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道别
漆黑的房间里，李辙看着文心的的方向，几乎都能想象到她因为惊讶而张大双眼的样子。
“我？我能帮上什么？”文心果不其然地带着略有惊喜的语气询问道。
“简单来讲，现在邺国处境艰难，陈国和北陌联和施压，如今能够让北陌放弃，对我们来说才有好处。所以我想如果你的母妃出马，凭借贵妃的身份，能否从中斡旋呢？”
李辙这样想也不是空穴来风，北陌和陈国之所以交好，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两国一直有姻亲关系。北陌的部落首长的王女，近几年来几乎都嫁了陈国的王子王孙，陈国当朝的皇后，以及皇太后，都是北陌出身。而文心的母妃也是王女，但是却嫁到邺国，而且只是做了侧室，这样怎么看都是不合理的。所以李辙曾经就此事问过文心，文心说当年邺国皇帝曾赴北陌造访，她的母妃那个时候还是王女，对邺国皇帝一见倾心，即刻便要嫁给人家。但是当时邺国皇帝其实和她父亲是一辈人，大了她将近二十岁，而且邺国皇帝与自己的皇后感情甚笃，自然是不可能迎娶她的。但是王女不认命，一门心思想要嫁给他，首长心疼爱女，所以妥协了，答应可以不做正室，但是必须以正室的规格入嫁，邺国皇帝权衡再三，也只好同意了。
如今的北陌部落首长仍是贵妃的父亲，但是实权是贵妃的大哥掌握，但是相比凭借他们父女、兄妹之情，应当会有机会回转。
李辙对此很有把握，但是文心却有些犹豫。
“你所言之事我有了解，但是若真如此，又何必等到我来给我母妃写信呢？”
“这件事或许比较复杂，你爹尚且不清楚陈邺两国具体发生了什么，你母妃又如何得知？更何况后宫不得干政，你爹也未必肯让你母妃出面求援，但是现在不是考虑面子的时候，只有稳住北陌，咱们才有回转的余地。”其实李辙所言完全不难想象，年过半百的老头怎么可能让与自己儿女一般大的老婆出面求情，对于他这种习惯了唯我独尊的人来说，这几乎是不能发生的事情。所以他宁可将一切归诸于武力和政治的斗争，也不肯伸手向后宫讨饭。
文心听着李辙的话有些似懂非懂，但是她明白事情的确需要她的帮助，所以文心便开口问道：“那怎么办呢？我到底应该怎么做？”
“很简单，你当即写一封信给你母妃，说明陈国意图不轨，让她出面使北陌退兵，就这样简单，具体怎么做，想必贵妃自然懂得。此信不方便交由他人传递，所以我帮你快马加鞭送到京城。”
李辙这里并没有说实话，其实没有什么不方便，她是公主，借由官道驿站，百里加急也是妥当的，但是她不放心。且不说其他地方，就这个小小的军营里，就有多少心怀不轨的人。想当初赵仕卿在信城连个消息都递不出来，这样光明正大的送信，又有多少未知之事呢？
文心闻言，便起身点燃了烛火，按照李辙的要求写了一封信，然后交给了李辙带出。就在李辙即将要走的时候，文心再一次拉住了她：“李辙，你还会回来吗？你既然放心不下这里，不妨直接回来啊。”
李辙叹了一口气，她伸手拉下了文心的手，对她说：“我和你们这个军营，八字就不符合，所以这里压根不适合我，这一次帮忙我也是不忍心看到因战乱受到牵连的百姓流离失所，才出面帮忙的，和这个军营什么的没什么关系。公主你要好好保重，在下结交到你很是幸运，上一次没有好好道别确实是我失礼，所以这一次我们好好道别，若未来有机会，我们肯定还能再见。”
文心几乎没有听到过李辙如此郑重其事地对她说话，所以她真的明白这一次她与李辙真的就要分别了，那种难言的情绪瞬间蔓延到了她的每一处感官。
于是她抱住了李辙，强忍着哭腔对她说：“我会想你的。”
李辙无声地回报着她，然后迅速抽开身离开了。返回的路上，李辙跑的飞快，她从来没有那种想要逃离的冲动。不是她没有感情，而是她太感动了。
李辙尝试过众叛亲离的滋味，说实话她早已经对这世间的所谓感情没了什么期待，任何人都有可能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而对身边亲近的人下手，而且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但是就是文心这个姑娘，单纯善良，发自真心的挽留她，让她这个久久没有尝试过人间真情的人再次掀起了掩盖在无尽巨幕下的波澜。
没有办法，哪怕是冷若冰霜的人都不可能对真心实意的情感毫无波澜，更何况对于李辙这样的善于口是心非的人来说呢？
李辙赶回去后，连夜将信件传递了出去，按照她的线人的速度，快马加鞭，也要有个小七日才能到达京城，到达京城后，自会有人将信件捎进宫中，交到贵妃手上。所以时间就这样在日复一日焦急的等待中度过。
