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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地


  夜正央。全\本\小\说\网

  正是秋高气爽时候,皓月当空,照得千丈断崖雪白一片。

  此处是个死地,有退无进,四下死寂一片。偶有树影摇曳,鸦声几许,将这个荒芜之地衬得越发显得苍凉。

  崖上有一石壁,借着月光清晰可见比上斑斑驳驳印着许多小字。仔细看下便可依稀辨认那些是许多不同的人名。不同的姓,不同的名,连书写笔记也参差不齐,唯一相同的是上面那些名字的主人都已经在十年前死于非命。

  壁上的墨迹已经快凋零殆尽,亏了上面有块巨石遮挡风雨,才让墨迹依稀保留到十年后。

  逢月圆,往生崖,买卖人命。

  江湖传闻,往生崖上有石碑,带着足够多的钱财,在上面刻下你要的命,不出半月,那人必定命丧黄泉。

  而江湖中唯一明目张胆干得起这买卖的只有离殇阁。

  只可惜这离殇阁自从十年前与祭风教一战,举阁被歼,连君上青暮也死在祭风教那场大火中。而这往生崖上买卖人命的江湖神话也是那时候断的,一如石碑上的墨迹最后一个名字写在十年前。

  没了离殇阁,往生崖不过是处千山鸟飞绝的死地,十年都不曾有过人息。

  不过今夜月圆,却有些不寻常。

  空旷的崖顶之上,一根手腕粗细的麻绳晃晃悠悠地垂下峭壁,伸向底下无尽的黑暗中。隐隐约约有几个黑点,顺着那绳子缓缓滑下,不一会儿功夫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崖上空留绳子晃荡,像是从来没有什么发生过一般。

  那是些体形健硕的黑衣人,趁着黑夜沿着那根绳子悄无声息地潜下了深不可测的崖底。几十个人组成一支小队,顺着绳子下滑的途中没有一个人发出声响,连气息都掩到了最隐蔽。

  就这么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讲那绳子用尽。崖底也到了。

  传闻往生崖下是黄泉入口,了无声息。却不想从未有人到达的崖底竟然是个草木茂盛,流水潺潺的世外桃源,叫一群黑衣人吃惊得屏住了呼吸。

  灌木丛生处,有两条小径伸向不同方向,明显是人为开凿的。

  “头儿,怎么办?”

  终于,黑衣人中有人压低着嗓音出声,问的是为首的男人。

  想不到这千丈悬崖之下,果真如同那人所料,有人生存。领头的男人眼中掠过些许诧异,望了眼指向不同地方的两条小径沉默。

  “分成两队,”沉默半晌,男人沉道,“十人跟我,其余跟你,记住万事小心,不可放过一个人。不然教主可不会放过我们之中任何一个。”男人警告毕便急急带了一队人迈开了步子,行色匆匆。

  小径沿着错落的灌木向远处延伸,仿佛永远不会有尽头一般。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男人眼底有些厌烦之色,却只是一瞬间,下一刻眼神就恢复坚定。如果这次任务失败,等着他们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忽而有流水声传来,而他们眼前的小径也已经到了尽头,密布的荆棘灌木将小径彻底堵死了——前面应该是湖河,这小径竟然是条死路。

  “头……”

  有手下轻唤,却被带头的男人忽然捂住了口鼻,霎时明白过来,闭口不语,跟着带头男人一起屏息靠近小径尽头,悄悄扒开了灌木丛。

  待到男人看清对面东西,突然瞪大了眼,呼吸霎时急促了几分。

  灌木后面如他所料是个大湖,被月色包裹着,泛着柔光。然而使男人惊讶的不是这个,而是湖面之上,竟然有个水中亭,在这本该荒无人烟的崖底!

  叮——

  忽而清脆一声响彻静谧的夜。

  男人寻声望去,只见银光一闪,是兵器的寒光。湖中有白影踏水掠过湖面,直接翻身上了湖中亭。

  其后紧随着一个暗色身影,跟着跃上了亭子,举剑直接朝白影背后要害处刺了上去。

  白影轻巧一侧身,那一剑便险险擦颈而过。趁着偷袭之人收剑的空挡,白衣猛然转身,一记手刀翻转,目标是那人的右侧脖颈,执剑右手无法迅速回防之处!

  一记落下,却被那人闪身躲过,眼见第二剑袭来,白影急退几步,左手抚上右腕。

  铮——

  一道银光环着手腕散开,化作细长一缕,击上袭来的剑锋。细看之下,才知是一线金属丝状软剑。

  叮——

  两兵相抵,冲击的力道将两人都逼退几步。

  两人的动作奇快,男人根本看不及。白影似乎只片刻的思考,便让那人逮着机会,足下一点一跃而起,剑风直抵他胸口要害,风驰电掣而去!

