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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迷雾


匪徒见他径直向自己跟前的连锦逼近,脑中想着连锦是自己的人质,这时候决不能死,竟下意识地用匕首去对抗沈崇的刀风。

        便是匕首偏离脖颈的这个档口,连锦转身将藏在掌心的银针往后奋力一挥,顿时刺中他的眼睛,那人惨叫了一声,捂着眼睛连连退了两步。

        沈崇趁机上前,一记横踢将他撂倒在地,登时便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与此同时,早在洞外等候多时的靖察司差役们也纷纷赶到。

        连锦顿时脱了力,倚在一旁的大石上,余光觑了那匪徒一眼,却见他突然抿紧嘴唇。

        电光火石间,连锦突然想到什么,疾声道:“他要服毒自尽,快拦住他!”

        沈崇连忙上前用力掰开了那人收紧的下巴,可为时已晚。那人的唇边溢出殷红的血线,当即就断了气。

        沈崇在那人身上搜了一圈,并未任何能证明身份的物件,当即气得砸了身后的树干一拳:“该死!”

        “先把这孩子送下山去,找个大夫好生看看。”裴宴安没有再作言语,冷静地向下属传达指令。

        众人散去后,山林间便只剩下连锦和裴宴安。

        裴宴安的目光定定地盯着连锦渗血的脖颈,从身上掏出一块白色巾帕和一个白色小瓷瓶,沉默着递给连锦。

        连锦接过瓷瓶,将药粉洒在巾帕上,又用巾帕轻轻摁在颈项处,破损之处顿时传来火辣辣的痛。她隐忍地蹙了蹙眉,微微抿住了唇。

        裴宴安将掌心默默攥成拳,复又舒张开。

        连锦无意觑到他阴沉的面色,故作轻快道:“大人不必介怀,只是点皮外伤。”

        裴宴安知道连锦是个不会诉苦的性子,也不再提及,平素寡淡的眼眸中含着一抹克制的柔和之意,轻声道:“没事就好。你休息一会儿,我们就下山去。”

        山路崎岖,上山的时候连锦一心想着救人,随着裴宴安一路疾行,倒是没出什么岔子。下山的时候,下起了小雨,天色又黑。连锦手捂着伤处,一不留神,便滑了多次。

        四下夜色深沉,雨势渐大,裴宴安沉默了一会儿,在连锦跟前蹲了下来:“上来吧,我背你。”

        连锦不可置信,愣在那儿半晌没吱声。

        裴宴安也没有不耐,只是补充说道:“你的伤处不能见水,需得捂好了,等一会儿雨势就更大了。”

        连锦定定看着他俯下的身影,荒袤的心底仿佛掠过了和煦的风。

        曾经,也有人在山间背着她走完了一整条的山道。想到这儿,她的心仿佛针刺一般疼了起来。

        犹豫了一瞬,她轻轻地将一只手搭到他的肩头,下一个瞬间,整个身子便腾空被背起。寒风夹杂着一点点细碎的雨滴迎面而来,雨渍到了脸上便自然地晕开了,只剩一片冰凉。

        连锦的身子很轻,背着她一点儿也不费劲。裴宴安的手尽量保持不冒犯的姿势。他一步一步缓缓地走着,慢,但很稳。

        连锦扶着他的肩膀,尽量努力减少肢体的接触。裴宴安清晰地感觉到她手掌温热的触感,脚下的步子顿了顿,他轻轻地低咳了两声:“你抓稳一些,雨更大了,我们得走得快些。”

        连锦伏在他背上,闷闷地“嗯”了一声。

        她沉默地看着漆黑的远山,听着他悠长规律的呼吸,心中忽而格外哀伤,又特别宁静。

        回到靖察司后,裴宴安连夜对刘府的车夫进行了审讯,那车夫此前被连锦一颗药丸痛得去了半条命,一到审讯室,颤颤巍巍地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招了,一并还花了押。

        虽然绑架孩子的匪徒自尽了,但车夫的供词、徐寿的证词加上那孩子作为人证,足以证明刘文升胁迫徐寿杀人的事实。

        裴宴安写好奏折,准备亲自呈送,走到靖察司大门,却碰上了刚回府的袁叙。

        “你这是要上哪去?”

        “进宫面圣。”裴宴安想起之前袁叙是不同意自己沾这个案子的,便将最新进展又同他说了一番,“刘文升用徐寿的孩子胁迫他杀人放火,我手中已有确凿证据。”

        袁叙却不赞同:“何为确凿实证?就凭那个车夫的口供?倘若他当庭翻供,反咬靖察司一个屈打成招,你又当如何?”

        裴宴安并不在意:“现在正是紧要关头。刘文升此人诡计多端,若不趁早将他捉拿,他定会再生事端。”

        “正是因为他诡计多端,才不可轻举妄动,这事你必须听我的!”袁叙的态度尤为坚决。

        这是袁叙第二次阻止裴宴安查办此案。

        裴宴安沉默良久,认真地问道:“义父,从撷芳阁回来那时,我就觉得疑惑。您对我查办这件案子格外抵触。以往您从不会这样,可是朝中有人对您说了什么?”

        袁叙知晓自己这个义子一向心思敏捷,只拍了拍他的肩,意有所指:“刘文升是徐嗣年底下的人,虽然他已被贬职,但你绝不可小瞧于他。那日诏狱失火,死者身份有异,你以为你瞒着,我就不知道了?”

        “义父,我……”

        “我知你瞒下此事是想查清后再对我交待,但我既然知晓此事,旁人亦有可能知晓。那人犯是如何李代桃僵,又是为何遇害?这些尚且都不知,这事若捅到圣上跟前,靖察司该当何罪?现下,你既拿着刘文升的错处,我们尚可对其有所掣肘,但若是将他逼急了,指不定会做出什么疯事。”

        裴宴安不为所动,正色道:“义父,先帝创立靖察司的初衷便是平不受君治之乱,察生民不能言之冤。若是为了一己私利瞻前顾后,又如何对得起‘靖察’之名?”

        说着,裴宴安向袁叙恭敬地行了一礼,竟是要执意离府进宫。

        “这案子是你同悬济堂那个女大夫一起查的,即便你不怕死,你也不怕她出什么事吗?”不等裴宴安走下石阶,袁叙对着他的背影厉声诘问。

        裴宴安顿时停下了脚步,他回过身,神情还带了几分不确信,极缓慢地反问道:“义父,您这是……要拿无辜之人的性命威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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