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面具
“拿给我。”南瑾陌朝迎面而来的人伸了伸手。
热烈滚烫的风,有着与紫宸川格格不入的温度。
风在南瑾陌的面颊划过,她的脸渐渐上了一层红,是失控的、激动的颜色,“秦舒煜,你不要那么低声下气,委曲求全,你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秦舒煜亲了亲她额头,才把带着有自己体温的药瓶往她手里塞去,瓶身热得有几分烫手,那股朦胧的干净温暖的松香把南瑾陌包裹了起来,他声音轻快,“没事,只要你能好起来。”
南瑾陌的隐秘心思被他精准拿捏,她此刻更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咪,浑身炸起的毛不过是虚张声势,她左顾而言它了起来,“叫你别信江湖游医,你倒好,不仅全信,还偏偏奉若臬陶。”
南瑾陌暗自把药瓶往宛歌方向递了递,“宛歌,先拿去看看,这东西到底有没有问题。”
“好的,潇姐,我查验无误,再完好奉还。”宛歌赶忙从秦舒煜和顾尔声间挤进南瑾陌身旁,把南瑾陌往前推离了那两人过后,再双手接过那支药瓶。
宛歌压着声音,“潇姐,您哥藏身的地方,知道倒是知道了,可太子殿下像是把人藏得紧,要拿到钥匙才能进,您要不直接向殿下索要一番。”
南瑾陌想着她来到这里许久,关于要不要见南珉隐一事,秦舒煜就问过她一回,语气不情不愿,甚至还带着少许敌意。
敌意。
而他对顾尔声就没有这个所谓的敌意。
不对劲呢。
南珉隐是受了重伤,或也和她一样陷入昏迷?
所以一直藏着掖着?
怕她见着那样的南珉隐生气?
南瑾陌迟疑着,在考虑要不要向秦舒煜开口时,宛歌见她出神,打断了她的思虑,“潇姐,您在考虑什么呢?”
南瑾陌见着朝自己走近的秦舒煜,或许她偷偷地去看一眼,语速又快声音压得又低,“你知道那钥匙放在哪里?”
“殿下的东西都像是放在自己的书阁里。”宛歌暼了一眼近在咫尺的秦舒煜,欲盖弥彰着大声道,“潇姐,这药交给我就行了,您放心。”
秦舒煜冷峻地扫了一眼宛歌,他浅浅勾了下唇,凑近南瑾陌,他咬了咬她的耳朵,“你们可是在说什么悄悄话?”
既然知道了南珉隐的藏身之处,南瑾陌心情轻快许多,她拉过秦舒煜,“知道你为我眼疾一事很是焦虑,但术业有专攻,宛歌比你我懂,她是叮嘱着还莫乱用药,所以同我就多嘴了几句,这才耽搁不少时间。你看,这紫宸川那么大,我们该是还没逛出个所以然,走吧。”
不知是心虚还是喜悦,她晃了又晃他的手,“走。”
多虑在寂寥的风声里变得模糊,秦舒煜收起那点多心,反手拉起她,他看了看她那双飘忽不定的眼眸,“我牵着你走。你没什么要和我说的?”
南瑾陌压下头,语气低落,用手指勾了勾秦舒煜的掌心,他酥酥痒痒个不停,“想着你该是也受了很多苦,受了很多伤,才出现到我跟前的,我还那般埋怨指责你,是有点心疼你了。”
秦舒煜握紧她乱动的小手,“紫宸川确实挺大,逛完得花不少时日,不过,我希望你能愿意留在这里,”秦舒煜眼里的柔光倾斜而出,他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打算给她拨开额角挡眼的碎发。
在这只手伸来之时,南瑾陌不仅眨了眼,还微眯眼睛了半分,她自己那副下意识露出闪躲的样子在秦舒煜笑意渐深的眼底清晰可见,而他的眼眸像是一团蕴蕴的明火在翻滚在升腾,有意无意的招摇,有心无心的肆意。
他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的吗?
明明在他眼底的自己还是那副平淡如水的模样,她却感觉自己的脸迅速发烫,整张脸充斥蓬勃灼热的气息,热气一直爬升到了耳尖。
“有你心疼,一切都是值得。”秦舒煜给她拨开碎发的手顺势点在她的脸颊上,如春风拂面的轻,“怎么突然脸红了?”
他该是看到了刚刚自己的窘态。
更是该知道自己能看见了。
南瑾陌的脑子乱如浆糊,想起秦舒煜还把南珉隐藏得隐蔽,她直接撞上秦舒煜心底的不安与惶恐,“我留在这,那我哥该是能回南与吧。”
秦舒煜脸色暗淡了不少,他松开紧握着的手,“莫非你脸红是在想他人,而这人不偏不倚就是你的好哥哥南珉隐?”
这若有若无的警惕压迫扑面而来,果然是里面有问题。
南瑾陌赶忙拿手背碰了碰秦舒煜,她碰到了那只青筋爆起的手背,他在隐忍着什么,愤怒?彷徨?
南珉隐三个字是提都不能提了不成?
看来真不能直接开口找他要钥匙了。
南瑾陌立马把秦舒煜的手抓起,她继续摇晃着,撒着娇,“我哪句话可是惹你生气不成?”
