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晚会迟迟不开始,经历了刚才那一遭,冬喜的兴致也不高,顾延走之前生怕她再遇到什么事,于是就把何全丢给她。
“有事直接叫何全。”顾延说。
见冬喜不吱声,脑袋耷拉着特别像犯了错的小动物,他又陡然提高了音量:“说话。”
冬喜一惊,猛地抬头回:“知道了——”
见她平平安安,顾延这才走了。
望着顾延离去的背影,冬喜听话地套严实身上的外套。小秘书始终在她五米之外的地方乖乖听候差遣。
…
偌大的宴席厅,来宾众多,冬喜不需要刻意去看谁也能见到不少眼熟的面孔。毕竟当年在明昭那样的学校读书,周围多的是背景显赫的人,一晃多年,如今他们也都混的风生水起。
视线收回,缓缓又落在手边的酒店的限定饮品上,青桔柠檬的色泽搭配上冬喜新做的秋季香槟色的指甲,波动间显得流光溢彩。冬喜觉得这颜色很惊艳,忍不住小酌了一口,入口清爽。
就在冬喜以为自己会孤单单一人等开场时,这时突然有人从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冬喜惊得回头,对上一张清绝周正的脸。
那姑娘咳嗽两声。
“柏画。”冬喜笑,她放下酒杯,冲她点头示意。
“顾夫人晚上好~”那人打趣道。
冬喜羞的想捏她。
“开玩笑开玩笑。我老远就看见你了,只是我的邀请函档次太低,还得排队呢。”
名叫柏画的姑娘性格爽飒,像一阵捉不住的风。衣着随性简便,这样的场合她只穿了件黑色的修身外套下搭深色牛仔裙,像是逛街逛了一半被突然拉过来充数一样,不过她气质逼人,一路上也没人敢得罪。
走了一圈望见冬喜独自在这喝闷果汁,于是就过来打招呼:“哎,你男人呢,留你一个人孤芳自赏还真是不解风情。”柏画四处看看,没看见顾延。
“他有事,陪朋友去了。”冬喜说。
“奥,我说呢。”柏画顿了顿,忽然又想起什么:“对了你上次不是问我星棘艺术展什么时候开幕么,我看了看预计就在近期,具体的到时候我们电话联系。”
冬喜眉眼弯弯,说:“好。”
是多年的老同学了,见了面也不会尴尬。
她们所站的这个区域视野开阔,正聊着天,忽然听见不远处有人嘀咕怎么还不开始,不少媒体也是等的抓耳挠腮,宴会少说已经延迟半个钟头了。
棕色貂绒毛领的女士疯狂扇风,妆都快花了,连连吐槽:“早知道不来这么早了,这大衣穿着又热,来了也没见个什么明堂,哎呦热死我了。”
“这是在等谁啊,小寿星刚才不是已经到了?”
旁边紫裙子的女士想来应该是头一次来这样隆重的场合,抱着酒杯,探头探脑。
柏画听见后笑笑,似乎对于这样迟到早退的事儿早已习惯,守在冬喜的身侧语气施施然:“还用问吗?这么大个戏台,等的人自然是——”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像是要印证她所说一般,一位女子众星捧月地出现了。
聚光灯顿时也对准了进场的人。
女子一袭酒红色的人鱼礼裙,波浪卷发,头发也是浅棕偏红的色调。大红唇,身材娉婷,满身的富贵红,像一朵娇艳的牡丹,虽艳俗,倒也显得挺高贵,出现便能吸引过去在场大半的目光。
柏画听见动静笑着侧过身,远望着那人落入会场。
“自然,是盛明娅啊。”柏画双臂抱胸,指甲错落翩跹,她说完剩下的内容,眼底满是玩味。
她口中的盛明娅是此次举办晚宴的盛家老总的小女儿,今天过生日的小孩是她亲侄子。
盛二小姐一路上被簇拥着过来,同为昔日校友,冬喜自然也认识她。
柏画不喜欢盛二这副装模作样的做派,但还是好以整暇地欣赏完了她出场的全过程。
“真就是厉害啊,让这么多人等她一个,也不怕明天的头条会怎么写。”柏画挑眉,意味深长地调弄道。
旁边有女宾听了,不以为然,捂嘴笑着反驳:“她可不怕什么头条,写头条的公司股东就是她,她怕什么怕?”
柏画听见后微微一愣,紧接着也连连点头,很难不赞同,她闷笑一声,眼底的整暇意犹未尽,视线流连,语气几多嘲讽:“是是是,不愧是盛二,能在这种场合做出这种事儿,除了她也没谁了。要说啊还得是她亲爹的面子大,一个破百日宴而已,整个昭山的人物都来了个遍,就这出场的架势,知情的看看也就算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过生日呢。”
那位女宾起初还想帮着盛二说话,此刻也被柏画身上的这股爽气劲儿给逗乐了。
确实如此。
自打盛明娅进场起冬喜就没有出过声,柏画见她一动不动盯着不远处红裙张扬的盛二,像小僧入定似地看,像是着了迷,于是伸出手在冬喜面前晃了晃:“小喜,小喜?”