  就在男人以为白影就要死在那个尾随的暗色人影手上时,忽见寒光一闪,向他急速袭来!

  下一刻,他突然感到胸口一阵撕裂般的痛,低头望去才发现那里不知何时被穿了一个窟窿,此刻血正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如此情景,男人啪地坐倒在了地上,手摸上软软的东西,侧面望去发现刚才跟来的手下尽数横尸野地,每个人都是一道暗镖直插胸口。

  猛然抬头,男人发现凶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无声无息地站到了自己面前。

  这才看清楚,方才与人打斗的白影居然是个姑娘,长发及腰,明眸皓齿,白衣素净,分明是个豆蔻少女。

  “你……”

  男人只来得及发出短促的音节,便再也支撑不住断了气。

  那少女见此情景稍稍勾了勾嘴角,手一挥,那一缕银色又缠上了腕间。

  “影,你又冲动了!”

  方才与她过招的暗色身影正站她身后,见她回头一脸阴沉,顺势收回剑,身上的锐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瞪了白影一眼,怒道:“若是刚才有人从你身后偷袭,你不死也得掉半条命!”

  被唤作影的女子咧嘴笑了笑,随意拨弄着腕上的软丝剑,神情变了味儿,讨好地拽上那人衣角,嬉笑:“有师傅在,安稳日子肯定不用怕。”

  “你真的这么想就好。”被唤作师傅的人叹了口气,“这几日祭风教频频派人来探查,我怕这崖底我们待不长了,如果你真的想过安稳日子,可得放下仇恨……”

  白衣忽然抬起头,满脸惊异地退后几步。

  “师傅的仇,我的仇怎么办?”

  “你该知道,我答应过你姐姐,保你一生平安……”

  “我也答应过一定会报仇!”她像是被踩中尾巴的猫儿,方才还狡黠温顺,片刻突然激动起来,别过头,咬下嘴唇道,“毁了我一切,他们欠我的,我要他们十倍偿还!”

  “影!”即便是杀身之仇灭门之祸,这样的影也太偏激了,如何报仇?

  “师傅不必管!”

  “影,你何苦……”

  他的话未出口,看着那倔强的脸,终化成了一声叹息。十年前从祭风教火场中救下的女娃已然长成,并且如同他当初预想的一般誓毁祭风报仇雪恨。只是人生无常,冤冤相报,其中的利害谁又说得清呢?

  天已经泛白,晨曦微露。

  湖畔地上横错着的是昨夜偷袭的尸体,十数人,除了近处的那人,其余全是脖颈上极细一抹血色,一剑致命。

  十年崖底生涯,祭风教当初的教储早就不在,留下的人名唤,叶步影。

  回去的路上,叶步影与男子都未开口,一路静默。直到隐隐见着那熟悉不过的院落,两人同时变了脸色。

  那原本该是白石子铺成的羊肠小道只隔了一夜,竟然被染成了血色。

  清晨微凉的空气中弥漫的是化不开的血腥味,风过就成了深入骨髓般寒,让人禁不住战栗。

  死亡的气息。

  叶步影忍不住深吸了口气,忽然觉得神智有些模糊,猛然惊醒。这院落中竟然有迷眩的药物?

  “师傅!”

  她惶然回头,却只瞥见师傅身形一闪,掩了口鼻飞身掠过她直奔院内。

  “你留在原地!半个时辰后我若不出来你就快走,上悬崖!”

  他匆匆扔下一句,将叶步影拦在了院落之外。

  天色渐明,师傅却始终没有出来。只是笼着院落的迷药气息渐渐淡去,屋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叶步影本是想偷偷从后院翻墙潜入院中查看的,熟料即使捂住了口鼻一落地还是一阵晕厥,不知不觉倒在了后院里那一处灌木丛中。

  再醒来时,她是被院中嘈杂惊醒的。朦朦胧胧张了眼,入眼帘的景致让她几乎停滞了呼吸。

  离殇一阁,数十师兄弟的尸首被整整齐齐弹放在院内,周围是看守的黑衣人。再近些,是浑身浴血的师傅,被捆绑着强制跪在草地上。身上的衣服被鞭子撕裂得破碎不堪,双眼紧闭,脸上毫无血色。若不是浑身还禁不住地战栗,就跟死人无异……

  如此景象,怎能叫她毫无反应?

