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问药
一道白影从半掩的门缝里扑腾进屋。
南瑾陌从床上跃起,站在身旁的巳檀快她一步,伸手拽住了那道白影。
白影发出“咕”地一声,是只大白鹅。
南瑾陌重新打量起了跟前巳檀,他把伸长脖子的大鹅按回自己手拐里,大白鹅再次不安分地探出头,巳檀敲了大白鹅的鹅头一下,低着声音,“击鼓,听话。”
巳檀再次往地上跪去,把头埋得低低的。
“国主把草民误认成了他人。”
“起来吧。”南瑾陌若有所思地盯着巳檀的背脊。
如获大赦的巳檀脚下生风,怀里紧搂大鹅,头也不回,几步朝门外走去。
撞上进门的凉月,“小先生您没事吧,何时如此惊慌?”
巳檀压着头,冲凉月摆摆手,“无事。”
南瑾陌往巳檀落荒而逃的方向看了看,“所以,本王是中了蛊,而这蛊虫不偏不倚地被那只大白鹅吃了?”
凉月破涕为笑,“可不是嘛。在主子昏厥的时候,世子所在的那片山涧沟壑突发疫病,奴婢们简直束手无策。而大晚上的,奴婢给这两位来自药仙谷的医者开门时,还以为是满口胡扯的江湖骗子呢。好在,雷大当家认识这两位呢,说是上回就在这寨子里借宿过。”
南瑾陌沉思着,定是上回补漏屋舍的两位医者,不过这两人怎会如此如此巧合地出现在这,不仅救了自己一命,还帮助抑制阻断了山涧沟壑处突发的疫病?
况且她曾听闻一病屠尽西陵全城的事。
世人防止疫病从西陵扩散到全大陆,硬生生地把西陵城门堵上,让里面的人自生自灭。
一月后,西陵生人无几,从此西陵国国主袭潜一心研习长生不老之术。
见着南瑾陌半响都没有说话,翠微跪在地上。
“回主上,雷大当家一把火把山涧烧得干净,山涧那边也差人看守,不许他人靠近。然后,配合着奴婢祖传的秘方,和这药仙谷的医者的手艺,所有染病的患者症状已经有了缓解,疫病已经得到了控制,请主上安心。”
南瑾陌松了一口气,“翠微也辛苦了,平身吧。既然世子已经寻回,本王现在得去看看。”
翠微听南瑾陌随口无心的关怀,心头暖暖,却还是试图阻拦着,“主上,世子刚刚脱离危险,还需静养,您也刚刚苏醒,还请您稍晚些时候,再去看世子也不迟。”
“凉月。”南瑾陌偏向凉月。
“主子,您的身体才刚好,奴婢也觉得您可以不必那么着急,可以稍晚一点再见世子也不迟。”
南瑾陌见翠微和凉月对自己见顾绍昀一事推三阻四,她一脚踹开房门,“本王今日就偏要瞧个究竟!你俩一边去!”
她走得急,几步就见到了那排排悬挂着帘布的屋舍,是座四合院结构的独院,“主子,您要不晚些时候,晚些、时候再来。”凉月比翠微快一步,跟在了南瑾陌身后。
南瑾陌扫了眼大门紧闭的屋舍,“两位医者是住在这?”
终于跑到南瑾陌跟前的翠微,来不及平息喘气,“回、回主上,两位医者为了照顾这里病患,是住在病患对面的房间了。”
南瑾陌听着这里一片静谧,估计都在静养休息,不太乐意地妥协道,“晚些时候来就晚些时候来。”
闭目养神的巳檀和理拾还是被吵醒。
巳檀摸了摸击鼓的额头包,“师父,既然蛊虫到手,咱们是时候该离开了。”
理拾闭着眼,“翠微丫头还有件宝贝呢,为师眼馋,要不徒儿你使使美男计,让那丫头把东西拿给为师瞅瞅,过过瘾,咱就骑着那头犀牛回谷。”
“老不正经。”
“嚯哟,徒儿生气了?”
南瑾陌躺在床上,举着那面破碎的铜镜,镜里那张明艳动人的脸在张开嘴说着话。
“莫非,绍昀哥是出了什么意外?”
一片嘈杂喧闹从院墙穿过。
南瑾陌一惊,镜子砸中脸,痛得满眼金星,她抽了一口凉气,从床榻旁拿起面具,推门往外查看。
白色的烟雾隔着院墙升腾起来,把漆黑的天分割成了银河两端,南瑾陌提着裙裾登登地往那跑去。
灰头土脸的绿衣翠微正慌忙地挤进人群,跟在身后的巳檀拽住那个绿衣,厉声质问起,“你究竟做了什么?”
远远的,南瑾陌都感受到了巳檀的愤怒,跟在巳檀身后的长发肆意的理拾挤在两人中间,“徒儿别吓着小姑娘了。”
理拾伸长脖子往满是白雾的屋内虚晃了一下,“翠微丫头啊,知道你是想要为世子祛除沉疴,可用这般重的熏药,你这是祛病呢,还是去魂?”
南瑾陌勉强拨开人群,直接对上翠微无助的眼,“主上。”
巳檀见南瑾陌前来,没好气地瞥了翠微一眼,“国主大人的侍女胡乱用药,把世子那仅存的一点生的希望都给扼杀了。”
南瑾陌被巳檀这一呛,正打算向翠微发难,就见着翠微“扑通’一声跪在理拾跟前,“奴婢翠微一心想要救世子殿下,无奈自己医术不精,还请老先生救救世子殿下,翠微恳请老先生教教奴婢,好避免这样的失误再次发生。”
翠微往理拾跟前连磕了几个响头,南瑾陌面色异常难看,一言不发地望向理拾,猛然发现这老头摸着胡须,绕有深意地打量着自己。
“还请老先生,先救人,翠微这丫头,心性不差,老先生耐心指导一番后,本王相信翠微能成为可用之才。”
南瑾陌对翠微算不上亲近,既然这个弃子有了另谋生路的打算,她顺水推舟何乐不为?
