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荷包
偌大的教室，人多，空气也不流通，反倒让已经淋湿的衣服很快烘干了。
下课，赵柠拉着迟炼，混在鱼贯而出的人群里走出教学楼时发现，雨也停了。
这是晚间的最后一节课。
天已经黑透，雨过放晴的夜空缀着几颗银白色星星，光彩明亮。
被雨浇灌过的地面，有清晰的泥土味，空气清澈又干净，虽然无话，但这样的夜晚也足够浪漫。
路过综合楼的时候，迟炼让她等一下，自己快步走去了一楼的药店，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盒感冒冲剂。
“回去自己冲一袋，淋过雨，小心感冒。”
他的声音沉沉。
赵柠心安理得地接过来，点点头，挽住他的小臂。
他是迟炼，是不论什么时候，都清醒而理智的人，对她的温柔体贴是从一而终，没有破绽的。这样的时刻，依然记得嘱咐她，不要感冒。
两人不约而同的放慢了步速。
但，再远的路也总有到达终点的时刻。
和所有大学校园一样，女生宿舍楼下，永远不缺你侬我侬依依惜别的小情侣。
赵柠有些贪心地拉过迟炼，在隐秘的小花坛后侧，踮脚，轻轻亲了亲他的脸颊。
冰凉与温热相触，惹了一片缱绻。
明明是浅尝辄止，却比从前任何一个吻，还要珍重。
“谢谢你送我回来，我上去啦。晚安。”
她把迟炼的外套小心卷成卷，归还到他手上。
好像，不用刻意的告别，就能忽略掉分开的事实似的。
温黄路灯散发出旖旎温柔的光线，落在她的眼睛里，晶晶亮亮的，也把两人的身影轮廓完整交叠。
一如其他情侣那样。
可谁都知道。
他们的晚安，是最后一次了。
过了今晚，就是结束。
没有明天了。
迟炼张了张口，声线却哑得可怕：“柠柠”
赵柠把食指抵在他的唇上，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别说了，我都知道。”
如何不知道呢？
她相信，这个世界上，她是最懂迟炼的人了。
少年那双总是平淡透彻的眸子，在此刻，抖动地如同晚秋枝头残留的叶片，摇摇欲坠。
她也不忍。
但人，总要往前走。
“我能再抱抱你吗？”
不待迟炼回应，她已经张开双臂，往前一步，轻轻拢住了迟炼的身子。
只一刻，便放开了。
“迟炼，你身边有那么多女孩子追你，我是坚持时间最长的，也是唯一一个成功过的，所以，作为奖励，你一辈子都要记得我。”
她努力仰着脸，用最好看灿烂的笑，面对他：
“只是记得就好，不要再活在过去了，也不要让过去的人和事拖着你，无法向前。你要昂首挺胸往前走，永远不要回头看。”
迟炼望着赵柠的背影，卷曲的栗色长发，蜿蜒在肩背，纤细高挑，比从前多了几分温驯和内敛，却脊背挺直，好像永远不会熄灭的火苗，昂扬向上。
他努力把眼前的人，和记忆里的身影合二为一。
那年夏天，他在校门口，见到那么明媚的女孩子，一头张扬热烈的红发，站在桂花树下，披着满身花香。
让人心神恍惚，视线范围内，全都成了她。
他一直没告诉她的是，他从没奢求过，有人能够给予他什么救赎。
赵柠是第一个闯进他单调枯涩生活里的女孩子，横冲直撞，带着满身光芒与力量。
他不求她永远陪伴。
她来过，在他身边停留过，就够了。
好像永恒不灭的一束光。
他不能永远拥有，但有那么一刻，那束光，真真切切，照耀在了他身上。
攥着外套的手，陡然垂落，却也在同时，听见了什么东西掉落在地的声响。
迟炼低头去看，一张银行卡，还有一枚红艳艳的小荷包，并排躺在地上。
在那个瞬间，他清楚地感觉到胸腔里有什么东西被撕裂的感觉。
银行卡他认得。
那个时候，他刚决心从叶家离开，最窘迫穷困，需要兼职负担自己学费的时候，赵柠说过，她也可以赚钱，帮他渡过难关。
他拒绝了。
可她还是把自己这两年所有的收入，都存在卡里，留给了他。
还有那枚荷包。
鬼使神差地，似乎冥冥之中，他就知道，里面一定有东西。
一如高考的前一天早上，他把写好的祝福，放在荷包里，挂在她的门上。
如今，她也尽数归还了。
柔软的荷包，零碎的香料里，夹着两张字条。
一张有些旧了，来自于他，写于高考那一年，祝愿他的女孩，前程似锦，所愿皆成。
另外一张，是崭新的，来自于赵柠。
娟秀的小字，笔锋却锐利：
［致我的迟炼］
［凡是过往，皆为序章，我把所有的祝福都给你，愿你以后的路，一帆风顺，乘风破浪。］
【作者题外话】：关于荷包的前情，见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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