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祁连本生

面对这未知的黑暗寂静，自刚才突然来到此地开始，就有一种极其强烈的恐惧，宛如遮天蔽日的乌云一般，积压向叶若初的心头，并以风驰电挚的速度，消磨着她那紧绷的可怜意志。若非有凌纤柔在身边陪伴，她时的状况只怕更加不堪。

        思及凌纤柔的遭遇，已在这里待了将近一天的事实，叶若初不由得感到既同情，又庆幸。同情是为了害羞娇柔的少女，庆幸自然是令人羞愧汗颜的，为了自己。

        虽然，对大多数修士来说，无疑是她所面对的‘天水境’更加困难，但若给她再选择一次的机会，她依然会毫不犹豫的挑选前者。当然，这种自虐似的选择题，只存在于二选一的如果。

        诚然，眼前的黑暗环境，是如此的似曾相识，与徘徊在她无数个梦境里的境遇，悄然发生了重叠。深邃凝重的黑暗，自有其莫大恐怖，对人神经的压迫力毋庸置疑，但对叶若初来说，面对这寂灭似的幽黯，源自心底的深重畏惧，远比大多数人的潜意识里，因胡思乱想而造成的恐慌，来得更加深刻……

        不知不觉，那绿眸轻盈的浮现在她脑海里，不过他那张完美的容颜，却始终隐在不散的阴影之中。“初儿，别怕，我不会让任何东西伤害到你的……”

        坚韧的话语，如佛唱梵音一般萦绕在她的心头，令她感到既哀伤又温暖。

        “楼……”叶若初眼神忧伤，不自觉地轻呼出声。

        “楼？”凌纤柔心思单纯，疑惑地问，“叶姑娘，你在叫谁的名字吗？”

        叶若初浑身一颤，猛然从沉郁的氛围中抽离而出，一时却难以按捺心情的激荡。良久之后，才嗫嚅着说：“这里太暗了啊。”

        是啊，太暗了，让人心闷气短、浮想联翩。她随手取出一张符箓，准备驱咒使用，忽听凌纤柔紧张地说：“不要！这里有鬼眼蝙蝠，一旦感应到光源，就会……进入嗜血状态，疯狂袭击我们的。”

        初来时的恐怖景象记忆犹新，令此时娇柔的少女，尚且心有余悸。

        “啊，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叶若初吓了一跳，暗叫一声好险，讪讪地收起符纸，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叶姑娘，刚才听到的声音，估计是那……祁连公子来了。”凌纤柔压低声音说，“你最好不要说她？的不是，她？看起来，是那种会计较的人呢。”

        远处又传来一声冷哼，叶若初颇有些哭笑不得，暗忖：凌姑娘心思单纯，有时不免有些不谙世事，不过有时候有也挺莽撞的，以后要多加注意才好。

        当下咽了口唾沫，向暗处朗声说道：“祁连先生既然来了，希望能够现身一见。”

        黑暗中传来轻微的“咔咔”声，随后一个磨铁般的声音传来：“嘿，就凭你们两个，想要见我真容，简直是痴心妄想。哼，就凭你们两个，还是等下辈子吧。”

        这话好生桀骜不驯，与她？刺耳的声音一样让人难受，如同钢刷挠头皮一般叫人心烦意乱。

        “哼，你以为你是西施，还是貂蝉？谁少见见你那张丑脸。”叶若初无名火气，暗自腹诽，随后深吸了口气，平心静气地说：“既然祁连先生不肯露面，我们自然不好勉强，只请你带我们向断肠前辈通报一声便可。”

        “就凭你们两个，想让我帮你们传信，还是等下辈子吧。”祁连本生照旧冷嘲热讽，声音刺耳依旧。

        “老兄，你不要总是重复我的话啊。”叶若初气得笑了，再也不想搭理祁连本生。她想了想，侧头对凌纤柔说：“凌姑娘，你在这里待了一天，是不是还有什么特殊发现？”

        凌纤柔沉吟道：“嗯，让我想想，哦，对了，我一直奇怪来着，这黑暗中的鬼眼蝙蝠，大约每过三个时辰，就会……莫名其妙的骚动一次。不过，每次持续的时间都不太长，大约……有一炷香的工夫。”

        叶若初微觉诧异，喃喃自语：“皓庭的计时，应是沿用古制，一个时辰相当于两个小时，那三个时辰就是六个小时。六个小时，有什么特殊寓意呢，难道是到了饭点，该去吃饭了不成。”

        她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蝙蝠的生活习性，怎会与人相仿呢。就算这里的特殊蝙蝠进化超前，但生物本质上的东西，估计是不会彻底改变。

