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温柔的花
谢云的咨询室挂在他哥哥谢风落的名下,他能力不错,没有砸了他哥的招牌。他跟合伙人模仿国外的模式,做二十四小时咨询,所以这个时间肯定还在咨询室里。
谢云收到周常棣的预约时十分奇怪,心想这个小玩意儿又在作什么妖,等他看见周常棣和容川一起进来,表情有些惊愕。
周常棣说:“主要是我跟你聊,我哥是陪我来的。”
“哦,好。”谢云很快进入了状态,说,“欢迎你们,来访者请坐,陪同者先在外面的椅子上休息一会儿吧,外面有饮水机。”
容川说了句“谢谢”就出去了。
周常棣连椅子都没坐热,容川一出去,他就立马弹了起来,向谢云解释了一遍容川的情况,最后说:“他是那种自我调适和愈合能力都很强的人,但他心防重,智商也高,有些过去的事情他藏得很深,要找出问题的症结并不容易。但你要给我支棱起来,我们来的时候我一路都在吹你,别给我丢脸,懂?”
谢云自是不敢怠慢,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
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容川坐在椅子上,手套摘了,手指还湿漉漉的。他对走出来的周常棣露出微笑:“这么快就聊完了?”
周常棣还在想着要怎么开口,容川就十分配合地自己站了起来,推开咨询室的门:“来都来了,我也去找他聊聊吧。”
周常棣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说:“哥哥,心理咨询是完全保密的,你什么都可以跟他说。”
容川跟他对视几秒,定定地回答:“好。”
周常棣在咨询室外面等待了二十分钟左右,容川就推开门走了出来,手套还是戴了回去。他连忙问:“怎么样?”
容川看他的眼神有点抱歉:“意外中断了,我去下洗手间,一会儿来接你。”说罢便走了。
周常棣立马冲进咨询室,只见谢云坐在椅子上,眼镜被摘下来,一只手按着眉心,嘴唇紧抿,抬头望天。
“你在干嘛?什么叫意外中断了?”
“周啊……你哥真的不容易。”谢云把脑袋摆正,两只手掌别扭地捂在眼睛上,说,“我资格不够,做不了他的咨询,会把他转介给我哥的。”
周常棣默了几秒,难以置信地问:“……你哭了?”
“没有。”谢云这样说着,手却不肯从脸上放下来。
“他跟你说什么了,居然把你弄哭了?”
“不能向第三人透露与来访者交谈的任何内容,这是基本的职业操守,你就多余问我。”
周常棣:“你不告诉我,我还不能去问他么?”
“不是,你别问了……”谢云想到刚才自己表情管理不住的时候,容川体贴地主动叫停,明明进来之前已经去过洗手间了,还借口再去一次,就是为了维护他的面子。
他忍不住说道:“你哥真的,温柔到骨子里的一个人,你要问了他肯定不会瞒你,但你让他再说一遍,只会加重他的问题。”
周常棣听罢,飞快地转身跑出了房间,去找容川。
记得他喜爱的一位作家这样描写爱情: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后者受了鞭刑,那疼痛就应在前者的心上。
他感觉现在他的心比受了鞭刑还疼。
以至于他跑到洗手间时,已经泪流满面。
容川从镜子里看见他的表情,被吓了一跳,瞬间就从自己的消沉情绪里抽离了出来,忙问他:“怎么哭了?”
周常棣咬着嘴唇,手指紧紧地握着拳,发出带着哭腔的颤音:“……可以抱抱我吗?”
容川根本无法拒绝。
他相信谢云不会向周常棣透露任何东西,但他现在哭成这样,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自己。
容川走过去,直到和周常棣的距离不到十公分,低头凝视他湿透的双眼,心软得一塌糊涂。他终于搂住了周常棣的腰,一只手抚上他的肩胛,轻轻地拍着。
周常棣比他矮了差不多一个脑袋,他用尽全力地抱住容川,眼泪蹭在他宽阔的肩前。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拥抱,但已经说不清到底是谁在安慰谁。
之后谢云目送着容川和周常棣离开。
高大的男人走路姿势很端正,但每当周常棣说话的时候,他都会向他微微倾身,侧耳细听,然后认真地给出回答。
谢云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心理咨询师,不管是从容川的叙述还是行为,都能看出来他喜欢周常棣,而且是非常喜欢。那种喜欢甚至没有任何正常的掌控欲和占有欲,纯粹,浓烈,又极力克制,就像一颗满是死骸和废墟的心上面,小心翼翼地开出了一朵温柔的花。
爱情啊……
亏他刚才还准备了一堆套话的话术,结果周常棣说了一句“别瞒”容川就真的一个字也没瞒,几件事情像炸|雷似的扔了出来,叙述有条有理,还扎心得要命,谢云的经验还不丰富,心理防线一下子就被炸塌了。
还是丢人了啊……要怎么跟哥哥说呢……关于这位来访者……
跟谢风落的咨询约在下午,周常棣再次早退,陪容川一起去了。
谢风落是个比较颠覆传统心理医生形象的人,不是所有心理医生都是温文尔雅的眼镜男,也有谢风落这种体格健壮、看起来风格非常粗犷的。
容川走进咨询室就对这个男人生成了“粗中有细”的印象,观察他的着装还有书籍内页夹着的彩色分页条就能知道。
“谢医生你好,我是容川。”
“谢风落。”
谢风落对他做了个手势:“请坐吧,虽然我觉得你的咨询时间不会太久。”
容川落座,姿态十分配合与放松:“何以见得?”
