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那煎熬的二十四小时,柏凛风真希望从没发生过。\\WwW.qΒ5.c0M/苦难还没结束,真相已经先将他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医生来问柏晚香的先生是哪一位?他还一片茫然。
「柏小姐有三个月身孕……」接下来的话他听不清楚了。
父亲急召他回家,他不想理,只想守在柏晚香病床边。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口不择言,可是就是觉得受伤,觉得愤怒。
他也知道柏晚香不可能有其它男人……这就是他有恃无恐的地方吧?他知道她爱他,从很小的时候眼里就只有他,所以他能够任性地对她予取予求,相信她绝不会离开他。
可是她终究离开了,冷淡地,无所谓地,远走五年。
也许他害怕她其实没有那么爱他。柏凛风握住她有些冰冷的手,包覆在掌心,不自觉地喃喃自语。对不起。以后他不会再任性了,快点好起来好吗?原谅他这次,他一定会学着当一个好情人,好丈夫,甚至是好爸爸,这一次他们的天使来不及出生就走了,一定是因为生他的气,他保证会改变自己,让天使重新回来投胎成为他们的宝贝。
对不起。以后她爱吃什么他都会留给他,再吃光所有她最讨厌的食物,绝不会再对她发脾气。
对不起,以后他绝不会再出口伤人了,其实说出那些话他也不开心,他只是像个任性的孩子在对纵容他的人耍脾气,今天起他要学会当个成熟的男人,只有她对他耍脾气的份……
不知过了多久,柏东海和两位夫人赶来了,魏青琳紧急让医院把VIP套房的楼层净空,因为接下来的家庭轮理大悲剧,柏东海绝不希望有外人在场。
魏青琳焦急地在病房外踱步,还真像个心疼女儿的母亲,天晓得她担心的却是另一回事。
柏东海会怎么裁决?她得第一时间知道,才好走下一步!魏青琳打定主意,快步走回病房。
「你该死!」柏东海怒吼,魏青琳心想她大概刚好赶上重头戏了吧?
「我会娶晚香……」
啪!从没打过儿子的柏东海赏了柏凛风一巴掌,何止气急败坏,半条老命都快飞了,他胀红着脸,浑身颤抖地指着柏凛风怒骂道:「你这个畜生!晚香是你的亲妹妹!你娶她?你说得出口?」
「怎么可能?你不是……」他突然住口,这才明白,就算父亲当年被逼着结扎,也不等于他就绝对无法让魏青琳有身孕。
还真是山崩地裂,青天霹雳,魏青琳站在门外,努力眨着眼想挤出泪水,与病房内的狂风暴雨彷佛处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这厢嘶吼怒骂,那厢失魂落魄,一旁还有一个在哭天抢地,简直像世界末日。还好她精明能干,先遣走了所有人,要不,明天早上报纸头条就是柏家兄妹的乱轮血案!