秦舒煜见她撒娇,气消了大半,反而暗暗嘲笑着自己怎这般敏感可笑,他立马开口,“南南想怎样,我都依,你等下要不要去看看南……”
“阿姊,姐夫,前面像是有射箭比赛,咱们快去看看!阿姊你喜欢热闹……”
顾尔声的声音打断了秦舒煜的顿挫,南瑾陌笑起,“尔声定能拿到头筹,秦舒煜,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沉浸在寂静里的紫宸川突兀的多了一群哄闹的人群。
人群接连炸开了锅。
顾尔声兴致勃勃,更是玩性大发,先挤到人群最前面,留下秦舒煜、南瑾陌和宛歌三人压在人群末端。
宛歌伸长了脖子,也只看到层层叠叠的人群,喝彩哄闹的声音不断从前往后的窜来,她扫了秦舒煜一眼,“还请殿下照顾好我潇姐。”
秦舒煜冲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请便。
后来居上的人,差点把南瑾陌撞到,秦舒煜这才从阴暗的情绪里抽身,把南瑾陌护在身旁,他恶狠狠地瞪了顶撞之人,“眼睛若是白长了,挖出来喂狗都比按在你脸上得好。”
“殿下,是草民冲撞了,殿下,请殿下恕罪。”人见着白发秦舒煜,“扑通”一声赶忙跪地。
“没事吧。”秦舒煜心急又懊恼,他把南瑾陌扳来扳去打量查看了许久,自己怎能同她怄气呢。
南瑾陌看着秦舒煜一会愁一会恼的,她乐呵呵的,露出两颗小虎牙,“没事,没事,我没你想得那么娇弱,”说着说着,她还撸起袖子,打算冲秦舒煜展示展示她的小细胳膊儿。
秦舒煜瞄了瞄她满手臂的伤痕,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几下把袖管给她扒拉了下来,面色难看,“我知道。”
“阿姊!姐夫!快看快看!我拿到头奖了!瓷器瓶。”隔着人群高声喧哗的顾尔声,他踮着脚,双手捧着一樽深碧色的玉盘雕花的陶瓷器,从两人晃了晃,很是招摇。
南瑾陌兴趣上头,“秦舒煜,要不你也去试试?”
秦舒煜瞅了满怀期待的南瑾陌一眼,“既然你想尝试,牵紧我,这里人多。”
手心出了汗,变得粘稠。
南瑾陌没见过秦舒煜射箭,秦舒煜不知道南瑾陌会射箭。
秦舒煜握起南瑾陌的手,放到了弓上。
他压着头,气息点点把南瑾陌的耳根填满,“你喜欢什么。”
南瑾陌眨巴眨巴着眼睛,不同距离贴着不同物件的字条:绣球、琉璃盏、兔子面具,莲花灯、上仙玉尊。
“你没告诉我有什么呢,怎么挑。”
南瑾陌的手却不知觉地往兔子面具上压去,她带了那如同枷锁的面具许久,没想到再次选择之时,还会选择这令她深恶痛绝的东西。
“兔子面具、莲花灯、琉璃盏。”秦舒煜低沉的声音萦绕在南瑾陌的耳边。
一股强劲狠戾的风,按压在弓弦上的手指灼热,轻微刮擦的热度从指尖划过,箭矢接连刺穿两张相隔甚远的纸条。
兔子面具和莲花灯。
“姐夫真厉害,竟一箭两穿。”
顾尔声搂着瓷器瓶,站在身旁啧啧称赞。
“平素近身的攻击多,弓箭比不上尔声趁手,让尔声看笑话了。”
秦舒煜接过兔子面具和莲花灯,才看到南瑾陌好像是盯着自己手里的花灯,他笑了笑,拉起南瑾陌的手,“都是你的,这些个小玩意,随便玩玩。”
南瑾陌摸到了花灯的粗糙颗粒,忽然想到在风纵城时放灯,同小羽阿牛走散时的绝望无助,是如噩梦降临的浑噩和空旷无边的黑暗。
这是自傲孤勇的南瑾陌一生当中最软弱无力的时刻,是她心底最隐秘的脆弱,她不愿意再回想,也不愿让任何人窥探到她这曾经的一丝软弱溃败。
她脸色阴暗了几分,目光有意无意地避开了那盏花灯,往兔子面具看去。
是一张普通的纸面具,没有繁复明丽的花纹,不是鎏金,纯银的质地。没有刨平的纸面,有细小的褶皱,还有被人摩挲起的纸屑。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明明已经逃脱牢笼了,怎么还偏偏对比着,回想着。
这该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吧。
南瑾陌抬头发现秦舒煜盯着自己看,那双闪烁着柔光的眼睛似乎把她心底的秘密给窥探得一干二净,她冲秦舒煜摇了摇手里的面具,“你戴吗?”
一瞬间,秦舒煜以为她是能看见了。
而她盯着面具看时,脸上露出的那点灰白惨淡的笑实在叫人心疼。
而他还是大方的接过面具,以前她老带着面具,这回换他来感受感受她曾经的感受,“我戴。”
压抑感接踵而来,狭小的视野里,有种说不来的烦躁,以及令人窒息的恐惧和莫名而来的绝望。
自己却看到她在笑,是来紫辰川这么久的,第一次,发自内心笑,却苦涩又心酸,像一张斑驳破旧的画。
她取下面具,并摸上了自己的脸。很快,那种叫人窒息的压迫感被清新自然的空气所替代。
她的手扶在被面具闷热的脸上,清新的木栀子的味道混合在闷热挥散的空气里,有了几分甜淡的味道。
“虽然一想到你戴着这张兔子面具就觉得好笑,可你还是不应该戴上面具,因为你是没有人能牵制住的,自由的秦舒煜。”
自己见到她眼角有晶莹的水光滚落,他有点慌,上前抱了抱她,“南南,你别哭啊,我最怕你哭了,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哄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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