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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此时此刻 二


  李固微笑着,站在床前。wWW、qb⑤。coМ\

  “醒了?”

  阿福心有余悸:“嗯……刚才,做了噩梦。”

  只是梦。

  她朝李固伸出手去。

  但是,触不到他。

  尖锐的疼痛让她睁开眼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没有李固。

  她的手指按在黑色的墙砖上。

  她茫然的看着四周,周身的疼痛都苏醒过来,阿福终于想起来所有事情。

  她望着外面,四周狭窄而昏暗,身下是一张污糟的垫着些乱草的铺,三面是墙,另一面是粗的栅牢。

  她的手很疼,疼的钻心。头还昏昏沉沉的,仿佛灌注了许多的水泥,沉甸甸的痛。

  身上的饰物都不在了,外衣也破了,脏了。

  李固呢?他在哪里?

  他是死是活?

  她在黑暗里静静的坐着,眼睛渐渐习惯了黑暗。阿福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她曾经来过一次,这里是内府的地牢,她来看过当时的丽夫人。

  疼痛与寒冷让她一点力气也没有,阿福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不知道外面怎么样。她抱着膝坐在角落里,没有再流泪。

  也许那个时候泪都流完了。

  流泪一点用处也没有。

  四周并不怎么安静,阿福可以听见一点细细,窸窸窣窣的声音。

  起先她以为是老鼠。阿福并不怕老鼠。

  但后来听起来不像。

  似乎还有低低的呻吟声,有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是了,这里应该还关了别的人。被关在这里不止她一个。

  李固呢?他在不在这里?

  阿福陡然生出力气,撑着自己,慢慢爬起来,移到栅栏边。她朝左右看看,走道里十分昏暗,栅栏外面是一堵石墙,左右看不清楚。

  她试探着问:“有……人吗?”声音异常干哑难听。阿福抿了下嘴,干咽了口唾沫,又问了声:“有谁在?”

  没人应声,连刚才那细微的声响也听不到了。

  阿福不肯放弃,她又唤了几声,后来脱下脚上仅存的一只鞋,试着敲击栅栏,嗒嗒,嗒嗒的声音在这空寂的地方回响,可是,一直没有应答声。

  阿福头痛欲裂,靠着栅栏喘了一会儿,正想再敲几下,忽然听见了脚步响。

  脚步声轻捷,人很快来到了她面前。

  阿福茫然的抬头,眨了两下眼,才看清楚眼前站的是谁。

  “刘润?”

  刘润在栅栏前半跪下来,低声的很快的问:“你怎么样?”

  阿福隔着栅栏伸出手抓住他:“王爷他怎么样了么?他……”还活着吗?

  “王爷只是受了轻伤,太后让人把他送到长直殿去了,皇上现在也在那里。”

  阿福就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忽然间松弛下来,整个人就瘫下去。

  刘润抓着她的手,一眼就看见那掀翻了卡断的指甲,血已经凝固,指头肿胀,十指连心,伤成这样可以想见会有多疼,可阿福竟然好像没注意到自己的手伤一样,刚才还那样用力的抓住他。

  阿福在心里反复念叨,他没死,谢天谢地。

  谢天谢地,他活着。

  若是能一命换一命,阿福铁愿意拿自己的命换他的。

  当时虽然并不畏惧,可是现在却觉得后怕起来。若是,这世上从此没有他……在德福宫里,他真不该那样冲动,他应该答应太后……

  阿福脑子里充满了这种混乱的矛盾的想法。她就是这种个性,事情发生时不怕,事后才怕。如果现在再来一次,太后还让他选择,阿福一定会让他选择那位王姑娘——那样,他可以活下去。

  一起死,似乎不难。

  可是,若能一起活下去……

  如果他不在,阿福觉得自己的生命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还活着……活着就好……

  这就好。

  刘润低声说:“你忍着些。”

  他托着阿福的手,动作极快的将断甲从阿福指上拔了下来。

  阿福疼的冷汗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刘润摸出药粉咬开瓶塞迅速给她撒上,又撕了衬衣上的布给她把手裹了起来,整个动作又轻又快又稳,一气呵成,等阿福痛的缓过一点来,手已经包好了。

  “还有没有伤?”

  阿福低声说:“头疼,好像……没有别的伤了。你怎么进来的?外头如何了?王府怎么样?现在什么时辰了?”

  她一下子问了好几句,刘润低声说:“王府没事,我在外面一直找机会,天黑了次啊进来。时间很短我不能多待!我会托人照应你,你不要开口,也不要胡思乱想,有机会的话我替你给王爷传话。太后一时不会动手,你们还暂时可保平安。”

  他来的快去的也快,讲完了话,如来时一般匆匆而去。

  阿福闭了一下眼又睁开,眼前空落落的,要不是手上的伤被裹好了,她几乎要以为刚才刘润其实不曾出现过。

  不过,李固活着!

  阿福靠着墙笑,低低的笑声又变成了压抑的哭声。

  她捂着嘴,虽然眼泪没有用处,可是这时候她也不想止住。

  什么是爱?

  爱就是让你哭又让你笑,让你不畏惧死亡又让你留恋生命的奇怪东西。

  不久有饭送来,老朽的宦官穿着灰色袍子,似乎比死人只多一口气,默默的把两个粗馍和一碗水放在栅栏边。阿福这才觉得自己是饿了。她新捧起碗喝水,然后才掰开粗馍往嘴里填。

  很硬,不知道这馍有多久了,阿福把馍放水里浸一下,再咬果然容易多了。

  远远的忽然传来一声脆响,像是打脆了东西,一个女人的声音喝骂:“你们这些该杀的狗奴才竟然给我吃这种东西!你们且等着,将来我……”

  她的声音阿福不熟,想来,应该是哪位美人中的一个。

  阿福把两个馍都塞进肚里,饥饿的感觉被赶走了,但是冷硬的东西扎扎咯咯的,阿福用没受伤的那只手轻轻按揉胃部——才过了这么些天好日子,身体肠胃就娇贵了,吃点粗的冷的就受不住。

  刚才那个老宦官又来把碗收走。

  阿福靠着墙,把草铺上那张破被拉起来盖在身上。

  她在想李固。

  不知道他伤势如何,不知道他有没有东西吃……

  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再见。

  眼前一片黑暗,阿福什么也看不到。

  明天,会如何呢?

  他们还有没有明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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