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一品
凝翠阁的船东姓高,单名一个孝字。
原本在秦淮河上的诸多花船里,高孝的这条‘凝翠’混得不怎么样,年年被排挤,月月换泊位,都快被排挤到上新河这等下三流的木排船工这一条脏河去了。
可是在甲申年,高孝突然便春风得意了起来。
原因无它,北直隶陷落了!
他在崇祯十一年认下的那位干爹高起潜来到了南京,任京营提督!
高孝便凭借着这一层关系,在秦淮河上突然便抖了起来。
一条船占两个泊位算什么?
别家每个月推一位花魁娘子出来,他家凝翠阁每十天就推一位!
别家的清倌人养上好几年才梳笼,扬州那边更狠,有从婴儿起就开始养的,叫做‘瘦马’。凝翠阁没时间这么玩,反正北地沦陷,有的是好女子南下。他家每个月便能出好几匹‘瘦马’!量大还能打个折。
讲究的就是一个‘短、平、快!’
现在的秦淮河上,谁不知凝翠阁的货好、货多、货新?还实诚!
而且,凝翠阁还有一条大家心知肚明的规矩。
但凡出阁的姑娘,会被暗中挂上品级,所对应的便是前朝家世。
自甲申三月以来,从凝翠阁出阁的姑娘,六品七品的算大路货,五品四品的也不少,甚至三品的也有好几位。
盐商、海商们喜欢玩儿的就是这个调调。
想想,一个半辈子都被几个胥吏呼来喝去的低贱商人,突然间便有了机会,将那些个三品四品的姑娘们按在身下一顿乱X……这滋味,花上个万两银子也是值得了!
若非京师沦陷,他们能获得这机会吗?
所以他们其实还挺感谢北边满清的。
这且不提。
且说今天要出阁的这位徐翠翠,瞧着是普通姑娘,每个月能推三位出来那种。
可是暗地里的品级,却是高居一品!
前大明首辅,文渊阁大学士、兵部尚书兼工部尚书,魏藻德之女!
有如此牌面,吸引而来的P客,自然就不会是普通人了。
如今坐在这凝翠楼里的,就没有一个不是财大气粗的。要说十万、二十万,大家也都掏得出来。
只是,若只是为了让自己爽一爽,却和左梦庚左公子对上,那就实在是太划不来了。
小兄弟重要,小命更重要!
……
凝翠阁的五个账房在查验徐胜的会票。
大堂正中的白衣公子依然低头不语,看不出神色。
那临淮候世子却在此时鼓起掌来,说到:“瞧瞧!这就是咱南人的豪气!那位兄弟,以后在这应天府,我李叙永认你这个兄弟!”
徐胜对着他笑了一下,问到:“你临淮候也算是国朝勋贵,买了这个一品瘦马回去,就不怕你爹李祖述打断你的腿?”
临淮候世子大笑了一声,说到:“我爹是我爹,我是我!我要在这儿说我爹的坏话吧,好像显得多不孝似的,但我确实想说,他就是个王八蛋!”
“没有你爹,你算个屁!”徐胜说到。
“哈哈!”临淮候世子说到:“这王八蛋只有我一个儿子,他能奈我何?”
“赶紧回去吧!这里就不是你该来的地儿!”徐胜说到。
“你钱够不?我再借你四万两?”临淮候世子大咧咧地说到。
“哈哈!”徐胜笑了起来,说到:“老子的钱多到花不完!”
说罢,捡起小木箱中一张会票,折成个纸飞机的形状,放在烛火上点燃,向着前方一飞。
纸飞机飞到半途便坠下了,恰好落在左梦庚的脚下,有气无力地燃烧着。
淡蓝色的火光中,‘十万两’几个还没有烧尽的大字,颇是扎眼。
这时,一个文士模样的人来到左梦庚的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
凝翠阁二楼。
高孝跪在地上,背后一团脚印。
“干爹,您怎么来了?”高孝口鼻中洇出了鲜血,可是却连擦也不敢擦,低头说到。
“混账东西!”高起潜咬牙切齿地说到:“你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做这样的生意?”
高孝沉默了一下,老老实实答到:“是孩儿不是,没有把事情办周全!”
“老子真是……”高起潜又踹了他一脚,狠狠说到:“……恨不得活剐了你!”
身为人臣,将本朝前首辅的女儿弄来卖,这种事情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干得出来的。
“好了好了,就这样算了!”屋子里另外一人不耐地说到。“你这干儿子办事还是得力的!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这些个东西!”
此人便是马吉祥!
自朱由崧东走苏州之后,此人便从福建北上,前来投靠。自称乃是世袭锦衣卫指挥佥事,受过老福王大恩。
苏州朝廷此时正是用人之际,直接便封他做了锦衣卫指挥使,深得朱由崧信任。
“别的咱也不管,你这干儿子能给咱弄来银子,咱就该记他一功!起来吧!”马吉祥说到。
高孝抬头觑了一眼高起潜,高起潜给他使了个眼色。
“多谢指挥使大人!”高孝给马吉祥叩了一个头,才起身。
高起潜和马吉祥临窗坐下,高孝急忙给二人斟上茶水。
“此时,朱大典应该已经率军到秣陵了!”高起潜说到,高孝垂手站在他的身后,也不避忌。
马吉祥冷笑了一声,说到:“这些东林党人,玩的还是借虏平寇那一套老把戏!好像全天下就他一个聪明人,其它人都合该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一般!”
“可不是吗?”高起潜说到:“只知空谈,屁用不顶!”
“所以,那道密约,咱们是此时签?还是等朱大典和那位李将军受挫之后再签?”马吉祥问到。
高起潜想了一想,说到:“喝杯茶先!”他朝下方努了努嘴,说到:“且看那位贝勒爷,能给咱多少润笔吧?二十三十不嫌多,十万八万不嫌少。”
两人对望了一眼,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外人只道弘光朝廷铁板一块,却不知道朝臣中又分成两股泾渭分明的势力。
其中一股势力以阮大铖、马士英为首,主张联虏平寇,从北地借来了一只精锐兵马,想要突袭拿下南京。
另外一股势力以前明旧臣高起潜、马吉祥等为首,主张割让江北之地,以和为贵。
这两股人马在朝中明争暗斗不已,偏偏都有本事得很,能联系上北边的贵人。
如此内卷,让如今安坐苏州府的一品大臣姜曰广欣喜不已,自以为胜券在我:大清两位贝勒爷都为咱所驱使,自家岂有不胜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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