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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内奸


裴宴安回到靖察司时,大火已完全被扑灭,诏狱的牢房都被烧毁,近处的石壁和植被也被火熏出了漆黑的印迹。园子里一地的废墟已被清整地差不多了,差役们已经开始着手对诏狱进行再次的修复和加固。

        他端坐房中,回想这一日的波折,一夜未眠。

        连锦那边,他已派了人手盯着。关于石秉德,因其身份特殊,他也另找了秘密的地点安置。倒是靖察司内部的问题,想不出个头绪。

        他冥神静思,究竟是哪个环节的守卫出了问题。

        门外传来喧哗声,裴宴安刚一起身,沈崇便破门而入,陆展也紧跟着进来了,一副拦不住人忿忿不平的模样。

        裴宴安心下了然,眼睛点着一旁的座椅,对沈崇示意道:“沈副指挥使有什么事?坐下说吧。”

        沈崇大步流星来到他面前,双手撑着桌案,情绪愤然:“裴宴安你什么意思!凭什么让人限制我的行动!”

        裴宴安漠然地看向他:“靖察司失火并非意外,而是有人刻意为之,我得找出内奸。”

        “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是内奸?!”

        裴宴安道:“这是你自己说的。只不过,在找到内奸之前,我要排除一些有风险的人。”

        “还说不是怀疑我!”沈崇一把揪住裴宴安的衣领,“诏狱失火,你也一样失职。你凭什么说我有风险?!”

        裴宴安凉凉地看他一眼:“那你先告诉我,昨日,你为何会去悬济堂?”

        沈崇冷哼一声:“你暗中转移人犯,我当然要阻止!”

        裴宴安的神情丝毫没有波动:“昨日我早让陆展封锁了消息,你又如何得知我转移人犯?”

        “我自有我的法子。”沈崇本声调生硬,见裴宴安目光锐利,脑中警铃大作,“你想都别想,这事不可能告诉你!”

        裴宴安平静道:“你有没有想过,昨日你若不跟着我去悬济堂,而是留在诏狱值守,那个人根本就没有机会下手。”

        “不……不可能。”沈崇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不愿相信自己被人利用了。

        裴宴安并不在意,对陆展吩咐道:“将消息偷偷散布出去,就说昨日烧死的人并非石秉德,而是有人用尸首替换了他。真正的石秉德在逃跑时被我们抓了回来,关在东厢房的密室之中。”

        陆展抓着脑袋,不得要领:“东厢房什么时候有密室了?”

        被裴宴安凉凉地扫了一眼后,陆展连连“哦”了几声,突然明白过来。

        交代完毕,裴宴安对沈崇道:“我不需要你告诉我那晚告密的是谁,你只需今晚在东厢房守着,看被抓住的那一个是或不是。”

        沈崇听懂了裴宴安的布局,虽然两人不对付,但在这件事上,他们的立场出现了难得的一致。若有人敢算计到他头上,他绝不轻饶。

        沈崇离开后,陆展冲沈崇的背影探了探脑袋,回过身问:“头儿,你怎么在沈崇跟前就把计划说出来了,万一他就是那个内鬼呢?”

        “他不会。”裴宴安笃定道,“沈崇确实好大喜功,但行事还算是有底线。若他和幕后之人是一路的,以他的权限,完全有更隐蔽的方式可以杀人,根本不会选择纵火这样风险大又牵扯自身的方式。”

        这天夜里,靖察司里出奇的寂静,裴宴安故意撤掉了一半巡逻的差役,并故布疑阵,在东厢院子外的花园里设了两个哨点。

        夜过三更,哨点上的两个侍卫困意惺忪。四下只剩虫鸣,忽然,西边墙角响起一声猫叫,两人没精打采地向那边瞥了一眼。其中一个拎着灯笼上前查看,另一个留在原地,刚想嘱咐两句,忽然就被蒙住了口鼻,被一记手刀砍晕过去。一个黑影趁机溜了进去。

        那道黑影娴熟地避过巡逻的侍卫们,准确地找到了东厢房的入口。刚一推门,一个冰凉的物什就驾上了他的脖颈。那人僵直了身子,举起双手缓缓转过身去。

        “徐寿!竟然是你!”沈崇目眦欲裂,一见这人竟真是那日同他告密的差役,被人利用的恼怒和被裴宴安抓住短处的羞愤夹在一起,堵得心口火气横生,抬门一脚正中那人胸口,将那人踹进了房中。

        那被唤作“徐寿”的差役毫无还手之力,趴在地上吐出了一口鲜血。

        沈崇还想上手,裴宴安立刻出手拦住了:“问过话再动手不迟。”

        沈崇愤然走开。

        裴宴安上前,微微俯下身子:“今日,是谁指使你来的?”

        “大人饶命,小人冤枉……”徐寿连连咳嗽了几声,麻溜地爬到裴宴安跟前,连连磕了几个头,“大人明鉴,小人只是想在沈大人面前争个功!沈大人对大人您一直心有不满,之前就告诉小的们说,如果抓着大人您的短处,定要将大人您从指挥使的位置上拉下来。小的听说石秉德没死,就想着来探探消息,回去好禀报沈大人!”

        “一派胡言!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沈崇眼中酝酿着滔天的怒火,恨不得将眼前的人碎尸万段。但裴宴安漠然地阻隔在两人中间,令他无法发作,一口气吐又吐不出,咽也咽不下,只能将气发泄在旁物上,一拳头砸穿了一张桌子。

        裴宴安在一旁的座椅上坐下,冷静地开口:“你因何来此与我并无相关,只不过,今晚在这里抓到的人,就是诏狱纵火的主谋。哪怕你只是走错了道,也只能认命。”说着,他冷哼了一声,“不过,你此前与沈副指挥使相交甚密,对我来说,倒是好事一桩。如此,诏狱之过在圣上那里,我倒也有了个推辞的说法。”

        说着,裴宴安还漫不经心瞥了沈崇一眼,沈崇回了他一个白眼。

        收回视线,裴宴安睨视那人,目光冷了下来:“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告诉我幕后之人,戴罪立功。要么,以死谢罪。”

        徐寿似乎还想辩驳。

        裴宴安仿若无意补充了一句:“我知道,这靖察司里多的是不怕死的。只不过,诏狱纵火、杀人灭口,非同小可,只怕是得满门处斩才能平息圣怒了。如果我记得不错,你有一个七岁的儿子,是叫徐琰吧?”

        那人一听,陡然变了脸色。

        “裴大人!放我儿子一条生路!这事与他无关啊!”

        裴宴安施施然起身:“有关还是无关,那得看你。”

        那人面色复杂,眼看着裴宴安走到门边,抢声喊了出来:“大人,我招!”

        裴宴安不动声色停下脚步,微微蹙身,在门边等他后文。

        那人认命般垂下眼,长叹了一口气:“是大理寺右丞,刘文升刘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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