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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我知道你的来历,毒郎君提过。\\WwW.qΒ5.c0M/」

  「那又怎样?」她连眉也懒得挑一下。

  「君公子是那麽的风华出尘,而你呢?一身的血腥污秽,和他在一起,只会沾污了他清雅古同贵的气质,你配不上他!」

  问愁指尖一动。尽管面容平静,心中却已起了波动。

  一直都知道他们天与地的差距,他是天边最澄亮明净的星辰,而她只是坠落红尘的春泥,可一旦经由第三个人直演不讳的指出,她却又无法忍受…

  她本是为所欲为的人,从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可是如今意外的拥有了他的心,她反而惶惑不安,耿耿於心了起来。

  像她这样浊秽不堪的人,配得上清华圣洁的他吗?他们本是两个世界的人,他始终都无法认同她的所作所为,她怕自己留不住他的心,怕他终究会离开她…

  患得患失的心情,反覆折磨著她,如今再经由柳婵媛残忍地挑起,她发现她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若无其事。

  「我有一流的家世、良好的教养,我可以与他匹配,那不是你一个江湖女子所能比拟的,你懂了没?」

  懂,当然懂,这就是她的目的,不是吗?

  问愁讽笑。「我若配不上,你更肮脏!」矫柔造作叫作良好的教养,一流的家世下,遮掩著男盗女娼,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可笑的吗?

  被她一讽刺,柳婵媛胀红了脸。「我是被迫的!毒郎君对我下葯…」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毒郎君有没有强迫你,你心知肚明。」骗得了楚泱,瞒不了她,人性的丑陋面,她看得透彻。

  「你…」柳婵媛暗暗咬牙。

  问愁说得没错,最初,她确实是被强迫,但是一回两回之後,识得**滋味的她,每每总在毒郎君狂肆而放荡的侵略下,尝到欲仙欲死的绝妙感受。

  她开始沈沦於原始感官的放纵,明明心底痛恨他,却又盼著他来,每每用不著他动手,她便已先褪尽衣衫,张开腿迎接他。

  毒郎君讥笑她。

  她简直恨死他了,也不想想,要不是他先对她下葯,她会变成这样?

  他甚至将毒葯放到她手中,邪肆地道:「给你一个洗刷耻辱的机会,你若舍得,大可以动手杀了我.为自己报仇。」

  可是两年了,她始终没动手。

  只因,她不舍得放弃解放後的**,不舍得他所能给她的**欢快。

  於是,两年後的今天,那包毒粉,便用在问愁身上了。

  她一生的幸福,都让那该死的毒郎君给毁了,好不容易遇到君楚泱这麽完美的男人,他的俊秀儒雅,令她倾心恋慕,她绝不放弃他!

  她清楚地知道,只要成了他的妻,以他温厚的性子而言,必然不会介意她的过去,为了得到君楚决,就算要她双手染尽血腥,她都在所不惜…

  思及今早所发生的事,问愁闭了下眼,满心懊恨。

  如果救人,得到的只是这样的下场,她为什麽还要去救?

  为了君楚泱,她不再杀人;为了君楚泱,她开始帮著他救人;为了君楚泱,她甚至吃著改变自己,去和旁人好好相处…

  可是她换来的是什麽?是君楚泱的不信任,是被她所救的人来反咬她一口!

  莫问愁啊莫问愁,你真是够悲哀的了。

  她低低地笑,笑得苍凉,笑得清寂。

  柳婵媛摆明了要争夺君楚泱,她为什麽要将心爱的男人平白的拱手让人?她该对他说清楚的,尽管她再唾弃解释的行为,都该放下骄傲,向他说明一切啊!

  就在她打定主意要去找他时,房门被推了开来,端著茶水入内的,正是君楚泱。

  「楚泱,我…」

  君楚泱抬手制止,将壶内的茶水斟满放在桌前。「先喝了再说。」

  问愁没多想,三两口仰首饮尽。

  他又倒了半杯,她没喝,只是与他并坐著,沈默地看著杯中泛开淡甜香气的橙黄。

  良久、良久,她低低吐出几句:我没杀人。楚泱,我答应过你,不伤柳家人的…」

  君楚泱队她扭纹的十指,知道她不安。「都过去了,你如果真的不想说,那就别说。」

  这话代表什麽意思?是信她?还是不信?