  趁着黑衣人略微有些松懈,叶步影悄悄抚上腕间软丝剑,准备抓住空挡杀出去救师傅一命。熟知她才准备行动,却见着师傅紧密的双眼陡然睁开,朝着她所在的灌木丛狠狠一瞪。

  师傅……

  叶步影惊愕万分,低头便瞧见原来裙摆一角露出了灌木丛。师傅定是很久前就发现了她晕倒在这隐蔽的地方,方才察觉她要贸然行动才瞪眼制止……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忽然听见有脚步声传来,不由悄悄将裙摆拉了回去,屏息细听。

  “好个离殇阁主!”来人一阵大笑,猖狂得很,“教主英明,早就猜到了离殇阁人不惧迷药,才特地配了这新方子来对付你们这些十年前的漏网之鱼,青暮,你输就输在被这些不中用的手下牵制!”

  那人说着,拔剑抵上青暮的脖颈,稍一用力,一条长长的血痕就出现在了他的脖子上。

  青暮却扯了一抹笑,冷道:“祭风教主找寻离殇阁残余十年,真是好大耐性!”装作不经意地瞥向叶步影藏身的灌木一眼,他脸上露出些许松懈,“今日落在你祭风教手里,是我的命该如此。只是莫要忘了因果报应,离殇阁上下的血债,总有人会找祭风教要的!”

  叶步影知道,青暮那番话后半句是对她讲的,意在警告她不要轻举妄动。只是此情此景,让她情何以堪!不能动,只能看着师傅被鞭打受辱,而她却像一个废物一般……

  十年前祭风叛变,害得她家破人亡,十年后祭风追杀,害得她师门遭残。像是有什么东西点燃了她脑海里那根导火线,她一时间思绪如潮,手狠狠地掐架臂膀才遏制住冲上前的冲动……

  那群人虽然逐个打不算厉害,但少说也有数十个……她不是对手,不可以白白送命……她的命,得留着报仇!

  “好个嘴硬的人!哈,我倒要看看,你脖子有没有嘴那么硬。”

  那人被青暮说得气急,忽然朝他的脖颈一刀砍去!

  顿时血光四溅。

  叶步影拼命遏制喉咙底的呜咽声,嘴角有温热的液体流淌出来,顺着下巴往下淌,不知道是方才咬破嘴唇流出的血,还是气血翻涌从胃府中泛涌上来的。

  师傅!

  “谁!”

  黑衣人中有人有人察觉声响,大声呵到。

  形势已经容不得她细细考虑,叶步影凝望了青暮一眼,咬牙一提气忍着胸口滞痛跃上了围墙,翻墙离开了这她待了十年的院落。

  黑衣人马上反应过来,跟着翻过了围墙追赶她。索性叶步影在这崖底待了十年,道路的熟悉程度不是生人可以比拟的,七弯八拐不知奔走了多久,直到她精疲力竭之时才再也看不见紧紧跟随的黑衣人——总算是暂且将他们甩在了身后。

  而天色已经是晌午了。

  崖底有条捷径是通向山外,只是道路险峻得很。

  叶步影一路沿着小道攀爬,到达崖顶时已是接近黄昏。此时此刻最危险的地方莫过于这往生崖,所以即使又饿又渴,她却也不敢休息,只是就近找了些水乱灌一气就急急往山下赶。

  到了黄昏时候,她总算是安然到了山下,那些个黑衣人没有跟上来。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她这才发现原本山上的小溪已然回流成了大湖。这才觉得饥渴到了极点,踉踉跄跄地跑到河边想取些水止渴。

  水里的人脸上身上到处是血,是匆匆奔走时被树枝划破的伤口溢出的。

  她忽然想起半日前师傅望向她的最后一眼,竟是微微带了笑意,神色说不清的复杂,他只张嘴朝她做了个口型。

  当时形势紧急并未看明白,如今对着水里的倒影,叶步影寻着记忆学着做了一遍,顿时浑身战栗……

  师傅说,影,平安……

  “师傅……”

  叶步影忍不住喃喃出声,这才眼眶湿润起来。那个救她出火场,教她功夫,助她报仇的师傅——不在了……

  而这一切,都拜祭风教所赐!

  一时愤恨,叶步影猛地立起身,却忽然一阵头晕目眩,竟然栽进了湖里!

  冰凉的水灌进口里耳里,反倒让她原本模糊的意识清醒了几分。她赫然发现自己竟然在不断往水下沉!

  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将她的身体往下吸……

  叶步影一瞬间猛然惊醒,难道说这湖下,还连着另一处山谷的湖泊,才有这暗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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