然后,不出所料,受到太大刺激的老爷子抱住心脏,昏过去了,而柏凛风脸色惨白,像化作了雕像,或者他会是下一个晕倒的对象?而那个没用的正妻想当然耳只会哭。结果还是要靠她!魏青琳翻了翻白眼,老爷子的遗嘱也不知改好没,在没确定自己后半辈子的靠山前他可不能挂掉!魏青琳悻悻然地,快步喊医生去。
这可以算因祸得福吗?柏晚香静静地坐在窗边,窗外是初春的纽约街景。本来还伤脑筋要怎么让柏东海放人,这下倒好了,闹出丑闻来的女儿得赶快往国外送,她在那么重要的场合,简直像自己去站在舞台中央表演如何优雅地小产,八卦杂志绝对不会放过,柏家由本来的低调以对,到最后干脆放风声说她和谁谁谁在交往,总之得找个替死鬼,不能让更大的丑闻被揭露。
而她也不用烦恼要再和柏凛风碰面,只怕这辈子除非柏东海蒙主宠召,他们「兄妹」俩都不会被允许见面。
一了百了,她真幸运。
只是窗外的雨景映在她脸上,她脸上的泪水又映在窗上,斑斑驳驳地,好像哭尽了一生的沧桑。真奇怪,在台湾时,那些情非得已的背叛与误解,让她觉得自己正被分解撕裂,她竟然感觉自己真像个肥皂剧里的悲情女主角,那么可笑,却该死的那么痛!然而飞离台湾,跟那个男人隔着一片太平洋,在她心上凌迟的却不再是荒谬的情节与谎言。
而是思念。
她想她有一点明白那些悲惨的女人,无论如何都愿意忍耐的原因了。
他会忘了她吧?甚至偶尔想起她也只剩疙瘩,这个他从没爱过的女人不仅是他妹妹,还无可救药的迷恋他。
所以这样的结局应该是好的。至少她不会时时因为思念难熬,像个疯狂的女人一样偷偷地跟踪他,而等到他们终于能够见面的那天,也许两人都已经发鬓霜白,他说不准发福了,还儿女成群……这样很好,她迷恋的是他俊美的外表,所以到了那一天也许爱情早就随着衰老的臭皮囊而腐朽。
这样很好……
柏晚香抱住膝盖,像鸵鸟一般,把破碎而压抑的呜咽深埋,也许只要能藏起来,哭过的痛过的,都可以不算数。
流言纷纷,而他放弃任何缠斗。柏凛风好几天没去公司了,柏东海又还在住院,母亲劝他振作也无效。他不知道待在哪里才好。房间里有柏晚香的影子,书房里也有,办公室也有……后来他决定躲在书房,至少那里还不曾被他邪恶滢秽的欲念污染过,他不曾在那儿与自己的亲妹妹翻云覆雨,不曾以各种理由要她酊合他的冲动。
真实的面纱被揭露开来,他由复仇使者变成强暴自己亲妹妹的恶棍,瞬间所有过往记忆都变得难堪。
他一点也不意外自己藏在酒柜的酒空空如也,忍不住轻轻一笑。其实有点宠溺,有点睁只眼闭只眼,以前他会藉题发挥,找她麻烦,现在呢……
他真心地笑了,真心地坦白自己并不在意把喜欢的东西与她分享,却无法逃开心酸。
他开了一瓶自己不那么爱喝的酒,只喝一半,就坐在书房盯着桌上一盘未了的棋局与棋子,看了整夜,思绪由漫不经心,到恍惚游历从前,最后又回到眼前的棋局,然后他发现了,柏晚香一直在让他。她的黑皇后本来早可以围死他的国王,她让了不只一步两步,他却被心魔遮蔽了双眼,盲目攻击。就像那些羞辱与凌迟,她早就可以选择转身走开,而他不会赢得任何胜利,只会深陷自怜的悲惨与愤怒当中。
总是这样,领悟到来时,早已于事无补。
柏凛风抹了把脸,站起身。至少他可以终止那些伤害她的流言。
外面许多人猜对了,他们兄妹乱轮,柏晚香怀了孽种又流产,才会让他颓废失志。而柏东海对这些猜测所做的补救,就是不承认也不否认柏晚香的身世。
他至少得振作,或假装振作,让乱轮流言不攻自破,虽然柏晚香那晚的小产已经让她不可能再回到台湾,至少柏家所处的圈子不会接纳她。
晚香在美国会过得好吧?台湾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柏凛风握紧拳头,痛恨起那些嗜血的绯短流长。
没关系,从今天起,他这个哥哥会保护她,会为她挡下这世界所有冷酷无情的伤害……也只能以哥哥的身分保护她。这份认知伴随的酸楚多么难以承受,几乎令他红了眼眶。
她会恨他吗?他恐怕无法要求她不恨他,但是他还是想保护她一辈子,哪怕要祝福她重新找到幸福,投向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如果过去他能给她多一点温柔,或许这份几乎压碎他的悔恨,能够轻一些吧?
昔日的工作铁人回来了,方秘书真不知是否该庆幸在经济不景气的这时候,她还能加班加到深夜十二点忙得强强滚?