  「但是我要说。」她始终认定,他若是懂她,就不该要求她再去多解释什麽,可是她多怕他不懂,於是她愿意放下傲气,为自己的行为解释。

  「好,那麽关於柳姑娘…」

  「那是她活该!我不後悔伤了她,她根本就该死!」她顽强地昂首回应。就是这一点,她说什麽都不认为自己错了。

  君楚泱叹息。

  问愁太主观了。他只是想问事情的经过,她却一迳的认定他会怪罪她伤了柳婵媛。

  「问愁,你太冲动了。有些事,并不是亲眼看到的就是事实,你总是不问明原由,就一迳的认定你想认定的,有的时候,这会造成一辈子都无法弥补的遗憾,你明白吗?」

  她心中埋藏著太深的不安全感,性子又太烈,往往一碰触到她的敏感点,她就爆发了。就像那一回,他不过扶了柳婵媛一把,她却几乎闹出人命。

  她对他,不够信任。

  本能地,她又将这番话当成了指责。「我若说她对你心思不单纯,你会信吗?我若说她根本就懂武功,不是弱女子,你会信吗?不,你不会,你只会说我冲动、我想太多、我误解了,可是结果呢?我做什麽,你从来没认同过,柳婵媛是千金闺秀,知书达礼,就什麽都是对的!」

  「我没这麽说…」看吧,又钻进死胡同了。

  「你有!」她激动跳开,拒绝他的碰触。「我没有错!柳婵媛死有馀辜,再有下回,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杀她!」

  她陷入情绪的死角,君楚泱完全没有解释的馀地。

  「问愁…」

  「对!柳婵媛是我伤的,辛夷是我伤的,柳家上下所有的家仆也都是我杀的,随便你怎麽想了,我不在乎,我不在乎…」她一恼,赌气地吼了出来。

  可,若真不在乎,眼底为何会有泪光?

  君楚泱看了心疼,想说些什麽,可她已拒绝再听。

  她的情绪太激昂,不经意翻落了茶水,窗外飞舞的蜂蝶嗅著随风吹散的沁甜芳香,三三两两的趋靠过来。

  她已经开始怀疑,他心里到底有没有她?那晚的承诺,是不是只为了安抚她?否则,他为何一遇到事情,总是先想到别人,一再忽略她的感受?

  她不愿这样想,可是…可是…

  泪眼不期然的落在蜂蝶沾饮的茶水上,却发现,一只只的蜂与蝶,全都不约而同地陈尸桌面!

  胸口适时传来一阵闷痛,她若有所悟,不敢置信地瞪视他。「这就是你的目的?」

  茶水有毒!

  原来他要她「不必再说」是这个意思,死人根本不需要再说什麽!

  君楚泱顺著她方才的视线瞥去,知道她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但是在这一刻,再多说什麽,对她来讲都是多馀的了。

  他要她死!

  她不惜豁出了性命,由毒郎君手中挽救他的性命,他却要她死!

  她努力想改变自己,讨他欢心,让自己配得上他,他却要她死!

  她全心全意,掏空了一切,毫无保留地在爱他,他却要她死!

  这世上,还有什麽比这个更可悲,更教她哀绝、恸绝!

  「就因为柳家父女的几句话,你就真的要我死!」她含悲带恨,字字剜心地喊了出来.「君、楚、泱!你怎能这样对我?」

  「问愁…」他深叹。

  「不要过来!」她一旋身,抽起床头的长剑,剑端指向他心口。

  「我只问你,为什麽!为什麽要这样对我…」她尖喊,撕心裂肺的痛,泛延开来,分不清是心痛抑或毒性侵噬之故。

  「我没有对不起你,问愁。」他轻轻浅浅地道出,坦然直视她眼底的郁恨。

  「好一句没有对不起我!」是啊,在感情上他没有背叛她,可是在道德上,他却选择了亲手诛杀她这个为祸人间的女魔头,对他来说,天下苍生,远比他个人的小情小爱重要多了!

  「我说过,若你背叛我,我会亲手杀了你!」

  君楚泱沈默下来,半晌,平静地抬眸。「这样,你就会好过些吗?」

  好过?心已尽碎,她好过得了吗?

  「那就动手吧!」他没多作辩解,从容地闭上了眼。

  是的,她该动手!这是她的誓言,一旦他负了她,她会亲手结束他的性井…

  问愁咬紧牙根,将剑尖推进一寸。

  鲜红的血,透过白衣渗出,他轻启双眸。「记住你答应过我的,不论如何,好好活下去。」

  「活下去?呵、呵呵…」她笑得凄厉悲讽。前一刻才企图结束她生命的人,下一刻居然要她好好活下去?

  她不懂,她已经不懂他了!又或者,她从没懂过他…

  为什麽就连即将死於她手中,他看她的眸光,依然如此温柔?

  那样的温柔,让她想起太多酸楚过往,想起她曾经是如何的万般爱恋他眸底那道温浅柔情,痴痴眷眷,抵上了命的执著;想起他待她的千般好,万般关怀;更想起两人共处的点点滴滴…

  死咬住的牙,紧得发疼、渗血,她却浑然未觉。杀了这麽多人,从未手软过,头一回,她使不上力来,发颤的手,几乎握不住剑。

  为什麽?为什麽她下不了手?她明明好恨、好恨他,可是为什麽…当那鲜明的出现在眼前时,会红艳得刺痛了她的眼?为什么她胸口会紧得无法呼吸,哀鸣著撕心泣血的痛?