每个女孩子都该是自由的,不被束缚的,她们都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一生。
滚烫、热烈的一生。
南瑾陌对女孩子向来宽容。
理拾畅快笑起,“南国主还真是同传闻中的不大一样。”
南瑾陌朝理拾偏了偏头,以示尊重,“本王从不在意世俗之见,活便是随心所欲的活,这样才不会庸人自扰。倒是请先生救救本王的挚友。”
理拾笑眯眯地朝南瑾陌点点头,前一步进入滚滚浓烟里,跟在理拾身后的巳檀冷淡地掠过南瑾陌脸上的面具,后一步跟紧了理拾,进入了房间。
等了许久,直到夜幕,身穿灰蓝单薄对襟长裙的南瑾陌只是默默地靠在回廊的立柱上,她的视线透过低矮屋檐,望着惨淡的星光发着呆。
“咚!”是重物砸向地板,而发出的声音。
“怎么是你?”这熟悉的醇厚嗓音,从门缝窜出贴在南瑾陌的背脊,进入她的耳朵,让她的心突然加快地跳了几下。
是顾绍昀的声音。
巳檀他们把人救回来了。
“世子初醒,看来神志还未清醒,是男是女竟是混淆了不成?”冰凉的声音随之而来,是巳檀。
看来顾绍昀和她一样,把巳檀错认成了,孟少艾。
声音停顿了很长时间,“先生,我还能站起来吗?”
巳檀的声音依旧平淡,“容我试试。”
“我顾绍昀愿意陪先生一试。”
“我等明日辰时启程。倒是世子不同国主道别吗?”
“我现在宛如一个废人,怕她看了更加自责。还是不见为好。”
“你们二人之事,我一外人不好过多劝说。”
不知道是夜风太凉,还是里面的对话太过沉重,南瑾陌僵直着背挪动地缓慢,她脑袋闹哄哄地,她说不上时懊悔还是羞愧,她只想逃,她不想待在这里,更加不想看见那样颓废残破的顾绍昀。
顾绍昀在她心里明明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南家妹妹,又来这练武场做甚,小心伤着你。”
“南家妹妹,又偷偷跑来这靶场做甚?”
“南家妹妹。”
可他现在却连站立行走都是奢望,更别提驰骋疆场了。
明明像她这样只求自己安身保命的人不值得他们付出生命付出所有去拥戴的,明明只要把金矿位置说出来,就不用受这些屈辱的,明明……
她躲在一旁的立柱后,悄悄用指腹揩去眼底的泪。
这人实在太愚笨了。
一点都不值得她哭。
门开合的声音已经被夜风吹散了很久。
巳檀应该已经回屋了。
南瑾陌才从立柱后走出。
残月下巳檀披着一件漆黑的毛羽毳衣正打算回自己的房间,他毳衣上的每片羽毛逆着光,像是镶满了奇珍异宝,闪得南瑾陌眼花。
“南国主?”巳檀的语气上扬,多了几分难以置信,“您一直藏身在这里是做甚?”巳檀的表情有了起伏变化,他盯着她那身单衣,“身体不是才好,又想睡几日?”
南瑾陌嘴角动了动,“你们要带顾绍昀走?”
“国主不是都听到了,还问我做甚?”
几缕寒风吹动他身上的羽毛发出轻微的响动。
巳檀盯着她思量片刻,抬手解下身上披着的毳衣,“国主穿得这般单薄,莫又病了,只会折腾人,我针线不好,国主将就披着抵抵寒。”
南瑾陌接过巳檀递来的毳衣,毳衣厚重,残留着巳檀的热,有股微弱的苦药气味。
她咂咂嘴,动手给自己披上,毳衣是一层严实的罩子,把热气往身体里传,她暖和了起来,“谢谢小先生的关心。”
巳檀披上寂寥的月,他掠过南瑾陌往自己房间走,“您这国主当得还真是憋屈,身边的侍女要不哭闹着随我等去那个鸟不拉屎的药仙谷,要不就直接蒙头睡大觉,任凭国主在这吹冷风。”
这刻薄的语气竟和孟少艾有几分相似。
南瑾陌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她语气变得轻快,盯着巳檀渐渐离开的背影,“请小先生替南与照顾好世子,本王相信小先生。”
巳檀停了下来。
连自己都无十成把握的事,这两人都是约定好了的吗?
这般信他?
他被这点微弱的信任给点得心暖了些,好言相劝,“夜深了,国主早些休息。”
“砰”一声无情地关门声回应了南瑾陌,她摸了摸肩上的毳衣的毛羽,“挺厚实的,本王给它镶点真的金银软玉、翡翠琉璃,再还给这位小先生吧。”
而一身寒气的巳檀二话不说地往床上一趟,理拾被惊醒了,“嚯哟,我徒儿开窍了,在想女娃娃。”
一个枕头砸中了理拾的脸,“乱点鸳鸯谱。”
理拾不气不恼,继续打趣,”从你见了那个南家的女娃娃开始,你行为举止就奇奇怪怪的,我这老头子自打认识你后,还从没见你又是笑又是恼的,还主动殷勤得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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