“你的情况,我已经大致了解过了。”谢风落充满深意地对他笑了一下,“我对你只有一个建议,去谈个恋爱吧。”
容川也笑了:“不要因为您自己正在恋爱中,就觉得恋爱万能啊。”
谢风落摸了摸下巴,诧异地问他:“我很明显吗?”
“还好,只是我碰巧认识周辛夷。”
“是吗,如果你遇到她,请替我告诉她我爱她。”
容川有些意外。
“看,其实很容易的。”谢风落说,“当着她的面我也总是挂在嘴边,宣之于口并不会减损爱情的真实。相反,什么都瞒着不说的,那不叫爱情。”
容川摇摇头:“我的情况和你不一样。”
谢风落反客为主:“那就谈谈你的情况吧?”
“世俗、伦理、自我道德的约束,我不可能对他说爱。”
“你知道他对你的想法吗?”
容川的双手不自觉地交握,白色手套的关节处绷紧了,手背上延伸出深深的褶皱,就像被湖面被狂风吹起的波澜。他停顿了很久,才低沉地说:“……知道。”
谢风落并不意外,追问道:“好还是不好?”
“好。”
“好到什么程度?”
“他发现我心理出问题的时候,哭得很厉害。”
谢风落对他微笑:“这不是,很明显了吗?”
容川苦笑着:“是的。”
“容川,你要是无法对他说爱,那就远离他,而不是吊着他,这个道理不需要我多说吧?”
他怎会不知?但他又怎么舍得远离?他简直爱惨了周常棣,爱到自己变成了一只困兽,进退两难,毫无出路。容川靠在椅背上,无奈地说:“……放不下。”
谢风落一语中的:“那么,你觉得你的‘不可能’和‘放不下’,孰轻孰重?”
容川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儿,谢风落说:“今天言尽于此,你的医生不该是我,而该是那个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的人。”
“让他帮你摘下手套吧,如果不行,你再来找我。”
咨询的确没有花太长的时间,周常棣偷偷打量容川的神情,与刚进去的时候没有丝毫区别。他不敢多问,亦步亦趋地跟在容川身边,一起出了写字楼。
谢风落的咨询室地址选得僻静,在城市的湖泊公园角落,从写字楼出来就能看见被秋意浸透的植被,像一副用色大胆的油画。
远处传来公园篮球场上年轻男孩们的喧哗。
容川轻轻开口:“陪我走走可以吗?”
周常棣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容川一直在沉思,周常棣也没有说话打扰他,直到某一刻容川突然地定住了脚步。
周常棣回过头:“怎么了?”
容川看着他,说:“有什么想问的,问吧。”
周常棣有太多太多问题了:你到底为什么要选这一行?你高考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最近遇到了什么,为什么会变得摘不下手套?但他都没问,就像谢云说的,要容川把过去的伤痛再重复一遍,只会造成二次伤害罢了,他怎么舍得让哥哥受这种疼。
他勉强地微笑着问:“谢医生跟你说什么了?”
容川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他建议我找你帮忙。”
“我?”周常棣完全没有想到,愣愣地问,“我能做什么?”
容川和他面对面站着,忽然上前一步,微微弯下脊背靠近了他,直到两个人呼吸相闻。
周常棣定定地看着容川靠近,耳根瞬间红了,像沾上了半片枫叶颜色,剩下的一半仿佛在邀请,等待一双嘴唇用血色去沾染。
这个孩子好像天生就不知道什么叫掩饰,容川低着头,可以看见他放大的瞳孔,轻颤的睫毛,还有因为自己变得慌乱、但又藏不住爱意的眼神。
容川的呼吸有些乱了,饱胀的情绪在胸臆里翻滚,好像他现在只需要顺从自己的心意,吻他的耳朵,吻他的嘴唇,接着所有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两个人的距离太近,周常棣完全地感受到了容川的动摇——他的胸膛有明显地起伏,下颚绷紧,嘴唇在微微颤抖。他又闻到了容川身上的木香,变得浓烈又致命,像被锁链困住的猛兽安静地伏在地上,可仅仅是气息就足以摄人心魄。
容川注视着周常棣,听见自己胸膛里激烈搏动的节奏。常棣……我不会支配你,不会侵略你,那么我要如何爱你?
如同一只成年雄狮低下了头颅,强壮的脊背弓起,向你屈膝。
我向你献上我的忠诚。
“常棣,命令我。”
周常棣就像被一股温柔又汹涌的洪流包围——这个人怎么能对我这么好?明明拥有着让我绝对臣服的能力,却把掌控的缰绳送到了我的手里。他郑重其事地说出自己的诉求:“哥哥,我希望你摘下手套,然后碰我。”
容川两下就扯掉了手套,扔在地上,没有一丝困难和迟疑。
他伸出手,将周常棣搂入怀中,轻声说道:“如你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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