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摘星少年
任她怎么猜，也猜不到这个原因。
迟炼回答完，脸色便沉滞下来。
行走世间的人们，谁身上没有些秘密呢？
那些故事就像包袱，不到驿站不打开，不到终点不放下，她有察言观色的过人天赋，自然也不想成扫兴搅局的恶人。
顺着迟炼的视线，一起远眺，远处高楼立面的霓虹又变了色彩，泛着莹莹粉紫色，在暗无边际的夜空里铺陈开来。
“迟炼，你想要的未来，是什么样子的？”
她眯着眼睛，任由灯光在眼前扭曲拉扯。
毫无章法的变幻，一如她期待的未来。
“我以后一定会成为很厉害的主持人，总有一天，你会在电视上看到我的。”
她对很多人说过自己的梦想，但收到的，大多是嘲笑。就连刘虹也笑她，不要把话说太满，目标不要定太高，否则一定会失望。
她长得漂亮，大家看在眼里，但不学无术散漫成性，也是毫不掩饰的。
比起靠脸上位一朝扬名的剧情，大家更期待看到的是，她登高跌重，摔进泥巴里的精彩。
如今把所谓梦想，在迟炼面前提起，她也没指望收到什么积极正面的反馈，只是夜色太混沌朦胧，灯光又太美太亮，有感而发，随口一说罢了。
但，迟炼真的转过头来了。
她在他眼中捕捉过很多颜色，冷漠的，调笑的，不屑的，还有偶尔宠溺的。
唯独现在，迟炼眸光微动，带着无法忽视的温柔光芒，迷了她的心。
他淡淡开口，语气却坚定：“嗯，我相信你。”
赵柠忽然想起一个故事。
一个混不吝的街头小子，街坊四邻都知晓他玩世不恭的脾性，没人愿意靠近，却谁都想踩两脚。
直到有一天，一个来自远方的旅人，轻轻坐在他的身边，和他碰了几杯酒。
告诉他，我明白你所有的过往，理解你所有的伪装，我也知道你少年时曾许下的雄心壮志，我给你最真心的祝愿和信任，你会重拾正途，劈波斩浪，旗开得胜。
她无法忽视自己内心的震动。
空气中弥漫着冬日的萧条，眼前的这个少年，一尘不染，干净而温柔，在这孤独的夜里，为她掌了一盏灯。
比星星还亮，比霓虹更耀眼。
他说，她是值得被相信的。
眼底莫名涌了些酸涩，还好有冷风扑面，迅速把发烫的眼角吹冷。
她吸了吸鼻子，平了声线：“别光说我，你呢？你以后想做什么？”
“不知道。”
“哦，我忘了，你家很有钱来着，你肯定要继承家产吧？那我以后混不下去了，你得借我钱。”
迟炼不置可否，没好气地轻笑：“厚脸皮。”
轻度攻击，早就无效，赵柠耸耸肩：
“我下周就要请假去艺考了，好多个城市要跑，大概春节前都不能回来，祝我好运吧。”
她认真地看着迟炼：“我不在的日子，零食，饮料，小蛋糕什么的，你要少吃。”
迟炼皱眉：“我什么时候吃零食了？”
“你不吃，架不住有人给你送啊！”
迟炼在四中的神颜学神名号，借着论坛上的热度，一炮而红，不仅高三，高一高二的小学妹们偷偷往他座位里塞的礼物和手写信，每天爆满。
她看在眼里，酸在心里。
论人气这方面，他已经青出于蓝胜于蓝，比她还要高出一截。
“总之，你要乖一点。我走了哦。”
她手脚轻快地下了楼梯。
迟炼依旧站在天台，在她的仰视中，默然垂立。
明明隔着那样远，她却依然可以依稀看到，他眼里的汹涌星河。
这样无声的画面，成了她心里很深的记挂，那样一个如锦似玉，手可摘星的少年，站在高处不胜寒的位置。
好像不可攀折的雪莲。
她心甘情愿地仰望，心里也越发确定。
她一定要当那个勇攀高峰的勇士。
哪怕碎石沙砾会划伤她，暴雪飓风会阻挡她，也通通顾不上了。
迟炼这朵花，她摘定了。
“迟炼！”
她在安静的操场上向他挥手：
“有空的时候，记得想想我！”
第二次艺考了，赵柠没什么压力，只是报考的众多学校分布在不同城市，因此需要往返天南海北，有点颠簸。
刘虹女士忙于工作，这一次，又是她一个人出发。
一个黑色行李箱，里面装着上镜要用的衣服，化妆品，还有一大摞备考资料和准考证。
这是她所有的行李，奔赴自己的战场。
……
每到一个陌生的城市，除了给刘虹报告位置，赵柠还会给迟炼发去一个定位，还有有趣的见闻。
[柠柠她很行]我在苏城啦，今天阳光很好，一会儿是面试，看，我今天的睫毛是不是很卷！
[柠柠她很行]到秦市了，好冷啊，刚刚出考场买了一杯奶茶，没加糖，难喝得要死。
[柠柠她很行]迟炼，你看，临江的特产麻糍，我不爱吃甜的，田清源一定喜欢，我给他带些回去。还有你。
[柠柠她很行]我在枺市了，天气很差，据说这几天要下雪，我好多年没看过大雪了，有点期待。明天有笔试，我会加油的。
……
……
迟炼点开图片，是她的一张自拍。厚厚的围巾裹紧了鼻子和嘴巴，只露出笑意盈盈的一双明眸。
背景是大片灰暗的天空，带着北方严冬特有的萧瑟和辽旷。
他把图片保存下来，然后回复：“注意安全。”
这些日子，每条信息他都会看，但怕吵到她考试，只会在晚上回复。
身边没了叽叽喳喳，生活好像忽然慢下来了。一种莫名的错觉，好像身上的某种东西被剥离开来，随着赵柠，一起带去了远方。
心里有奇怪的缺口。
没来由的冷风呼呼灌入。
他上网查了查枺市的气温，已经是零下十几度的严寒，犹豫了一下，又补了两句：
“多穿点，别感冒，照顾好自己。”
“我晚上有空。”
赵柠很快回了几个问号。
迟炼无言：
“我晚上有空。你想视频的话，我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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