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仪式在一个满是氛围吊灯的玻璃房子里进行，透过玻璃墙可以望见黄浦江景。从黄昏晚霞到夜空街灯，这里都能欣赏到。当然餐厅的费用也不便宜。
周艺乐把小香风短外套里的袖子往外拉，对身上这件拼色长裙小礼服感到陌生，甜美得不像本人。但她没有更适合这类场合的衣服，只好听从老妈的安排。
乐诗文则穿着一身香槟色v领长裙，低调又不失气质，只有发髻上的短纱头饰，向众人宣誓她就是今晚的主角。
看到镜子里精致打扮的乐诗文和自己，周艺乐想到了杂志封面上母女其乐融融的画面，一种不真实的美好。这正是乐诗文构想的图景，周艺乐看到她嘴角些许得意的笑。呵，女人。
周艺乐看过老妈年轻时候照片，纯真漂亮，眼睛里闪着活力之光。很多年过去了，乐诗文眼角的细纹增多了，但眼里的光还在。
遇到相熟的来客，乐诗文就会主动向他们介绍周艺乐，也有人问起这位穿裙子的可爱囡囡是谁。
“我女儿，读大三了。”来客都知道夫妻俩是二婚，对周艺乐的出现并不惊讶。再加上周艺乐总是习惯性露出甜甜笑容，让看的人心情大好。
客人到的差不多，乐诗文才让一旁默不作声的周艺乐去主桌入座。周艺乐松口气，转身往厕所钻。不忘在手机里向桃子吐槽：天呐，又不是我结婚，我还要一直迎宾傻笑，太尴尬了吧！我现在都后悔答应要来了。
因为今天的宾客稍多，厕所已经满位，周艺乐正要退出来，被一个声音叫住：“等等，你帮我拍个照吧。”
拍照？在厕所？！
周艺乐看过去，一个黑靴黑短裙的女生把手机塞到她手里，周艺乐恍惚记得她是老妈同事的女儿？
女生在吊带短裙外套了件浅棕色休闲西装外套，才不至于让那条短裙和11月底的气温相差太大。周艺乐接过手机，傻乎乎地跟着人来到厕所的花墙前。
在美颜滤镜下，周艺乐很快知道为什么有人要选择在厕所拍照了——整片粉色花墙在黄晕顶灯的映衬下充满温馨，和女生的黑酷着装风格形成反差，女生侧过脸故意不看镜头，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连周艺乐都忍不住在心里小声惊呼：好美。就这灯光、置景、滤镜，是头驴都能当网红吧。
女生拿回手机验收成果，看得出她也很满意，谢周艺乐的时候牙齿都多露出了几颗。
女生对中年人的婚礼兴趣不高，全场都在找合适的背景拍照，或是玻璃墙外的黄浦江夜景，或是迎宾区漂亮的麦穗装饰，都成了她的打卡圣地。仪式开始后，她才在后排的人群中找到空位，手机的录像已经打开。
人群的另一侧，周艺乐站在角落下，专心注视台上的一切。
说是仪式却没有主持人，这更像是一场同事好友间的聚会，主角只在开场简单讲了一个平凡的相遇的故事，余下的是让大家各自享受。宴席不收礼金，“一段正式关系”的意义大于其他。周艺乐想，妈妈应该是遇到好人了。
但感动归感动，她可不想被这个一生要强的女人喊到台上发言，光是想想，周艺乐的脚趾都恨不得在地上抠出三室两厅来。
台上的麦克风从男主递到了女主手里，能不能躲过这一劫的关键就是乐诗文会不会发现她。周艺乐忍不住后退一步想缩到人群里，一不小心踩到了谁的脚，“对不起。”
周艺乐回头，一颗“草”差点脱口而出，180+的身高，周艺乐要仰起脖子才能看到男生的脸，后劲艰难折叠着。
“没事。咦——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应该……”显然男生认出了周艺乐是新娘的女儿，手指指向台上。周艺乐为了让他闭嘴，使劲把食指比划到嘴巴前“嘘”个不停。
效果显著，更多人看过来了。
黑短裙女生果然注意到另一侧的周艺乐，她歪过头好奇打量着，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兴奋的光。
周艺乐索性扮起鸵鸟，双手捂脸侧过身，不停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男生发现了她的不情愿，往前踏出一步，挡住了她的身影。
“喂！小黑，你什么时候到的？”黑短裙女轻拍男生肩膀，“我来的时候都没看到你。”
“哦，我刚进来，空位都没有了，就在后面站一会儿。”男生第一眼也没认出女生，但女生毫不见外的说话语气让他想起来了，某次公司组织的团建旅游里见过她，好像是叫……
“我叫圆圆，你肯定忘了。”女生十分确信。
“确实忘了。”小黑直言不讳。
“现在总能记住了吧，y-u-an-yuan，圆圈的圆。”
“主要这名字和你形象不太搭，不容易产生联想。”
“什么叫联想，你根本就没用心怎么可能记住。”圆圆用力往小黑胸口戳，这才注意到躲在小黑身后的周艺乐。“你怎么躲在这儿呀？”
