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一人做事一人当
埋头学习的众人，也都放下了笔，茫然看着满脸怒意的刘勇。
赵柠刚刚回神，使劲捏了捏太阳穴，勉强清醒了几分，不知怎么，总觉得刘勇的视线时不时往她身上扫。
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昨天晚上放学以后，没有第一时间回家的，站起来。”刘勇语气严厉。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脸迷惑。
放学没回家，就是去图书馆自习了呗。几个平日里学习用功的优等生，稀稀落落站了起来。
刘勇用书本卷成筒，哐哐敲着黑板：“还有谁？自己站起来，别等我点名。”
众人更奇怪了，去自习，应该是值得被表扬的，何以让班主任这么生气？
他们不明白，赵柠却门清。
八成是冲她来的。
果然，刘勇声音更加严厉几分：
“我直说了，昨晚负责值班的老师告诉我，看见咱们班的学生，天黑以后爬梯子，去了体育馆天台。今早教务处主任已经带人去看了，天台上全是烟头和啤酒罐。”
田清源脸吓得煞白，紧张兮兮地回头，朝赵柠递了个眼神。
赵柠装作没看见，脸上云淡风轻，藏在桌下的手却已经紧紧攥成了拳。
“距离高考只剩几十天了，你们搞什么叛逆！！！学习压力大我能理解，疏解压力的方式有很多种，抽烟喝酒成什么样子！！！不像话！！！”
沉如鸣钟的声音响彻教室，一下下敲在心上。
“学校已经把天台封了，以后不允许学生上去。昨晚是谁去了那，自己站起来，别等我去调监控！这事可大可小，真要是闹大了，一张脸可就别想要了！”
竟然，还有监控。
她从来不知道，也没想过会被值班老师发现。
偷偷去了三年都没事，唯有这次，这么倒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刘勇在讲台上冷哼：“不承认？我再等一分钟，没人站起来，全班操场跑圈！等我查到监控，后果自己清楚。”
田清源已经被吓傻了，肩膀肉眼可见地发着抖。
他本就是被她拉去天台的，又胆小，现在出了事，理应由她负责任。
赵柠心下一横。
一人做事一人当，况且，值班老师也不一定看清了几个人。
要扛雷，就她自己来吧。
大不了就是被骂一顿，再不济，挨个处分顶天了。她赌亲舅舅不会对她太严苛，血浓于水嘛。
她抿紧了唇，重重深呼吸了一下，正要站起身的瞬间，却听见窗边方向，传来一阵动静。
那是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嗤啦声。
紧接着，清朗的男声淡淡开了口：
“是我。”
所有人都回头望去。
迟炼静静站着，脊背挺直，丝毫不动，玻璃折射出来的光彩给他披了一层华彩。
整个人像是从阳光里走出来一般。
赵柠愣住，微张着嘴巴哑口无言。
其他人也都面面相觑，难以置信，直到刘勇双手撑着讲台，眯着眼睛发问，语气里是意味深长：
“是你？”
迟炼面色不改：“对。最近心情不好，找个清净地方喝点酒。抱歉刘老师，以后不会了。”
赵柠胸腔剧烈起伏着，心里像堵了一团湿漉漉的棉花，憋闷得很。
“还有谁？”
不知为何，刘勇的目光悠悠从她身上再次掠过，惊起了一身冷汗。
“只有我自己。”
迟炼斩钉截铁，根本没看她哪怕一眼，但字字却准确无误砸在她的心尖上。
短暂的沉默。
刘勇沉吟了片刻，把书缓缓放下了，声音松快了几分，但落在赵柠耳朵里，却有了点微妙的波动：
“好，自己写检讨，交到教务处吧。其他同学引以为戒，最后几十天，不要因小失大，闯下什么祸，我可护不了你们。”
一件突如其来的意外，就这么轻飘飘解决了。
下课有人在议论：
“成绩好就是牛哇，惹了事老刘都不追究的，写个检讨就完事了？就这？”
赵柠在座位上听的一清二楚，更加坐立难安。
迟炼替自己背了锅，这是其一。舅舅草率地下了结论，好像知道罪魁祸首是她，所以故意顺着迟炼的意思来遮掩，这是其二。
巨大的愧疚让她喘不过气来。
悄悄往窗边看了一眼。
迟炼端坐在座位上，执笔认真写着字，应该是检讨。
细长的笔杆握在手里，骨节分明而冷白的手指，平添了几分运筹帷幄的稳妥感，联想到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站起来的利落洒脱
心下好不容易伫立起来的围墙，又有了缓慢塌陷的错觉。
在迟炼抬头的前一秒，她匆忙收回了目光。
田清源劫后余生一般，买了两罐可乐回来，放在她桌上一罐：
“柠姐，可吓死我了，学神昨晚也去天台了？不对啊，咱俩怎么没见到他呢？”
赵柠被这一根筋的脑回路彻底打败了。
不想解释，持续一天的羞愧和煎熬，也不想忍了。
她握着可乐，慢慢走到迟炼的座位旁，浅声开口：
“迟炼。”
这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主动和他说话。
有奇怪的陌生感。
迟炼没放下笔，只是抬头看她：“嗯？”
“你你怎么知道昨晚是我的？”
本想质问他为什么替自己背锅的。
可又转念一想，背都背了，人情也都欠下了，那时她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就已经是极不光彩的了，怎么还能用质问的语气呢？
她重重叹了口气，唇角下拉得难看：
“谢谢你。”
她低头盯着自己的帆布鞋尖。
不知是什么时候被谁踩了一脚，一道黑印子明晃晃的，又丑又突兀。
埋头了很久，才听见了迟炼的回应：
“猜到是你了。天台景色很好看。”
他和她去天台的那一晚，他一直记得牢固。
少年声线，像是春日里最凉爽的露水，清澈又淡然：
“也不用谢，是我欠你的。”
欠？
为什么说是亏欠？
赵柠怔然抬头，在对上他好整以暇的目光的同时，忽然就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了。
因为她喜欢他，但被拒绝了。
他把这份无疾而终的爱意，当成了一份亏欠。他欠她的，用其他方式来还。
包括但不仅限于，替她背锅。
想通了这个关窍，赵柠唇抿成了一条线，委屈疯狂往外冒：
“迟炼，你少自作多情了。”
“不就是单恋嘛，算个屁，不用有压力，你也不欠我的。”
数日来伪装出来的坚强，在他的注视下瞬间破防，她迅速转身，把无助和窘迫藏在暗处：
“别再有什么让我误会的举动，就算我谢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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