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亲政
董微羽看着渐渐消瘦的南瑾陌，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村长搓着烟杆，“小羽记得多给这个女娃按摩四肢，活动筋骨，还要多多和这个女娃说说话，聊聊家常什么的。多让这个昏迷的女娃感受到是身处在熟悉的环境里，才会苏醒。
我记着那些讲究的贵族王室之人，常常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独特的香薰，这女娃看着白净细嫩，说不定也是那类人呢，小羽你知道她常用的香薰吧，要不去试试？”
醍醐灌顶的董微羽一骨碌钻进炉灶底下，挪开了几块带着豁口的匹砖，取下裹得整齐严密的布袋，她抽出几张银票，这些都是仙女姐姐赠予自己的银票。
这马上就是一个月一次的下山采购必备生活物资的时候了，她这回便亲自下山去买点仙女姐姐用的香薰。
可她不认识仙女姐姐究竟用得是哪种，干脆都买上一些，再同仙女姐姐身上的味道比对比对好了。
下山之日，董微羽特意拜托村长照看昏迷的南瑾陌。
借着熹微的晨光，沈二牛挑着担子，装着满是绿油油的新鲜果蔬，同董微羽一道，赶往东吴国热闹的王都，风纵城。
风纵城比其余的几个王都都要热闹繁荣许多。
城内四通八达，地面上阡陌纵横，甚至地底还有一座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通宵达旦的销金窟。
风纵城内有全大陆最艳的女人，有全大陆最烈的酒，有全大陆最威武霸气的男人，更有全大陆最穷凶极恶的犯罪团伙。
沈二牛踏实肯吃苦，种出来的菜品相上佳，很快便被沿街的居民抢购一空，沈二牛得意洋洋的摇着空荡荡的扁担，向董微羽邀功，“小羽，你看我厉害吧。”
“阿牛哥，真厉害！“董微羽拉起沈二牛的手摇了摇，抬脚走近一家香料铺，”老板！给我你们家最受欢迎的香料！”
闻身转过头来的老板顶着一道从左眼贯穿至下颚的刀疤，明明唇红齿白的玉面书生的模样，却因为这道可怖的疤，显得这个老板煞气十足。
董微羽被骇得缩了缩脖子。
却又因为救人心切，从心底徒生的勇气让她把怀里的银票“啪”的贴在了柜面上，努力强势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老板，你挑几种你们店里最受欢迎的香料，给我包起来就是了。”
封墉戌按照董微羽的指示，包了三种名贵香料，其中他把木栀子包得份量稍微多了些，他见着董微羽未曾察觉。
他不敢确定，毕竟人家也没有指明要什么。
待董微羽走了之后，他便传信回了紫宸川。
这样的事，封墉戌每日都会做很多遍。
也算是将功补过。
秦舒煜倚在窗台前，扬手碎了手里的信纸，看来并没有有效的信息。
“殿下，陛下传召您。”身穿黄马褂的内侍监恭敬的站在门前，秦舒煜把视线从庭院盛开的梨树身上收回，太监葵安给秦舒煜披上了一件衾衣。
秦舒煜长腿一迈，东宫外的矫辇已经等候多时了。
坐在摇晃的矫辇中，秦舒煜闭目养神着，手暗暗摩挲着那块南与的玉盘，他摸到了细碎的裂口，像是心里崩裂、破碎的遗憾和凄楚。
南与的光点已经淡化开来，再也没有边际没有范围，成了一片死气沉沉的水面，只剩下北冽同海王宫的同盟光点在同频闪耀跳跃着。
思绪收回，秦舒煜穿过药味弥漫的中庭，越往寝殿走近，那股酸旧陈败的药味成了一团粘稠的雾，“陛下，太子殿下觐见。”
“宣。”尖声高亢的声音从紧闭的门缝里窜出来。
“儿臣见过父皇。”秦舒煜大致猜到嘉沅帝突然宣他前来的意图。
大致从两年前，父皇就一直靠汤药吊着一口气，一直努力地，苟延馋喘着，毕竟每一张药方都是由他亲手誊抄的，这是他对柳时妍的承诺。
不过，今日一过，他便不需要再如法炮制，装模作样了。
“煜儿近身来，朕有话需要交代于你。”嘉沅帝屏退两侧太监内侍，“朕恐怕时日无多，你此番南与平乱有功，同时不费一兵一卒就收拢了北方和海底。
无论如何，本该封赏，而你现在已经封无可封，赏无可赏。朕思来想去，不如整个大陆便提前交与你手中。
从此你便是整个大陆的统领者。
煜儿，朕还有一心愿，是作为父辈的心愿，而非君臣之言。
朕想有生之日能够看着朕的孙辈，你现在还没有任何心思吗？”