其实她真的有点同情柏凛风。前几天零周刊的人来找她套话,这时就是考验一个人节躁和本性的时候啦,只不过,光是请她吃一客王品就想从她嘴里套出关系着她庞大房贷与基金来源的秘书工作,她有那么好打发吗?现在企业人人自危,每个人都担心自己是下一个被迫放无薪长假的倒霉鬼,大概也因为这样,这期的零周刊有点鸡肋,挖不出什么辛辣内幕,幸好演艺圈又接二连三地上演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老梗大烂戏,分散了不少全台引颈期盼夹八卦配饭的民众注意力。
说真的,柏特助在的时候,她老板多人模人样啊!天天摆臭脸,装傲娇。
方秘书有点想怞空去帮老板买颗泡芙,不过又怕他触泡芙伤情,万一暴走或误会她暗恋他,那就麻烦了。
只是跟机器一起工作,实在很让人欲振乏力啊!
「钦,妳猜猜看,柏特助小孩的爹到底是谁?」
「我就跟妳说一定是某个穷小子!妳看零周刊说,柏特助常去一家甜品店买泡芙,因为她爱上了那位甜品师父,不过零周刊挖出那位甜品师父原来曾经混过黑道,还坐过牢,总裁的家人怎么可能让他们在一起嘛……」
可怜的甜品师父,好不容易金盆洗手,不当大哥已经很久,还要莫名其妙被流弹扫到,甜品店生意一落千丈。方秘书边打字边想,下班后去光顾一盒蛋糕好了。
「可是另一家S周刊说,其实跟柏特助有一腿的,是……」吴秘书左右看了看,才小声地道:「是司机小张!所以妳没看小张最近都没来吗?」倒霉的小张,没事跌断腿也变成八卦男主角。方秘书喝口茶润润喉。「我觉得也有可能是潘经理,他被降职耶!」
活该的彼得潘,没事爱乱放电,惹上公司往来大户的某个肖查某,一状告到公司,他没被炒鱿鱼已是万幸。
「会不会是之前天天来公司站岗的那个日本帅哥?朝川什么的……」
去他的朝川武人,再黏着她,她就告他性蚤扰!方秘书敲键盘的手劲变得又狠又猛,眼神也充满杀气。
「方姊,妳怎么啦?」死人都会被她拆键盘似的狠劲给吵醒。
「没有。」方秘书推了推眼镜,眼角精光一闪,「妳们工作完成了吗?很闲啊?上班时间聊八卦?」
吴秘书和颜秘书自讨没趣,只好摸摸鼻子,回工作岗位上。
其实她们三个人都很清楚,孩子的爹是谁?最劲爆的那个答案,没人敢说出口。
因为「隔墙」有耳啊!
她过得好吗?有没有安心养病?有没有好好休息?有没有人欺负她?他过得好吗?有没有心情平复一些?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休息?美东的白天,台湾正是深夜,所以在昼夜交替的那刻,他们像心有灵犀一般,总是站在窗边,忍不住遥想世界彼端的那个人,好不好?