        叶若初苦笑一下，追问道：“每次间隔三个时辰的话，距离下次骚动还有多久。”凌纤柔略一计算，惊讶开口：“啊，只剩下，不到一刻了呢。”

        叶若初应该是一惊，紧张地向四周张望，像是害怕会有一大群蝙蝠突然袭来：“啊，咱们，需要做些什么准备吗？它们会不会突然集体发狂。”凌纤柔摇头道：“没关系的，咱们只要不弄出光亮、不主动去招惹它们，鬼眼蝙蝠都灵智极高，若没有必胜的把握，是不会轻易攻击我们的。”

        叶若初扯了下嘴角：“哈，不亏四阶魔兽啊。”

        “主人，鬼眼蝙蝠除了对光敏感之外，对另外一种东西也十分敏感。”忽然小正太在叶若初的意识中提醒道。叶若初问：“是什么？”

        小正太回答：“风。”叶若初讶然：“怎么说？”

        心中一动，试探着说：“既然有风，就会有空气对流，难道，风吹进来的方向，就是出口。不过，如果事情就这样简单，凌姑娘不可能会想不到。”

        “你说的对。”小正太赞许道，“所以，这可能不是普通的风，也许你压根就感觉不到。”

        “特殊的风？”叶若初沉吟道，“那到底是什么风？”

        “反正时间快到了，你且细细体会吧。”小正太不愿多说。叶若初虽不高兴，但也不好多问。正好这时，身边的少女忽地说道：“叶姑娘，时间马上就到了。”

        “啊！”叶若初身子一震，心跳骤然加速，她不自觉地向凌纤柔身边靠近了一些，屏住呼吸，等待着异动的来临。

        突然，黑暗中传来一片吱吱声，开始时尚且震频低微，简直肉耳难辨，不过须臾之间，叫声便此起彼伏，从四面八方传来，如同暴风雨中翻腾四起的波涛，席卷起骇人心魄的猩气，风驰电挚一般穿透叶若初的耳膜，宛如密密麻麻的细碎刀片，划过心头，掠过脑宫，刺击灵魂。

        “啊－－”叶若初蓦地捂耳跪地，她实在难耐这非人的折磨，痛苦地嘶叫出声。不过片刻光景，她已是七窍流血、面容扭曲，犹如一只煮熟的虾米般蜷缩在地。

        “唉，糟糕，我忘了……提醒叶姑娘……”凌纤柔吓得掩口惊呼，面色惨白的怔立许久，才忽然意识过来，当即是百般自责，慌忙撑起了嫩黄伞，遮挡在了叶若初的头顶。“对不起……对不起……”除了对不起，她好像什么都不会说了。

        霎时间，只见万千荧光闪耀，嫩黄伞内下起了灵雨，将叶若初整个包裹了起来，仿佛结了一层彩丝织就的茧。

        旁边撑伞的少女，周身散发出圣洁的光，恍若女神。

        吱吱吱吱，恐怖至极的蝠鸣已然消失，却依然持续了长时间的幻听。嫩黄伞结光，小正太的声音萦绕在心，隐带急切：“主人，机不可失，趁着现在有人帮你抵御鬼眼蝙蝠的音波，赶紧寻找风源。”令人痛不欲生的感觉稍减，叶若初勉强提力坐起身来，狼狈的像是刚从地狱爬出的鬼魂。

        “寻找风源，寻找风源，怎么寻找风源……”叶若初犹自脑袋发蒙，一时竟转不过劲来。小正太听后冷笑一声，沉吟片刻，大声咆哮：“赶紧寻找风源！”

        这一声恍如暮鼓晨钟，响彻在她的灵魂中，轰轰隆隆，直有惊天地泣鬼神之神威，震得她外焦里嫩，霍然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

        叶若初腾地绷直腰杆，直骇得目瞪口呆，回味了半晌，忍不住抱怨：“寻找风源嘛，我知道了啦。有必要叫得那么大声吗，我都差点被震得魂不附体……”

        在心里发了几句牢骚，她知道此时正事要紧，当即凝神调运体内的灵气旋转，有了上次成功的经验，这次只失败了两次，就抓住了其中窍门，很快便能运元成旋了。

        叶若初惊咦一声，分明已经成功，且运转了几圈，为何不见丝毫成效。她茫然地抬头，朝黑暗中望去，估计是一切声音都被嫩黄伞屏蔽，万籁俱寂的黑暗，仿佛怪兽的巨口。

        有些潮湿，有些冰寒，但却没有冷风。若仔细分辨，倒是能依稀感觉到些微躁动－－遥远且细微的空气搅动，但很明显的没有一丝风。

        就在此时，身边的凌纤柔忽然说：“叶姑娘，鬼眼蝙蝠的骚动，马上就要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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