嘉沅帝把象征着东皇皇权的玉帛和玉璋交给了秦舒煜，他撑起那张饱受病痛摧残的脸。
秦舒煜立马起身，把玉帛同玉璋捏进手心后，上前搀扶着嘉沅帝，“禀父皇，儿臣现已有心悦倾慕之人，只是那位女子似乎遇上了点麻烦，儿臣与她失去了联系。”
嘉沅帝看着秦舒煜几分认真诚挚的眼，他轻轻的笑了笑，“既然如此，煜儿或许该去一趟紫宸殿为那位女子燃灯祈福，说不定能得仙翁指点呢？
有时，觉得煜儿同朕颇为相似呢，执着又痴情。”
秦舒煜瘪了瘪嘴，捏紧了手里玉帛，他见着嘉沅帝陷入回忆那双空洞的双瞳，“父皇今日劳累，儿臣便不打扰父皇休养，儿臣明日再来看望父皇。”
嘉沅帝沧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煜儿，那位是谁家的女儿？”
秦舒煜啜着下颌内侧的牙根，字句慎重，“南与国，南家的女儿，南瑾陌。”
“可那个女儿不是已经……亡故了吗？”嘉沅帝感觉自己胸口闷得疼，脑子嗡嗡的不断鸣响起来，一口气看着就要没提上来。
“儿臣决意已定，择日便会与她完婚。”无论她是死是活，他要整个大陆都知道，他秦舒煜爱一个名叫南瑾陌的女子。
“太医。”秦舒煜冷淡的拉开紧闭的大门，宣了候在门前的胆战心惊的太医进殿，“一定要救下父皇，若救不活，你们的脑袋就等着搬家。”
秦舒煜见着站在旁边的内侍监，皇室的玉帛和玉璋被他拿在掌中端详了片刻，“以后所有需要父皇亲自确认的文书、文牒都送往东宫，父皇需要静养，不要打搅他。”
“老奴铭记于心，老奴这就送殿下回东宫。”
秦舒煜站在台阶上，往那处紫气弥漫环绕的山巅看去。
去紫宸殿要磕上千个头，以示虔诚，方能获得仙翁庇佑。
秦舒煜看了看手里那根由人的小手指骨磨成的钥匙，“孤要去趟紫宸殿。”
内侍抬起那张惊恐的脸，他脸上的每根皱纹都直白的抗议着，“殿下，那瘴气弥漫，人一到那里就会化为白骨，您好端端地为何要去以身涉险？”
“没人给你说过，那里也是祈福庇佑之所？”
“摆架紫宸殿。”
遥遥的阶梯穿过那片紫色瘴气，紫气如江云浪涌。
秦舒煜突然想起在雾灵山时，南瑾陌嫌累爬不动台阶，他第一次背着她，还把人愰睡着了。
他又想起在海底的仙源村那回，南瑾陌推开了他，而她被石柱刺穿，他抱着垂死的她，沿着台阶而上慌张的求医。
而这回的台阶上没有她，也不知道她多久才会出现。
秦舒煜默默地重复着那句话。
见他如见她。
他越重复，那股无助、懊悔，又叫人愤怒的心情如同盘根错节的藤蔓，越是恶狠狠地缠住了他。
“南国主在与我们兄弟二人结盟之时，便交代过了，见秋冥你便是如见她本人。不过万万没想到，秋冥竟是大名鼎鼎的太子殿下。”北慎恭爽朗的笑着，秦舒煜的神情却渐渐地越发难看。
“难怪南国主会拒绝我那小儿，原是心悦太子殿下呢。”白礼行也含笑应和着。
没有想到的是，果断决绝，冷血无情，被称为活阎王的秦舒煜，到头来还要踩着一个女子的尸体上，不费一兵一卒的拉拢了那两国，他若是见到了她，又该如何向她解释？
隐瞒身份，靠近她，在她死后收掉南与政权的同时再拉拢她的同盟国，就为了获得父皇的肯定得到东皇的统治实权？
这一切不该是这样的，他只是忘记了自己，他只是被她哥困住了手脚，他只是晚来了一步，他只是听从父皇地命令，他只是，忽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了。
秦舒煜看着眼前那片弥漫的紫气，他伸出手接触到了那片张牙舞爪，过分招摇的紫气。
那片紫气宛如见着了索命厉鬼，不断往后退缩。
这令人闻风丧胆的瘴气见着他也连连退缩，他身上可是有什么？
解万毒的，那朵唯一的幽兰昙在节节逼退这些瘴气。
他都明白，却好像什么都不明白了。
她把所有生的希望给了自己。
秦舒煜连手拨开那层朦胧的紫雾，见着一处庙宇。
他手指蹭了蹭门框上积落的厚灰，自嘲着，“看来这里很久没人来过，我真蠢啊，竟连怪力乱神之说都信。”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我真的好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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