冬喜却毫无反应。
柏画见她这样,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远处的盛二正款款登台,聚光灯全程追着她跑,那边是众星捧月这边却孤单零落,见此情景柏画也想起来一些陈年旧事,她有些惋息:“当年就是她在明昭兴风作浪,害得你——”
“柏画。”冬喜突然打断她,扭过头来笑容浅淡:“你看她,还是老样子。”
“……”
冬喜说完又继续看向盛明娅的方向,似乎在看什么久违的拆箱礼。
一瞬间柏画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抿唇,她深深地看了冬喜一眼,之后也没继续这个话题。
…
要等的人等到了,盛二小姐解释自己是刚从秀场回来,中途耽搁了一会儿这才来迟,她自认迟到罚酒三杯。因为家中添了新成员,盛家做了不少慈善,就近捐了十所希望小学还有两家医院,媒体争着抢拍,闪光灯不绝。
场内的灯光变幻莫测,场内也时不时爆发喧腾的鼓掌声,开场的气氛尤为热烈。
冬喜也跟着来宾们一起鼓掌,只有柏画双臂抱胸,懒得屈尊自己矜贵的手,和四周形成鲜明对比。
灯光变换间,有道琉璃色的软光蓦然打在冬喜的裙角半身,一瞬间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很出尘,气质很清冷,和平时柔弱唯诺的气质有些违和。
而站在礼台上的盛二小姐一瞬间似乎注意到了灯光下的冬喜,有什么东西自眼底一闪而过,但她装作无事发生。
小孩子亮完相,宴会进入自由环节。
盛二小姐走下礼台的同时,手边出现了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做陪,是刚回国不久的林氏千金林苒,也是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她们两个的地位在名媛圈子里不分上下。
二人在会场里游刃有余,碰杯谈笑,像是两只蹁跹的蝴蝶。
柏画喝了两口果汁,实在有些受不了这里的呛鼻的香水味,本就是被强行拉过来的,应付得差不多了她果断选择跑路:“小喜小喜,我先走一步了,玩得开心。”
冬喜一愣,紧接着说:“好。”
柏画觉得冬喜有些天然呆,笑着冲她做了一个稍后电联的手势柏画就潇洒退席了。
从会场离开,出口的拐角处,柏画突然被一个银发男人拦住去路。
男人病态英俊,像是没有休息好,眼底满是红血丝,朝她痴痴地唤:“画画。”
柏画一见到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
柏画走了,又剩下冬喜一个人,何全倒也衷心听话,始终在不远处听候差遣。
冬喜百无聊赖,放下酒杯后又开始寻觅身边有没有好吃的点心。
两位名媛大小姐结伴同行,渐渐走到了会场的左半区,也就是冬喜所在的区域。
她俩特意挑了一个媒体少的角落,林苒双臂抱胸挑剔地来回观望,最终她拿起一盒抹茶盘挞,还没吃进嘴里张口就是:“闻着就是一股奶精味儿,这酒店真就十年如一日的烂。”
她丝毫没意识到旁边的盛明娅是这场宴会举办家族里的女眷,吐槽酒店就等同于吐槽她。
盛明娅的笑容有些僵住,闻言撇过头,捂嘴掩饰掉眼底的古怪嫌恶,下一秒继续挂上亲昵的笑。
林苒吐槽完,朝旁边随意睨了一眼,就一眼。
她忽然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人,那人的侧脸看起来有些眼熟,特别像故人。
她再定睛一看,惊道:“那不是乡下来的暴发户吗?”林苒惊讶完又看向盛明娅,惊奇到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你看你看,那个人是不是很眼熟?”
她看见的人是冬喜。
暴发户这个词轻易就能勾起大段大段的回忆,盛明娅听见后眼神也流露出几分异样。
林苒高二就出国了,对于昭山的印象还停留在十六七岁,国内很多事都忘的差不多了,可她却记得冬喜。
——不仅仅是记得,甚至是印象深刻。
盛明娅顺着林苒的视线望过去,恰逢冬喜低头拢了拢西服外套,一张脸露了出来,确实是她。
“呿,小乡巴佬。”林苒确认之后抱住双臂,嫌弃不已。
盛明娅眼底百转千回,末了她试探着问:“苒苒你还记得她啊?”
“当然记得啊,真是晦气,晦气!”林苒气的要跺脚。
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人,林苒有些气愤。可是下一秒她突然又来了别的兴致,眼珠子骨碌一转,她和盛明娅不约而同对了一下眼色,就像多年前那样的默契十足,接着一同无声息地走到冬喜的身后。
“你好啊~乡巴佬。”未见林苒其人,先闻其声。
冬喜忽然听见这句话,她下意识扭过头,只见昔日的同学二人正在身后。
走得近了,看得也就更清了。
“噗,还真的是你啊,叫你你就应,还真是跟当年一模一样一点儿都没变啊。”林苒扑哧一声笑出来,双臂环胸,确认是冬喜之后语气越发不屑,她更加逼近冬喜。
时间在人身上流连下注,赐予她们容颜貌美或是智慧,冬喜显然属于前者。
她那张好看的脸蛋大摇大摆出现在她们面前,艳羡谈不上,有的只是心惊,心惊后还会赠添仇恨,为什么会恨,因为觉得不配。
本来今晚开开心心的,可是突然看见了冬喜,这个出身低微的人,年少时的记忆突然又被勾带起来,真是阴魂不散。她们这群含着金汤勺出生的贵族公子小姐从小到大最喜欢的事儿就是拉帮结派,当然不能接受身边有异类,当年冬喜从乡下转学来明昭,那时候她们就已经格外的排挤她了,更别提现在。
林苒的母亲是名模,基因好,林苒这个做女儿的个头足足有一米七八。早在她十小几岁的时候就已经初露端倪,骨架生的很大。她就这样杵在冬喜面前,像一只母牛。
二对一,这样的画面似乎和多年前重叠了,但是似乎又和当年全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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