  伤尽天下人,就连自己也不曾留情过,为何独独对他…一个如此绝情待她的男人,她却狠不下心毁掉他!

  「啊…」她崩溃凄厉地喊叫,喊出满腔的悲狂。

  君楚泱,你存心逼死我!

  剑身一抽,带出一道血花。

  「为祸人间是吗?好,我就为祸人间给你看!」今日她若死便罢,若不死,她便要他悔恨终身!

  就在她旋身而去的同时,两颗清泪堕入风中,椎心,泣绝。

  他望见了,怔愣著,发不出声音。

  她…不杀他!

  打遇上她的那一天起,他就隐约知道会有这一天,救起了她,便是他步上死亡之路的开始。

  有件事,所有人都不晓得,他除了能卜吉凶外,尚能预知未来。每每在拥住问愁、轻握她的手时,隐隐约约就已透视今日命运,他甚至知道,若依著命运的轨迹运行,今日,他会死在她手中,然後,她会悔恨终身。

  是的,那壶茶有毒,但,目的从来就不是要取她的命。

  问愁中了赤蝎毒,她心绪紊乱,自己可能没察觉,他也是在握住她的手,无意间触及她腕间脉络时发现的。

  而茶,是以凤鸣草所熬成。

  凤鸣草,含剧毒,误食能致命,然而,它却能克赤蝎毒,抑制毒繁刻,让她能从容地逼出体内毒性。

  那茶,是为了救她。

  所以,问愁会在得知真相後,懊悔欲绝,用一生来为他追悔,也因此,由无边血海中跳脱,馀生未曾再造杀孽。

  这就是他万物归空的命格。

  他相当清楚,无意违天。

  以他一条命,去化解一场江湖中可预见的漫天血雨,他愿意。

  除此之外,其中埋藏著他无言的柔情,他知道这可以改变她,在最痛彻心扉的打击下,彻底化去刚烈如火的性子,他甘心以他的性命,去换她平静安宁的後半生。

  没料到的是,在认定他负了她之後,爱恨分明如她,却依然下不了手…

  乍然而来的领悟撞进心扉,撞疼了淌血的心!

  她爱他啊!爱得狂热深刻,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正因爱他太狂,凌越了一切,因而改变了两人的命运…

  这是多深的情哪!他竟忽略了这一点…

  他伤她,太深。

  胸口**的伤忽然清晰了起来,在他体内泛开,逐渐漫成一张巨大的网,凝成剜心的痛,断肠的悔…

  刺骨恸绝!

  是他,将她逼入绝境。他几乎要承受不了这样的顿悟,胸口闷痛得透不过气来,眼前一黑,软软地倒了下去,绕在舌尖的眷恋,来不及唤出口…

  问愁…

  一路踉跄奔离,终在体力罄尽时,倒卧不知名的溪涧。

  是心痛还是其他,她分不出,狠狠呕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溪水。

  她倒卧著,不想动、也无力再移动,甚至宁可就这麽死去,那麽,就不必再承受这比死更痛苦的折磨了。

  但是…不甘呀!

  莫问愁!你怎会落得今日地步?

  多可笑?他狠心要她死,可她却还窝囊得不舍伤他,只能自己狼狈地躲在这里苟延残喘。

  莫非真如师父所言,世间男子,尽皆薄幸,没一个信得!

  不,她不死,她不甘心就这样死了,她要用有生之年的每一天,都让他後悔曾这麽对待过她!

  用尽最後一丝力气,她强撑起身子,催运内力,让真气在体内运行,逼出毒性。

  「答、答应…师父…千万…千万不要相信男人…他们…全都无…无情无义…只会伤害你…」

  师父的话,交织著君楚泱清雅出众的面容,不断涌现脑海。

  「徒儿莫问愁,今日当著师父的面纺,有生之年,绝不轻信任何男子,必完成师父遗愿,诛尽世间无耻之徒,如违誓言,必遭心爱之人叛离诛杀,不得好死。」

  是的,这是她说的,她曾发下最毒的誓言,今日果然应验,当真是师父冥冥之中,在给予她惩罚吗?

  「师父黄泉之下,都会看著你…要是…你违背对师父的…承诺,我…我将诅咒你…生…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呵,如今的她,果然是生不如死,那是报应,她不听师父的话,活该要承受的报应!

  「你…会有报应…总有一天,你也会…死…於心爱的男人之手…」

  谁说的?对了,是毒郎君。

  瞧,连他也这麽说。

  毒郎君临死之言,在如今看来,恍若最凄骇可怖的恶咒。

  太多狂乱的思绪交错涌现,她乱了心神,一口毒血狂呕而出,来不及导驭的真气狂窜,错冲筋脉,震伤了肺腑。

  身心俱伤的身躯,不再挣扎地倒了下去,失去意识前,她唇畔泛起凄魅的笑。

  今日她若不死,他日,她必杀尽天下薄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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