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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中元


日头西沉,薄薄的暮霭从四面涌来,连锦端坐房中,在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里,从橱柜最底层的暗格里取出一幅画来,那画卷四周边角有火灼烧的痕迹,画中是一轮明月朗照着山间松柏。

        那人曾说,朝华之草,戒旦零落;松柏之茂,隆冬不衰。但孤直的松柏,撑过了严寒的风雪,最终却没躲过樵夫的利斧。

        她纤细的手指摩挲过画卷左上角被火灼烧后只剩一半的印鉴,眼眶微微泛红。一滴晶莹的泪珠,落在桌案上。

        门外传来一阵短促的敲门声,她迅速收拾好情绪,将画卷放回原来的位置,打开门却发现是傅长青。

        傅长青一身风尘仆仆:“你可知,今日靖察司出事了。”

        连锦引他进门,替他倒了杯水,微微点头:“知道一些。”

        诏狱失火,原本就是靖察司失职,裴宴安为了让徐寿指证刘文升,迟迟没有处置他,之后又卷入了徐寿的潜逃之事,这到了攻讦靖察司的旁人口中,自然变成了靖察司袒护自己人的最好证明。

        官场倾轧的可怕,让连锦想到枉死的顾弦之,想到他也是在这样的朝堂博弈中被人陷害被人放弃,心脏痛得几近抽搐。

        筹划了这许多,终究是一场空。若没了徐寿,单是刘府车夫的证词,根本证明不了什么。

        刘文升害顾家家破人亡,又与寇洪勾结,害死琼台那么多无辜性命,老天当真就这么放任他这般逍遥法外?

        连锦心中除了愤恨,更多的是不甘。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白天沈崇提起的那个道士。

        “傅叔,你游走江湖,所识之人广泛,可有通晓珍禽异兽豢养之术的奇人?”

        傅长青想了想,道,“我在缙阳县有位旧友,熟谙戏法之术,尤擅养白鹤。只不过,你这是……”

        连锦解释道:“我听闻刘文升近来正汲汲营营,为了迎合陛下,找了个会看星象的道士破讨陛下的欢心,想来是想替自己再博一个出路。过些时日,就是徐嗣年的大寿,我猜想他定然还会再做些准备。”

        说着,连锦斟酌道:“我想请你的朋友,在城郊替我养一只白鹤,他既擅长戏法,弄些个吉利花样应当不是难事。”

        傅长青无奈:“我的命都是你救回来的,对我你又何必言‘请’。你所说并非难事,我定然会办妥。只是……你当真想好,要对刘文升出手了?”

        “傅叔,我已经蛰伏地够久了。”连锦清冷的目光望向窗外的明月,眸光如雪,“本以为善恶终有报,但老天这般放纵他,便由我亲自对付他。”

        徐寿死后,都察院以嫌犯身亡草草了结了诏狱失火案和“石秉德”被杀一案,将这事翻了篇。

        连锦听坊间说起此事时,神色并无起伏,手中的剪子探到盆栽深处,“咔嚓”一声,将横生的棘草拦腰剪断。放下剪子后,她进屋将事先准备的药草放进药箱,和阿满招呼了一声,便往虚云寺去了。

        这日是中元节,恰逢夏秋交替。民间传言,此时是天地阴阳交替的节点,阳气盛极而衰,阴气显现,在这一天,已逝的人会回到阳间,享受家人的供祭。盛京的达官贵人们在这一日大多会前往城外虚云寺进香祈福,在护城河流放河灯,并在日落前回城,是以这一日,虚云寺的香火格外旺盛。

        连锦将祈福所用的香烛整理妥当,又将事先准备的药草放进篮子,和阿满招呼了一声,便往虚云寺去了。

        虚云寺前官道车多人杂,故而,连锦习惯于从后山进入虚云寺,不仅人少清净,还可以沿途采摘一些有用的药草。

        然而,她刚刚走到山脚,便发现那里停着几辆富丽堂皇的马车,马车周围的仆从穿着丞相府上制式的衣服。她心下会意,若无其事地走上前去,还未走近,就被两个护卫模样的人拦了下来。

        “什么人?!”

        连锦攒出一个礼节性的笑容:“两位大哥,我是去虚云寺祈福的。请问你们这是……”

        “今日徐丞相在此,这里封禁,你识相的赶紧离开!”护卫连正眼也不看她一眼,挥手便让她走。

        连锦当然不会轻易离开,她立在原地,有些茫然地征询道:“可今日是中元节,这一日,虚云寺向来是不封禁的啊……”

        “老子说封了就是封了,你废什么话!”回话的护卫不耐烦地上前,伸手推搡了一下连锦,手刚碰到她的肩膀,斜剌里伸出一只手,将他的手擒住,就着他的手腕反向一扭,那护卫呲着牙惨叫了一声,顿时疼得脸都变了形。

        “你是什么人!竟敢动丞相府的人!”

        另一护卫正要拔刀上前,刀还未拔出,已被来人一脚踹中胸口,扑倒在一边的马车上。他捂着胸口挣扎着想起身,眼前赫然多了一块刻着“靖”字符文的玉牌。

        “靖、靖……靖察司,你是靖察司的人?!”那护卫惊诧地仰起头。

        头顶传来男子冷冽的声音:“今日这山,我上定了。你家丞相若有意见,靖察司裴宴安随时恭候。”

        话落,他抓住连锦的手,径直带她进了后山。

        虚云寺的后山树木葱郁,人迹罕至,空旷的山野之间只有虫鸣和鸟叫之声。裴宴安默不作声走在前,他的步伐比较大,连锦要快走才跟的上,前几日山间刚下过雨,地上的泥土有些潮湿,她一走快,脚底打滑,险些摔倒。

        裴宴安眼疾手快揽住她的后腰,将她扶稳站定后,又猝然松开了手。

        连锦担忧地看向他,率先打破了沉默:“大人,您的伤……”

        “修养了许久,如今已经没有大碍了。”裴宴安并不在意,一边向前一边应话,只不过,走路的速度比之前慢了很多。

        连锦讷讷地点了点头,兀自起了另一个话头:“大人今日……应该不是来礼佛的吧?”

        裴宴安侧目看了她一眼:“为什么这么说?”

        “直觉。”连锦抿唇笑了一下,“好像很多的习武之人都不信这些……”

        裴宴安的步子停下来,漆黑的眼眸平静地望了连锦一眼:“若非顾忌这山中神明,方才那两人早该见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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