“我……”周艺乐尴尬地扯出笑，“我想出去上个厕所来着。”
“这个时候不合适吧。”圆圆有意无意地戳穿周艺乐的小心思。
台上乐诗文正诚恳地讲述自己来上海生活的感受，何止不合适，简直太不合适。
周艺乐只能继续僵在原地，面带笑容作出认真听讲的样子。
“如果是我，我也尴尬。”小黑淡淡看着台上。
圆圆不理解：“这有什么好尴尬的，结婚的又不是你，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小黑低头看她，“不是每个人都能没心没肺地像你一样，把自己和别人分得那么清楚好吧。而且，亲妈也不能简单地划到别人那列。”小黑的视线转向周艺乐。
周艺乐紧紧盯着乐诗文手里的麦克风，内心不停请求：赶紧结束，赶紧结束。
“再次谢谢大家今天的到来。”乐诗文把麦克风交还到丈夫手里，让他来做最后结束语。
周艺乐这才完全松口气，刚才没上成厕所的尿意顿时涌上来，她冲身旁两人招招手，“我去趟卫生间。”左脚还没落地，音响里传来她的名字“周艺乐”。
一个脚滑，周艺乐赶紧抓扶小黑，心中大喊：搞什么？怎么还没结束！
“今天我女儿周艺乐也来了，毕业后她会来上海发展，还希望各位也能多多照顾她。”乐诗文是下台后找到麦克风才补上的这句话，虽然距离周艺乐设想的最高级社死画面——点她上台发言——还有一段距离，但已足够让她这个夜晚不安宁了。
圆圆：“原来你不在上海。”
小黑：“那你什么时候来上海？”
周艺乐扬起僵硬的假笑：“我先去个厕所。”
以精致出名的餐厅，它的厕所也会充满设计感，除了一整面花墙，优雅的轻音乐和香氛甚至让人感觉即便在这里吃饭也是没有问题的。
周艺乐坐在马桶上，捏捏酸痛的小腿。真糟糕，明明是环境这么好的餐厅，她却只能躲在厕所休息。
刘大图结束了和客户的饭局，问周艺乐明天什么时候到南京。
周艺乐：吃了午饭过去，4点左右到，我们可以一起吃晚饭。
刘大图：好，园子在夫子庙附近，吃的特别多，看完我们还可以去逛逛，吃点小吃。
周艺乐和她发出去的小鸡仔表情一样——使劲点头。
刘大图：上次我和同事去的一家餐馆也不错，离那也不远，晚餐可以去。
周艺乐感叹，有姐妹真好。不用点外卖、饿肚子狂奔再啃便利店的奥尔良饭团了。不过眼下的关键时，先回到宴席把今天的晚餐搞定。
会场中央是铺上棉麻布料的几张长条桌，乐诗文夫妇俩正绕场逐一和大家打招呼，周艺乐不想过去，更不想回到空落落的主桌引人注目。
“这边这边。”小黑发现她的窘迫，指了指身边的空位。这个位置正好处在乐诗文的对角线，一时半会不会被召唤过去。周艺乐尽可能轻手轻脚地躲过亲妈的扫视雷达。
她刚坐下，圆圆不知从什么地方也蹦了出来，指责小黑：“不是让你给我留个座嘛。”
“你都和你妈坐一桌了，干嘛要多占一个座。”
“她不也要和她妈坐一桌。”圆圆用下巴朝周艺乐的方向扫了一圈。没有火药味的敌意，顶多算……
周艺乐开口道：“酸。”
圆圆：“你说什么？”
周艺乐用叉子叉起盘子里的苹果块，“我说这沙拉酱有点酸。”
圆圆拖了张椅子过来，挤在周艺乐和小黑中间，硬是营造除了好友铁三角的气氛。周艺乐为填饱肚子在努力，小黑浅尝了几个菜品在一旁划手机，中年人的社交场合和他们格格不入。
只有圆圆兴致勃勃掏出手机拍照，拉上小黑一块儿。
小黑扯回被圆圆拽住的衣袖，“你自己拍吧，我不喜欢拍照。”
“拍一张怎么了嘛，我们才多久见一面，快，我还差一张就可以凑够朋友圈九宫格了。”
“还是你们女生拍吧。”
“你是不是怕被你女朋友发现，误会我们。”圆圆才不知道小黑有没有女朋友，他们就见过一面，上次见面小黑还没通过圆圆的好友申请。但圆圆从那时起也种下了芥蒂。
小黑撇过头，把不耐烦的神色躲开圆圆的视线，心想：我有没有女朋友，我和我女朋友怎么样关你屁事。
为了逃避乐诗文而把头埋在餐盘里的周艺乐，此刻的耳朵比谁都关心眼前这一个大瓜——她追，他飞，他插翅难逃的戏码要上演了？到底是社牛黑酷女拿下长腿男，还是钢铁直男撕开暗恋的假面具？让我拭目以待！
周艺乐面不露色，心中看热闹的小人却在一个劲乱喊：撕起来-撕起来-撕起来。
见小黑不搭理，圆圆给自己递了个台阶，“诶呀，不会误会的。那我们3个一块儿嘛，这样总行了吧。”
3？我？周艺乐抬头，圆圆的手臂已经勾在她的肩膀，亲密的架势仿佛她们已经是10年的好友，而不是第一天见面。圆圆又催了几次，小黑才肯把他的脸转过来，顺手把帽檐往下压得更低。
周艺乐瞥了一眼手机屏幕里的3个人，猛地推开手机，“我不拍了。”圆圆没拿稳，手机直直摔到桌上的汤碗里。
“啊——你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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