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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倾盖如故


第二天早上周常棣醒来,没有断片,只有一点宿醉的头疼。他记得自己在跟容川说话时不小心睡过去了,睡衣应该是容川帮他穿的。

        昨晚他神志不太清楚,今天醒来,迟到的一点羞涩才浮了上了心头。他忍不住把脑袋缩进被子里,然后捕捉到了一丝淡淡的香气。

        容川的沐浴露是薄荷味的,他昨晚在浴室里看到了,但是这股香气完全没有薄荷的刺激,有点像乌木,厚重的野性和儒雅的清新两厢融合,形成了一种比世上任何一款香水都要奇妙好闻的气味。

        这是容川身上的味道——毫无疑问,他睡的是容川的床,枕着容川的枕头,盖着容川的被子。

        已经把鼻子埋进被子里的周常棣,猛然发现自己这行为非常不妥。太冒犯了,跟变态似的……周常棣慌慌张张地爬了起来,心里谴责自己。

        他打量起容川的卧室,面积不大,床是双人的尺寸,不过容川昨晚没有在这里睡。

        单身公寓的卧室肯定只有一间,主人把床让给了他,那自己不就只能睡沙发了?周常棣心中更加愧疚。

        床头柜上摆着台灯和几本化学有关的书,衣柜是组装款的,拉链没全拉上,露出里面叠放整齐的夏装。

        床边靠阳台的地方有张小桌子吸引了他的目光,上面摆着笔搁、砚台和镇纸,厚厚地堆着一打写过的字。

        书法领域,周常棣自认还算半个行家,毕竟他家爷爷和爸爸都爱好。他凑过去看了一眼,容川临的应该是《集王圣教序》,都说临摹王羲之的行书难,难就难在笔法,临摹时,过严则灵活不足,过松则失了法度。

        但容川这幅字拿捏住了方寸,恐怕爷爷看见也会赞上一声“好”。

        周常棣瞧他落款,觉得字迹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这时容川拿着一杯水推门进来,见周常棣在瞄自己的字,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只是自然地打招呼:“早,现在才八点半,想吃什么?”

        周常棣讪讪的:“哥哥早安,抱歉啊,我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我今天值夜班。”容川把杯子递给他,“蜂蜜水,解酒的。”

        他一句也没提“下次不许喝这么多”之类的话,因为他明白周常棣只是需要发泄一下情绪,这个小孩儿固然感性,但不会让过去的事情困住自己。

        容川平淡地问:“你是想吃楼下卖的包子馒头,还是家里煮的挂面?”

        “都行。”

        “那我就不下去了,番茄鸡蛋面可以么?有没有忌口?”

        周常棣摇了摇头,真心觉得容川这人怎么处都舒服,细心,体贴,有才,还会做饭,简直完美到无可挑剔了。

        吃饭时两人都没有说话的习惯,谁也没觉得冷场尴尬,而且他们的进食速度差不多,吃完面周常棣主动洗碗,容川也不拘着他。

        倚在门边随便找了个话题:“昨天和你一起喝酒的,是好朋友?”

        周常棣打开了话匣子:“黄头发的那个叫毛园,昵称毛毛,戴眼镜的那个叫谢云,都是我大学同学。我们以前都是校艺术团的,毛毛是吉他兼主唱,谢云打架子鼓,我是键盘,其他成员毕业后都去外地了,就我们三个留在这里。”

        “大学生乐队?很酷啊。”

        “哪里,都是爱好,除了毛毛,其他的谁也没把这个当事业。”周常棣笑着说,“我其实挺佩服毛毛的,要说他这个人,就像……嗯,‘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

        容川觉得这说法挺特别。

        周常棣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嗐,又开始掉书袋了,我一这么说话我姐姐就要揍我,我的意思是他特别执着。”

        容川:“我明白,读过山海经,也读过陶渊明。”

        一瞬间,周常棣看他的眼神都要放光了。容川咳了两声:“肯定比不上你这个语文老师,不过基本素养还是具备的。你说你的,我要是不懂,就劳烦小周老师给我解惑。”

        周常棣嘿嘿笑:“哥哥太抬举我了。”

        见周常棣洗完了碗开始四处张望,容川心领神会地拿过干抹布递给他。

        奇怪,周常棣心想,他们重逢之后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容川却总能猜中他的想法,他也总能感觉到容川从来不形于脸色的情绪,倒如同一对多年的老友一般默契。

        周常棣擦干了手,走出厨房:“毛毛现在在一家酒吧里专职驻唱,谢云还在本校读研,心理系的,他亲哥哥也是心理医生,在业界很有名,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叫谢风落。”

        容川想起辰叔似乎跟他提过,这人也是个大龄单身汉,便说:“我在公安局有个熟人,他们不久前做了个心理测评,接触过这个人。”

        周常棣既然提起,就肯定有他的理由。容川在沙发上坐下,流露出一些深谈的意思,问:“谢风落怎么了?”