关于彼此的一切,想问,却又不敢问,像怕那些知情的人会用有色眼光评断他们对彼此单纯的关怀,怕他们疑神疑鬼,也怕自己会变得贪心,想要求更多的讯息慰藉思念,所以只好忍耐。
柏东海夫妇开始积极地帮他找对象。
一来是有助于澄清伤害柏晚香的传闻,二来,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卑微地想顺从长辈的意思,也许他们会因此放宽对他和柏晚香的约束,也许会让他们见上一面,所以柏凛风答应了每一场晚餐约会。
然后他发现,母亲从很早很早以前就知道他的心思,从事情爆发以前就总是帮他找像晚香的女孩子,不管是背影像,眼神像,声音像,或个性像……即使那时他从不承认心里有柏晚香,他的母亲却还是看透了他。也许真的起了一点移情作用,第四次的约会对象叶小姐,是个小学美术老师,父母亲想当然耳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她的声音有点慵懒,头发也是纤细而且有些自然松,身高和柏晚香差不多。
加上她的个性静静的,柏凛风便邀约了第二次约会。
就算对女方有点抱歉,但奉父母之命前来的,难道还期待对方有义务和自己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晚餐约会虽非自愿,但大概柏凛风已经分不清不快乐与痛苦的差别,对现在的他来说反正都是一样的,结婚生子就像吃饭睡觉,没有意愿,但总得逼自己去进行。
不过他最起码还不至于当个差劲的男伴,像隔壁桌那位先生,来到这样的餐厅也只点一盘最便宜的点心,三两下吃完就在座位上摆着臭脸一声不吭,让对面的女伴不得不快快吃完自己眼前的大餐。
「真差劲。」隔壁桌的客人走了,叶小姐没好气地道,「不想吃就不要来嘛,搞得别人连食欲都没了,我男朋友要是这样我就叫他滚回家吃泡面。」
柏凛风笑了笑。他觉得若是柏晚香在,大概也会这么说吧,她最讨厌别人摆臭脸给她看了。大概是见他笑了,叶小姐话匣子也打开了,不算聒噪,只是对这时的柏凛风来说还是得勉力打起精神和她应答。
聊着聊着,又或许柏凛风态度很好,她大胆地问道:「你妹妹……」那天晚上她也在场,那一幕简直可以说是惊心动魄,虽然身为哥哥的他临场会有那种反应也算正常,但他当时的脸色和神情,却彷佛比昏过去的柏晚香更痛苦。
柏凛风原来和善的笑脸突然僵住,变脸的速度与前后落差之大,差点让叶小姐吓得抖落手中刀叉。
「叶小姐,我代替舍妹谢谢妳的关心。」舍妹两字,要说出口竟是那么苦涩,涩得他喉头发酸。「只是我希望妳不是个会自作聪明,到处捕风捉影、搬弄是非的人……」一听到有人提起柏晚香,他简直像被触动了战斗开关,立刻火力全开。
叶小姐瞪大眼,不敢置信地道:「我只是想问你,她的身体有没有好一点,你有必要反应这么大吗?」虽然她确实有点好奇,但这也是人之常情。再怎么说,她跟柏晚香也算学姊、学妹,同是A大毕业,两家长辈又有点交情,问一下近况又怎样?柏凛风察觉了自己的失态,突然有些心烦意乱,但他很快地以一贯的自我保护色掩饰过去。「我很抱歉,最近……被问得有点恼了……」
叶小姐虽然原谅了他的失礼,但接下来的气氛也变得僵凝,约会算是不欢而散。
他烦躁地回到家,母亲和父亲问他是否要再约叶小姐第三次?他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我不管全世界的人他妈的怎么想,我不会再答应任何饭局,也绝不要娶一个跟我貌合神离的女人!外面的人爱怎么猜就怎么猜,我一辈子不娶也不关他们鸟事!」
柏夫人惊慌失措,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而魏青琳闪得远远的,免得幸灾乐祸的表情太明显。
柏东海沉下脸来,「你都几岁了,还不知道这世上多少事情是由不得你的吗?像个没大脑没见过世面的小伙子一般说些蠢话,你不觉得羞耻我都还替你汗颜!什么貌合神离?感情可以培养……」
「爷爷当初也这么跟你说的吗?」柏凛风嘲讽地一笑,两老变了脸色,柏凛风这才惊觉伤到了母亲,他烦躁地扒乱头发,只能低下头跟母亲道歉。
「我不是故意的。」他显然也只向母亲道歉,老头子脸色爱多绿就多绿吧。
「我知道。」柏夫人自然不会和儿子计较,「可是你总得替晚香想一想,你身边一直没有对象,晚香不出事,外边的人顶多当你保护妹妹,疼她宠她,可是现在……」
柏凛风突然吊儿郎当地冒出一句,「不如我出柜?」他快要被所谓的人言可畏给逼疯了,跟男人搞也不会比这更糟!
