到院里,小绿丸子拿着扫帚不情愿的扫落叶,萝卜拿着箕,很努力的配合。我接了无邪兄递过来的茶,吹了吹热气。

        “云英这身绿衣裳倒比那身白的更适合他。”

        小绿丸子脸上一红,扫帚晃得欢,呛了萝卜一脸灰,萝卜手一扬,掀翻了箕,落叶罩了丸子一身,两人你指我,我指你,咯咯咯的笑在一块。

        无邪:“以后区分他们兄弟俩,容易多了。”

        兄弟?

        我愣了领。

        陡然想起来,那大白丸子还让定身咒困在杏花树那儿呢!

        “夭寿,我把桃泽忘了。”

        风风火火的便要往外冲,无邪兄淡定的扯住我的袖,我着急的一会儿指外头,一会儿指小绿丸子,却见他开了口。

        “我教他定身术两个月了,一直没时间考他,多谢你帮我出题。”

        原是无邪兄要考一考桃泽的功课,心情松了一半等等“你都瞧见了?”

        我为躲旧情郎,以大欺小,推桃泽出去。

        他笑而不语,“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我扶额,不然今晚偷偷溜走罢。

        次日清早,九重华的天光格外晃眼,萝卜将我推醒。

        “后爹在门口等你吃早饭,等了好久啦。”

        我浑浑噩噩,昨夜计划溜走,刻下,无邪兄应对着空荡荡的屋子暗自伤神,而我则在极东晒着太阳吃枇杷。本神忘了,自己是个起床困难户。是以昨夜醒来,告诉自己,眯一小会儿,就起。这一眯,便天亮了。

        算了,吃了早饭再走。如此,便赖到了初二。

        本神一大早甫甫出了屋子,便教无邪兄匆匆拉走,一路不见歇息痕迹。

        “你走慢些,我没你腿长。”

        他道:“小小,不能在等了。”

        从前看过的话本“噌”的浮在神识,我圆脸一红,他他要做什么便见他拐出了侧门,这是要出去。

        难道是要野外?他寂寞这么多年,能理解,能理解我面上烫的厉害,理解个屁啊去扒开他的手,激动的结结巴巴,“我我不是那样的人无邪兄你你可真会玩。”

        这话甫甫吐露,余光瞥到,白绿大小丸子牵着萝卜至,萝卜身上背着篮。有些眼熟,恍似,是我装青团的篮。青团青团神思有些豁达本神好像知道无邪兄是要去做啥了

        无邪似笑非笑,“小小,你方才说玩什么?”

        我圆脸复烫,假装没听见,瞥向别处。他却并不打算放过我,迈步凑近,“你在想什么?”

        我后退一步,继续假装望天。他便又凑了来直到我退无可退,身后是一堵结实的墙,抬眸,无邪兄目光灼灼,躲不开,甩不掉。

        萝卜正要嚷,教大白丸子捂住了嘴,“嘘”声让他别说话。

        那小绿丸子挠挠脑袋,不明真相,不耻下问,“少君,你们要玩什么?带我一个。”

        我咳了咳,立直了身,“一天天就知道玩,小心长大讨不到老婆,无邪兄,你也不管管!”

        将这丸子往无邪兄面前一推。本神这门甩锅的功夫,愈发的炉火纯青。

        渤海之东,有大壑,乃归墟,海灵泽汇集地也,也是天下间万物的归宿。混沌神与胞妹长眠在此。

        想当年,他老人家元烬莲台,神体葬入归墟,是阿爹与那圣君亲自抬的紫棺。圣后娘娘去时,我尚未出生,后来只隐约从阿娘嘴里知晓些芳迹。这位娘娘,真真应了凡人诗里那句,最是红颜命薄,独把痴情留折。

        归墟乃极阴之地,萝卜有个病根,我恐勾起他的症候。可他合该来拜一拜这位圣后娘娘,便让他远远的在那礁石上拜了拜。桃泽和云英留下来陪他玩。

        我与无邪兄过了碧水,在那水冢前的青草坡沾了地。前有深壑,无底,大荒之泽归集。本神的铜铃晃了晃,便失了光泽。欲唤住无邪兄,喉咙疼的厉害,一口腥甜几欲涌出,瞧着那抹前行的绸衫身影,略有些绝望。

        偏这地洒扫的尘埃不染,连根树枝也找不到,本神说不了话,力气还是有的。抓来抓去,抓去抓来,倒真让我抓着一物。

        是头白白的鹤。青烟晃过,化作个甘蔗高,素衫的稚童,七八岁的模样。我正抓着他的裤腰带。赶紧松了手,他那裤子毫无征兆的掉了下来。

        他瞅着我。我瞅着他。我应该把眼睛捂一下的。相顾无言,大抵都甚有些凌乱。

        “小小”

        无邪兄终于回了头,身影晃了晃,抵至我眼前,“你受伤了?”