        “就是上个礼拜,我姐姐不是也去做心理测评嘛,可能是爷爷的事情还有工作压力太大,她有一点轻度失调。”

        周常棣捡了个抱枕抱着,坐在他身边:“我姐也不是讳疾忌医的人,就想找谢风落约个时间做一下心理咨询,结果被他拒了。”

        容川:“可能是真的没时间吧?”

        “不是,后来给他的办公室打电话,助理说他有时间,立马就给我姐姐安排。”

        容川没说话,静静地听他讲。

        “这下可把我姐气坏了,她扬言要是姓谢的给不出正当理由,他就完蛋了。”周常棣闭上眼睛,双手合十,一本正经道,“约的日子就是今天,阿弥陀佛,让我们一起为这位谢医生点一根蜡。”

        容川有些忍俊不禁,他忽然发现周常棣很擅长讲故事,也很有梗,于是心里默默地把他从“亲手换过尿布的小孩儿”一栏提溜出来,放进了“有趣的小朋友”里面。

        他略一思忖,问道:“上个礼拜你姐姐做心理测评的时候,是第一次和谢风落见面吗?”

        “对。”

        容川的眉梢有点轻微上扬,措辞还是一贯谨慎:“小周,你觉得有没有可能,谢风落是看上你姐姐了。”

        “什么?”

        “原则上,心理咨询师不会拒绝他人的求助,但咨询一旦开始,就不宜和来访者建立私人关系。”

        周常棣果然一点就通:“所以他拒绝我姐的原因是,想和我姐建立私人关系?”

        容川微微颔首,眼里有些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笑意:“只是猜测。”

        周常棣也笑了起来:“完全合理好吗……天啊,我都可以想象,我姐怒气冲冲地提着刀去砍人,结果人家冒出来一句我想追你,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东倒西歪,歪到了容川的肩膀上,早晨闻过的那种木质调的幽香突然钻进鼻子,连带着他的脑子和中枢神经都酥麻了一下,莫名其妙地浮现出一句“情切切良宵花解语,意绵绵静日玉生香”。

        呜呼哉!还怪贴切的!

        曹雪芹公若是泉下有知,定当愤然痛骂他这不肖学子;若是容川知道自己暗地里把他与黛玉作比,也要上手敲自己的头了。

        周常棣连忙压下隐秘的念头,坐直了身子,脸颊红扑扑的。

        “对了哥哥,你不是跟我姐相过亲吗,你觉得她怎么样?”

        容川斟酌几秒,说道:“普通男人的话,会觉得周辛夷很有魅力,因为她自信,干练,相貌也漂亮。”

        “虽然不认识那位谢医生,不过他对周辛夷一见钟情是完全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在周常棣的认知中,姐姐的性格是脾气大和没耐心才对,到了容川这就成了自信干练,他这样真诚的称赞让周常棣稍微有点意外。

        照这么说,其实你对我姐姐是很有好感的咯?

        容川看出来他想问什么,接道:“但站在我自己的角度来说,她能在这个年纪保持真性情,非常难得;作为女性敢于选择法医这项职业,我也觉得敬佩,但仅此而已。”

        “那次相亲我们算是互相都没感觉,我只当她是朋友,想必她也一样。”最后他开了个玩笑,“所以别把我放进你的备选姐夫名单里,知道了吗?”

        周常棣先是一阵莫名的轻松,可又猛然觉察,容川这话看似真诚,实际上客观得过分,可谓滴水不漏。

        “背后不语人是非”是君子准则,就两人相处的这一段不长的时间来看,周常棣也同意哥哥符合“谦谦君子”的一切定义。

        只是,这样的人多少会给别人一点距离感吧。

        哪怕他对姐姐表现出一丁点可见的喜爱或者恶感也好啊?要是有人让他评价评价我,他的态度会不会也是这样温和又冷感的呢?

        周常棣不敢深想下去,胡乱地点点头。

        后来容川又跟他聊起书法,真的深谈起来才发现,原来他们俩的共同话题不在少数。

        容川的书架上有很多旧书,书页都发黄了,被他用布好生地盖起。除了工作相关的医学和化学之外,容川在科学、文学和哲学领域都有涉猎,周常棣说的典故和梗他大部分都能接上,两个人谈话的气氛一直很和谐。

        周常棣临走前从容川的书架上借了一本1970年出版的《聊斋志异》,还成功地加到了容川的微信。

        如他本人一般风格简约,头像是自己写的一个书法字,昵称也是同样的一个字——“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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