「除非我死!」柏东海大怒,拂袖离去。
而柏凛风真像被逼疯了一般,笑着,倒在沙发上,颓废得不像原来的他。
「凛风……」柏夫人总是心疼儿子,她也无奈啊。
「我想见晚香。」他双手盖住脸,几乎是哽咽地,低声道。
好想、好想、好想见她
柏晚香有时忍不住会想,她还真是闲闲美代子的命。在台湾因为柏凛风之故,被逼迫当全世界最混的特助,现在来到纽约,家里对她多少有点愧疚,摆明了会养她到老死,要什么有什么,只是不准再回台湾。像是被放逐、被惩罚一般,只是柏晚香不同情自己。毕竟人要做坏事,不受点谴责怎么行呢?
来到纽约,她干脆准备考艺术学校,是重拾兴趣,也是让自己有事可做。
身体休养了一阵子已经好很多,柏家刚开始甚至聘了专业护士二十四小时照顾她,简直把她当失智老人。幸好现在看护已经取消了。
她住的是柏家在美东用来避暑和洽公的别墅,偌大的房子只住了她和一对管家夫妇,另外有两名每天来报到的钟点佣人。
因此当深夜,她感觉到床边有动静时,吓得呼吸差点停掉。
「是我。」黑暗中的人影伸手点住她想呼救的唇,原来他坐在她床边,几乎就挨着她了。柏晚香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心跳漏了半拍,她像呆了傻了,没有响应,只是愣愣地望着黑暗中模糊的轮廓。柏凛风轻轻调转床头的夜灯,调至最小的光度,让她可以看清他。
柏晚香眨了眨眼,确定她真的不是在作梦,不是产生了幻觉,她依然不敢开口,不敢动作,只是看着柏凛风,神情那么楚楚可怜,揪得他心发疼。
柏凛风的手指在她额际与颊畔流连,轻拢散在她脸上的发丝,细细审视分离以来她的憔悴。
「妳瘦好多,是这里东西不好吃吗?我让汪太太搬到美国来,做台湾的菜给妳吃好吗?」他把思念与爱恋藏得很好,就像个疼爱妹妹的哥哥那样,只有眼神泄漏了心里的秘密。
她只想回家,回到他身边。
柏晚香咬着唇,渐渐地因为隐忍着哽咽而颤抖。
她想哭却不敢哭的模样,像一条带刺的荆棘,紧紧勒住了他喉咙,而后直往心窝钻去,狠狠地把它绞得血肉模糊。
「别哭,嗯?有谁欺负妳,对妳不好,就告诉……告诉我。」他强烈地、渴望地想拥她入怀,却踌躇。柏晚香把眼泪眨掉,吸了吸鼻子,挪开身体,掀开被子的一角。柏凛风迟疑着。
「陪我就好。」她的嗓音有些颤抖,像要哭了。
柏凛风立刻投降,反正他已瞒着所有人飞过来,又何必忌惮什么?他脱下外套和鞋袜,躺上床,柏晚香立刻依偎进他的怀抱之中。
他们紧紧地、亲密地抱着彼此,让全身上下每一分每一寸的思念都能够得到慰藉,好像越过了最蛮荒的世界尽头,终于在累极倦极时又回到此生唯一眷恋着、想念着的所在,安心而泣然欲泣。
不要去想明天,这一刻他们只有彼此。
也许是柏夫人打点了一切,加上美国这边照顾柏晚香的威尔森夫妇并不知道这对兄妹在台湾闹出了什么风波,柏凛风暂时待了下来,公司若有非要他立即处理的急件,都会透过网络和卫星联机立刻通知他处理。柏晚香就像出事前那几天一样顺从,没多问什么。而他们夜里相拥而眠,从未逾越雷池一步,哪怕他们都明白,就算明知道两人的身分是禁忌,野性的本能还是互相吸引,彼此呼应。
夜里,她醒来,身边的床空着,而浴室传来水声。
三天了,她渐渐明白柏凛风为何总在深夜里醒来……柏晚香失神地望着天花板。
这三天以来,他对她极好!那是她过去从未敢奢想从他身上得到的温柔与深情,当她一个人时几乎要忍不住心酸哽咽,到头来若不是因为亲生妹妹这个身分,她还能够得到他的爱吗?