        警惕的望了望那稚童。

        小小稚童提起裤子,“受伤的明明是我好吧。”

        本神虽于修炼上得过且过,可好歹也是个天生神胎,如今要是一个小孩子都能伤我,真的是白混了。无邪兄啊无邪兄,如何一句话得罪两个人,你做到了。

        搭着他的手起身,忍着喉咙灼烧般的痛感,摇了摇头,又指了指那谷底的奔流的海灵泽,晃了晃身上的铜铃,指了指喉咙,摆了摆手。

        无邪兄皱眉,点了点头。本神欣慰,他倒是听懂了,抬手抚上铜铃,一丝神息如暖流,灌入喉咙,我好受了很多,铜铃泛起了光泽。

        我是道行不够,无法抵御海灵泽的气息。无邪兄揽了我,“小小,跟紧些。”

        这回,我乖乖听话,任他安排了。

        那白鹤甚是看不下去,理也没理我们,径直过了那青草坡,往水冢而去。大概也是哪路仙人遣来祭拜圣后的。

        无邪在原地,有些欲言又止。终究无话,拉着我下坡。

        下了坡,离那深谷远了些,铜铃震了震,又复了些光泽。

        那白鹤三叩九拜,甚是庄重。我见他那身衣衫比脸还要白净几分,猜得出是个极为爱洁的,磕完头,那膝上沾了灰,却也不去管,瞧着芳碑出神,显然极度悲伤。

        奇怪的是,如他这个年龄的小孩,却是半滴眼泪也没有。

        我小声道:“这小娃娃还挺高冷。”

        “不过么”我掩面凑近,“越是高冷的,说不定内心越闷骚。”

        无邪不答,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那白鹤身子明显的歪了歪。

        我“嘘”道:“无邪兄,小点声。”

        他拿袖擦了擦我嘴角的血渍,然后将那青团摆上了供台,我从篮子里拿出了白云柔,跟着摆上去。

        “这是阿哞藏起来的好酒,我借花献佛了。”

        无邪兄郑重的磕头。我在旁,对着那孤塚拜了拜。

        无邪兄磕完头,见我立在一旁,竟道:“小小,过来磕头。”

        这位圣后娘娘是阿娘和阿爹的媒人,生前又与阿娘十分要好,给她磕头,是磕得起的。便跪在无邪兄身旁,对着那塚,连磕三个响头。

        正要去磕第四个,无邪兄将我拦住。我头有些晕乎乎,磕得太用力,无邪兄已伸手揉着我额头。

        那白鹤小子冷眼旁观,瞧了瞧无邪,掺了一丝同情,看也未看我,别过视线,幽幽一叹。

        本神这是遭还没灶台高的小屁孩嫌弃了?

        无邪兄揉着我的脑袋,十分的轻柔,我打小磕磕碰碰惯了,家里人都不在意,连我自己也虎了吧唧。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意。本神有个极严厉的阿爹,打小调皮,没少挨揍,以至于后来做好事也好,闯祸也罢,先揍我一顿再说。于是乎,无邪兄这手在我眼里十分的亲近。

        本神忍不住,舔了舔。

        那白鹤呆了呆,高冷的小脸垮得厉害,“你们这样真的好么”

        我揉着额头:“叔神怎么还不来,莫不是睡过头了。”

        白鹤幽幽的道:“睡过头这样的低级错误,也只有笨蛋才会犯。”

        我觉得这鹤在骂我,可我没有证据,“听你这口气,认识叔神?”

        “圣族叔神,谁不认识。”那白鹤挺了挺腰杆子,架子端的竟比无邪兄还要足。

        我道:“小孩,你家大人呢?”

        他淡淡的道:“怎见得我就比你小。”

        我捧了捧脸,有些不好意思,“我知道自己长的嫩,果然,小孩子是不撒谎的。”

        他诧异的回过头,径直看了看无邪兄,“有空带她治治病。”

        扑腾着翅膀,腾上半空,尘土飞扬间,我掩面咳了咳。青穹与荒水之间这才传来白鹤的余音。

        “你们不用等了,叔神今儿个不会来了。”

        我愣愣的瞅着那道消散在归墟之隅的鹤影,“谁家养的鹤,嘴巴这么损,真想看看他主人是什么德行。”

        无邪兄道:“他的主人,你认识,便是叔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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