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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接亲


国师赵入松恶贯满盈,以权谋私,强抢民女,结党营私,污蔑构陷主上,强取豪夺,以蓝楹教为幌子,实则做的贩卖女子的龌龊之事,有悖天理,法度难容,家眷见其不仅不出言劝道反而助纣为虐,介于赵入松本人于狱中自尽,其家眷共计一百零三人于今日午时处于极刑。

        一百多具无人敢收的尸首被悬挂于城关上,任凭风吹雨打。

        这场雨正如徐祁川说言,已经下了两天两夜了,依旧没有半点减弱的趋势,“世子殿下,”凉月见孟忆檀望着声势渐大的雨发呆,“您老站在廊前,怕是会着凉感冒的,要不您去殿内休息?”

        孟忆檀看着那片灰扑扑的天,“主上,还没醒?”

        那场大雾并没有散去,像一段团粘稠的白色油布,把在场的所有人给裹得模糊不清,影影绰绰。

        灰色的影子们泡在粘稠的雾里,与南瑾陌摩肩擦踵着。

        悲凄又哀恸的唢呐声由远及近。

        这时,她终于看清。

        前方是一只接亲的队伍。

        跨着白马,身穿大红吉服的新郎迎面而来。

        南瑾陌垂着头,下意识地往旁边让了让。

        偏偏连片的哭声盖过了刺耳的唢呐声。

        这明明是喜事啊,可为何在场人人都毫无喜悦之感,只有哀恸悲哀的凄冷之寒?

        这古怪的接亲队伍,真叫她瘆得慌。

        南瑾陌沿着人群相反的方向逃离,她接连撞上了几个毫无躲避意识的人影。

        除了她,这里的人都不对劲!

        惊慌充斥着她的内心,她只想快点逃离这条看似拥挤却并无半点生气的长街。

        她在穿过人群时,甚至在无意间看到了那顶喜轿。

        那顶喜轿并无特别,轿身由红纱布置,前四名,后四名,共八位穿红袍的轿夫抬起。

        车帘被晃动的掀起,里面坐着三名面无血色更无表情的侍女,侍女皆穿着缟素,中间侍女像是发现了南瑾陌的窥探,扬起那铁青的脸,用满是煞气的眼直冲南瑾陌瞪去。

        南瑾陌整个人被吓破了胆,她再不敢与那侍女对视,自己的目光向下落去。

        那目光凶神恶煞的侍女怀中竟捧着一黑玉灵位。

        车帘哐当哐当的撞在车框上,挡住了南瑾陌所有的视线。

        难怪这接亲队伍如此古怪,竟是娶了尊灵位回去!

        也不知是哪个世家门阀的公子哥这般古怪荒诞,好端端地活人不娶,非要娶个死人。

        不过还请神明莫怪她唐突!神明莫怪她唐突!

        牌位上的那位善良大方的好姐姐不要计较她的无心之过!

        南瑾陌闭眼双手合十念叨着,生怕叨扰了这女主人,来找自己麻烦。

        她悄悄虚起眼,发现自己身后已经空空荡荡,刚才诡异那幕就像从未有过。

        “主子,主子,您没事吧。”凉月见南瑾陌在睡梦中,却脸色惨白,满头虚汗,连连蹙眉,神情痛苦,她担心的叫着南瑾陌。

        “主子。”

        漆黑压抑的雨声不绝于耳,“凉月?”

        眼前焦急的凉月额头爬满薄汗,她平淡解释道,“做了个噩梦。”

        抛开骇人的梦境不说,那男子着实痴情,女子死了都要八抬大轿的迎娶人进门,还真是叫人唏嘘不已,“世子呢?”

        “回主子,世子殿下一直守在殿外。”凉月给南瑾陌披上一件红罩纱,南瑾陌盯着铜镜里的自己,顾尔声没有把孟少艾拦住,估计人凶多吉少,而此时孟与鸣恐怕已经摩拳擦掌,暗中窥视这宫殿了。

        “孟世子他,不该待在这王都了,”南瑾陌见着凉月给自己插上了那支烧蓝花簪,她抬头抚弄着垂下的流苏,“凉月,这簪子不是你在店里买的。”

        凉月挽发的手停顿着,“主子您在说什么呢?”

        “拐角处哪有什么卖首饰的铺子,就一处沟渠罢了,下不为例啊,以后不要再犯这种错误了。”

        凉月“扑通”一声磕在南瑾陌跟前,“奴婢再也不敢擅作主张了,实在是看在世子殿下,动情于此,奴婢,奴婢。”

        “起来吧,没怪你,只是收了簪子就怕人误会,你梳好了妆发,叫世子进来吧。”

        “喏,奴婢这就传世子殿下进来。”凉月手很快,几下便替南瑾陌收拾妥当,顺便伺候南瑾陌穿上了她平素喜好的红绸落纱裙。

        “主上,您传唤臣?“声音响起时,南瑾陌正撑着下巴,一动不动地盯着镜子里的孟忆檀的脸。

        雕刻过的五官,全因眼波里带着微润的柔和变得亲切了不少,他皮肤颜色像是经受过灼日炙烤后,又躲藏在寒冬之后的暖黄色。

        南瑾陌笑得明眸皓齿,“谢谢小先生的簪子,我很喜欢。”

        孟忆檀脸微微一红,把头深深埋进跪地的胸脯里,“能得主上偏爱,是臣的福分。”