靳舒格按照朝中的知指示进行着坚决的防守，陈国的军队几次三番前来挑衅，都被靳舒格按了下来，生怕手底下的人一个冲动就带着人杀了出去。与此同时，他也在每日上书向皇帝传信，焦急得等待着。
就这样一直拖到了腊月二十三小年的日子。随着年关将近，军营中的紧张氛围在这种漫长的等待中逐渐变得稀薄，取而代之的是逐渐变得浓厚的节日气息。
只是可惜，这种节日的气息放在军营里并不是一派祥和与张灯结彩，而是思乡的愁绪。
靳舒格下令小年这一天全营加餐，军中的厨子提前了两日就开始包饺子，直到小年当天也没有完成，靳舒格干脆发动身边的军士，没有特殊任务的过来帮助厨下包饺子，连他自己都亲自上阵了。
靳舒格自己领着张福等人就在帅帐包饺子，一同在这里的还有秦轻鸿，只可惜这家伙实在不是个会做饭的，你别看舞刀弄枪是那么威风凛凛，到了案板前，连个擀面杖都使不明白，那面皮一张张都奇形怪状，很是让人无奈。
秦轻鸿看着自己的“大作”，不好意思地拍了拍头，结果面粉更是弄了满脸，一旁的张福碍于情面实在是不好意思笑出声，所以只好抿着嘴咬着牙，面部表情因用力憋笑而显得有些扭曲。
“行了，你就负责揪剂子吧。”靳舒格见状终于算是饶过了他。这让秦轻鸿如蒙大赦，乖乖的跑到一边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来人通秉，说公主在外面等着进来，靳舒格闻言连忙把人请了进来。说来自从李辙走了之后公主和靳舒格吵了一架，她就再没主动来过这里。靳舒格有些担心她，便让秦轻鸿主动去找找她，结果秦轻鸿得传来的消息是，公主整日郁郁寡欢，精神不振。
这倒是让靳舒格本就压力颇大的精神再添一点重力。靳舒格虽知如此，但是也实在匀不出更多的时间去安抚她了，只能加派人手保护她的安全。
所以今天公主到访则是让靳舒格松了一口气。众人连忙起身向公主行礼。今日公主穿了一身海棠红秀团花的长袄，外面披着一件银白色的斗篷，头上扎着几颗珍珠钿子，更难得的是她还化了一个应景的妆容。公主原本生的有些异域的模样，如今打扮如同画上的宜娇宜嗔的福娃，更是恍若天人，美不胜收。
这群糙汉子已经再这边关待的久了，连个女子都鲜少能见到，更何况这漂漂亮亮的小公主呢？所以即便是靳舒格都有些晃神。
文心唤他们平身，然后褪下披风解释说：“今日小年，毕竟是个节日，所以我打扮了一下……好看吧。”文心说罢，不由自主地把眼神瞟到秦轻鸿那边去。而她一见秦轻鸿的模样，竟失声笑了起来。
只见秦轻鸿略显魁梧的身材局促地站在桌子旁边，腰上系着围裙，满头满脸都是白色的面粉，而此刻他不知为何面色通红，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一动不动，看上去颇多滑稽。被文心这样一笑，秦轻鸿更加紧张了一些。
好在靳舒格看出他的紧迫，索性开口问道：“公主既然来，想不想体验一下包饺子？”
文心听到靳舒格的问话，这才缓过神来，连忙答应道：“好呀，我来就是想包饺子的，小的时候我母妃教过我。”
“哦？那正好，我们这里大多数也会包饺子，就那个秦将军实在是笨手笨脚教不会，正好公主来，不如你来教教看？”靳舒格顺着她的话就往下说，文心听出来他的意思，脸上一时间也有一点不好意，轻轻瞪了他一眼，但是还是默默跑到了秦轻鸿身边。
这帐中人不多，但是好巧不巧都是熟悉的人，大家不敢明着起哄闹笑话，但是揶揄之色都在所难免。公主接过秦轻鸿手上的面团，白皙的皮肤，纤长的手指与秦轻鸿粗粝黝黑的大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文心悄悄瞧了一眼秦轻鸿，仍是没忍住笑，然后拍了拍手上的面粉，抽出了袖间的手帕递给了秦轻鸿，小声地跟他说：“自己擦一擦脸上，都是面粉。”
秦轻鸿略有迟疑，然后接过了那手帕，却只是放在手上，没有动。正当文心想要问他为何不动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高声的传报。靳舒格即刻将人叫进来传报，那传信兵奉上了信件，靳舒格急忙拆开来看，看着信上的文字，不禁露出喜悦的神采。l良久，他放下信来，对众人说：“柳城关来报，北陌撤兵了！”
“太好了！”
欢呼时理所应当的，这确实时小年里值得庆祝的事情了。可说，欢呼的最大声的，居然是文心公主，这倒是让靳舒格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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