他像是对她珍爱万分,百般爱怜,难道这些不是因为两人的血缘关系,才让他对过去悔悟?才让他突然间发现再也得不到她,进而小心翼翼地爱她?
得不到的总是好的。是这样吧?
如果是这样……如果她必须是他的妹妹才能得到他的重视,那么她也许会忘了自己泯灭了良心,忘了自己其实需要一辈子的时间来乞求心安,忘了自己罪大恶极地欺骗了柏家父子。水声没停,而夜凉冷入骨,她望着浴室的方向,突然坐起身,脱下自己身上保守的睡衣。她若真爱他,不会舍得他受到良心的苛责吧?她怎么能够这么对他?可是柏晚香没有停下脚步。
也许他们的爱都太暴虐,若非注定是彼此的S和m,一定永远也合不来。
他曾想让她成为禁鸾,以**为囚禁她的牢笼;而她则想逼他的灵魂屈服,一次次粉碎他道貌岸然的假象,迫使他在她的面前疯狂,**裸地坦露最黑暗与无助的一面。
柏凛风站在莲蓬头下,害怕闭上眼,想象力就将驰骋,尤其对曾经以**喂养彼此的他俩,要想象柏晚香各种令他血脉愤张的模样一点也不难,他所有禁欲的方法都用上了,然而在她身边再大的自制力都派不上用场。
柏晚香一走进来,他就察觉了,连忙关了冷水,转身,呼吸一窒,好不容易有点降温的**又立刻攀升至沸点……
「没关系的,只要不说出去就行了……哥哥。」她故意喊他,柏凛风浑身一震,就这么在极度的欢愉与莫大的罪恶感当中释放了。
柏晚香张开手臂,抱住在那一刻身与心都极度脆弱的他。
谁教她一点也不善良?谁教他倒霉的让她爱上?这让她越来越心疼他了啊……
那些暗自在心里立下的誓约,最终都成了笑话。他无法一辈子以哥哥的身分守护她!他做不到!那一夜之后,他疯狂了,乱轮就乱轮吧!他买了快一打的保险套,把她扣在床上,哪里也不准她去。
她似乎再度成为他的欲奴,成为他的**娃娃,而她会故意在他**的那一刻,轻轻地,在他耳边喊他哥哥。
柏凛风和母亲约定的一个礼拜到了,他必须回台湾,否则难保柏东海会问起,届时他要和柏晚香再见上一面只会更难。
离开纽约那天,他们疯狂地作爱。
「我要在你身上绑上一个属于我的印记。」她说。
「什么?」柏凛风依然用整个身体黏着她,像耍赖又像撒娇。
「你远在台湾啊,说说你愿意做哪些牺牲来让我安心?」她的食指挑逗地在他锁骨处和胸口勾画着。
「妳要我绑贞躁带吗?」他一脸怪异地道,「那我要DIY时怎么办?」
柏晚香笑了起来,「如果被我发现你偷吃,我会试试看。」虽然她相信他绝对不会,过去他都不曾有过别的女人了。
柏晚香拿出一条黑色的皮制颈圈,合起的两端嵌了金属锁头。「二选一:我放你回去,从今以后你别再来;又或者戴上它,钥匙在我这儿……」她咬着他的耳朵道。
柏凛风喉结动了动。
她真变态!
但他们的行为难道就不变态吗?其实他甚至有一点兴奋和耽溺,这代表他无论人在何方,身上都会带着属于她的羁绊。
这代表他们之间原本就叛世逆俗的关系,依然可以包装在完美的道德表象下,不会轻易被斩断。那项圈会藏在他惯穿的衬衫底下,只有她才能看见。
结果她彻彻底底地对不起柏家父子。
柏晚香开始夜夜作恶梦,梦见柏凛风疯了,梦见柏东海追杀自己的儿子。
梦醒,她独自面对良心的谴责与无止尽的罪恶感。
三月的某一日,她在台湾的网页上,看到商业新闻的头条!
柏家父子决裂,柏东海收回柏凛风所有继承权与公司经营权,柏家产业将留给养女。
柏晚香看到这儿,已经是一阵晕眩。她不顾一切地收拾行李,赶回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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