        南瑾陌俯身看跪地的孟忆檀,“想必世子殿下在西南的王公贵女们眼中也会成为炙手可热的对象。”

        孟忆檀抬起那双藏尽暗涌的眼,听她继续说道,“孟王爷前几日给本王通信,说是身体略感不适,可偏偏这个时候身边连个衣不解带侍疾的人都没有,本王思来想去,还是该亲口告诉世子。”

        “也怪本王连着睡了几日,竟耽误了这事,毕竟世子医术精湛,连本王都不得不称赞。”

        孟忆檀看南瑾陌说得格外诚恳真挚,他看不出她到底是为何,他口不择言了起来。

        “是因为臣害得主上不得不提前计划,所以主上这是在赶臣走了吗?不是主上同意由臣来替阿姊为质,替主上牵制孟与鸣吗?

        主上是不需要臣了吗?”

        南瑾陌咬了咬唇,“比起本王来,世子的父亲可能更需要世子殿下。”

        “世子也可以待雨势减弱些,再回西南也不迟。”南瑾陌顺着敞开的大门,看了看连绵不绝的雨。

        “不必了,既然主上话以至此,臣实在没必要一直逗留在这。”

        孟忆檀眼神晦暗了不少。

        见孟忆檀答应,南瑾陌松了一口气,“平身吧,之前对世子所说的,一直作数的,世子做的任何决定自然有自己的道理,本王不是世子,不可妄加评论指责。”

        孟忆檀站起身,他眼波里面晦暗的情愫在翻滚着,他最后还是对南瑾陌施了礼,“臣即刻动身,不敢再打扰主上休养。”

        看着孟忆檀消失在了殿内,南瑾陌才唤来凉月,“睡了许久,出去逛逛吧。”

        “喏,奴婢这就去准备。”

        车辙滚动,压着泥泞的道路前进,几声凄厉的哀痛哭嚎惊扰了南瑾陌,“外面怎么那般喧哗。”

        凉月轻轻抬了抬珠帘,“主子,咱们马上要到丞相府了。”

        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南瑾陌内心深处蔓延至全身,“停车吧。”

        “可主子,这外面的还下着雨,路面泞泥难走,您若是真想去丞相府,直接停在丞相府门口不就好了?”

        南瑾陌常来丞相府找单临溪,她对去丞相府的熟得就像回自己宫殿一样,而今天她偏偏就没想起来,或许她越是故意躲在过去死不出来,这事实越是挑衅嚣张。

        而今天这路怕是她最后一回走了,她想再亲自走走。

        瓢泼的雨丝拍在南瑾陌的脸上,一柄纸骨伞挡不尽风雨飘零的心情,遮不住残破唏嘘的往事。

        丞相府被白色缠绕,门额前悬挂着两串白幡帛。

        南瑾陌在伞下望着了无生机的丞相府。

        她的绣鞋上沾满着泥垢,还是抬脚踩上了那熟悉得不能在熟悉的台阶,红裙飘摇,迷乱了她的眼。

        “待雨停了,就全部烧了吧。”沧桑又冰冷的声音从门里传来,是单济。

        门“嘎吱”撑开了半扇,几个家丁探头探脑的走了出来,“要不就扔在这大门口先,毕竟还有许多呢。”

        “也行,先扔了再说。”

        南瑾陌抬眼顺着台阶朝仅有一灯如豆的丞相府内看了去,“凉月,我给单临溪上柱香。”

        凉月用手抵住大门,对内唤道,“主上驾到!”

        家丁们吓傻了,国主可是穿着红裙给他们小姐上香?!

        “主、主上。“管家上前,南瑾陌眼睛往上翻了下,掠过碍事的管家直接朝里面走。

        一个白色”奠“字挂在棺材前,南瑾陌往祭台走近,就看到披头散发,眼神涣散,瘫软在地,痴傻含笑,口角哆嗦,嘴边淌涎液的单济。

        南瑾陌不做犹豫停留往祭台走近,就在她与单济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她感觉到单济那带着薄凉讥讽的眄视目光一直在扫视着她。

        这老家伙果然是装傻。

        府内下人哆哆嗦嗦地给南瑾陌递来三支香。

        “凉月,本王袍罩湿透了。”

        身着湿透红裙的南瑾陌,褪去外袍,穿着白色中衣的她站在花圈前,用余光窥探着身后的单济。

        南瑾陌慎重的给单临溪上了三炷香。

        她对着还坐在地上的装疯卖傻的单济说道,“既然丞相睹物思人,遗物不如都交与本王处理。来人,把单家小姐的所有东西给本王搬回宫。”

        凉月给南瑾陌撑着伞,主仆二人才从台阶而下。

        台阶下,见着先前被仆人抛出的东西,正是南珉隐的琴,赤微。

        南瑾陌蹲下身,拿手指拨弄了几声弦,声音嘶哑残破,她几次擦掉琴身上的雨水,却水珠如断了线的珠子,连连滚动着,嘲笑着。

        她有点恍惚,伸出手,把这面全身红漆的琴抱在怀里,琴声秀美微婉,就如单临溪本人那般惠珍完美。

        南瑾陌仰头看了看死气沉沉的丞相府。

        “凉月,你把话本送往将军府,叫雷天益这几日加派人手把单济盯死了,这丞相府若有异动,全部诛杀,一个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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